006 誰才是穩(wěn)操勝券的人？
兩位主將隔空相望，馬謖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張郃目光里的輕蔑之意。
頓時心下暗喜。
被張郃輕視……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此刻對方越輕視，反殺的時候才會越酣暢。
很快，魏軍烏泱泱圍了上來，看到山腰處張弓搭箭、嚴陣以待的蜀軍兵士，立刻停住進勢。
張郃策馬穿過分散于兩旁的兵士，來到南山腳下，仰望高處，蹙眉沉吟。
一個騎著黃驃馬的黑壯大漢跟隨過來，拱手道：“將軍，蜀軍精通陣法，今又占據(jù)高位有利地形，不易攻伐啊?！?p> “無妨?！睆堗A搖了搖頭，打量著街亭周圍地形，若有所思。
蜀軍主帥莫非是想要憑高臨下，以制我軍？
呵呵……
本將征戰(zhàn)天下三十余年，什么場面沒見過？
也不知山上主將乃是何人？竟幼稚如斯，居然把軍隊開進絕地。
真是天助我張郃立此奇功！
正想著，忽聽山頂傳來一聲大吼：“呔！山下的人聽著，我乃漢軍先鋒馬謖，在此等候已久，可有人敢上山與我決一死戰(zhàn)？”
張郃循聲望去，只見馬謖眼睛瞪的如銅鈴一般，言語間，臉龐憋得通紅。
雖然說話氣勢很足，僅憑一人一口，硬生生喊出了“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開”的氣勢。
但分明中氣不足，后力不繼。
聲音到后面已是幾不可聞。
僅聞此一句狂悖之言，張合立即就聽出了兩條關(guān)鍵信息。
一，看來蜀軍打定主意要守山了。
二，山上兵力必不會少，估摸在一萬以上，否則對方主將不會這般有恃無恐。
張郃催馬繞著南山跑了一圈，回到原地，瞇著眼，捋著胡須，微微頜首。
心下差不多有底了。
不過嘴上卻大聲說道：“昔日仲達曾對我說過：‘馬謖智計無雙，談笑間可在萬里之外傷人，他官場失意，皆拜此人所賜?！袢找灰姡皇⒚聼o虛士。今大軍屯于山上，憑高視下，竟令本將束手無策。”
說這話時，張郃眼底閃過幾分戲謔。
山上。
這一聲破鑼嗓大吼，把蜀軍不少士兵嚇的一顫，包括站在馬謖身后不遠處看戲的三個部將，全部愣住。
眼前這個人……還是以前那個文質(zhì)彬彬的馬參軍？
好家伙，嗓門可真夠大的。
嚇俺們一跳。
馬謖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山下，目光緊緊盯著張郃的動向，并未發(fā)覺身后諸將神色有異，見第一次嘲諷效果不錯，便扯開嗓子，再次叫嚷起來。
“我乃襄陽馬謖！何人敢上山一戰(zhàn)？”
山下鴉雀無聲。
魏軍眾將士你看我、我看你，一時間沒有動作。而后，一齊看向張郃。
張郃微微抬手下壓，止住眾人求戰(zhàn)的想法。
魏軍日夜兼程、倍道而來，三天急行軍八百多里，已是強弩之末，疲累至極。
若此時攻山，正好中了對方的圈套。
況且，此山何須硬攻？
張郃身經(jīng)百戰(zhàn)，一眼就看出蜀軍犯下了低級錯誤，竟然不在要道下寨，跑到孤山上駐扎。如此，只要他下令切斷水源，馬稷和他的軍隊就只能坐以等死了。
所以，張郃穩(wěn)操勝券，一點都不著急。
見山下魏軍沒有回應(yīng)，馬謖扯來一把嶄新的椅子，大咧咧坐下，側(cè)對山下方向，掏著耳朵，繼續(xù)喊道：“戰(zhàn)又不戰(zhàn)，退又不退，究竟是何道理？??！”
如此言語，如此做派……嘲諷值直接拉滿。
山下，終于有一人忍不住了。
“張將軍，末將愿提兵上山與馬謖決一死戰(zhàn)。”黑臉偏將見到麾下軍士多有怒容，連忙向張郃請戰(zhàn)。
“不，不急?！睆堗A搖了搖頭，沉聲說道：“我軍遠來，軍士疲憊，尚不知山上虛實如何。是否設(shè)有埋伏，還是小心為妙?！?p> “全軍聽令，將此山團團圍住，繞山掘塹，切斷汲水之道，守住各個下山出口。”
“唯！”
聽到張郃的命令，訓(xùn)練有素的魏軍騎兵們立刻分散開來，有條不紊的將南山圍了起來。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山腳下前后左右，全是黑壓壓的騎兵，來回繞山飛奔，氣勢駭人。
馬謖望著山下的萬余魏軍。沉思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下令全軍出擊。
他現(xiàn)在好不容易有了一點威望，哪敢下山作戰(zhàn)？
萬一失敗了，不光他會威望大失，兵士們也會士氣沉底。
到那時，全軍不說完蛋，基本也約等于涼涼了。
“將軍，要不要末將帶人沖將下去，趁魏軍立足未穩(wěn)，殺他們個措手不及？”張休盯著山下的魏軍騎兵，惡狠狠的問道。
馬謖連忙擺手：“先回營吧，別看了，打不過的?！?p> 張休有點急了，“為何啊，將軍？”
敵軍遠來疲憊，且來的只是一萬左右先頭部隊，此時沖下去正面硬剛，勝算少說也在六成以上。
眾所周知，當一方軍隊有六成勝算時……就已經(jīng)可以搏一搏了。
馬謖再次搖頭，耐心解釋道：“其實所有的戰(zhàn)爭常識都沒必要看，歸根到底，濃縮成四個字就是：（茍住別浪）防守為先?！?p> “只要我軍穩(wěn)住陣腳，在這南山山駐守兩月，總會等到一次比今天更好十倍的機會?！?p> “到那時……哼哼?！?p> 這話有理有據(jù)，穩(wěn)重謹慎，張休瞬間就被說服了，不過還是嘟囔了一句：
“可這也太憋屈了?！?p> “誒，此言差矣，敵強我弱，正當堅守以待時變，身為將軍，豈能意氣用事？”馬謖環(huán)顧左右三位部將，語重心長道：
“本將此來，可是立了軍令狀的，若不能守，全家皆不能活。你們身為我的部將，也會被軍法從事。”
“為諸位性命計，本將不得不謹慎萬分！”
黃襲、李盛、張休三人對望一眼，暫時放下了相互之間的成見，齊齊拱手道：“將軍教訓(xùn)的是，是我等魯莽了。”
馬謖點了點頭，自信說道：“計議雖如此，可張郃不比曹真、夏侯淵之輩，未知他是否別有妙計應(yīng)對，你等當日夜輪替巡山，嚴加防范，切不可懈??！”
三人齊聲應(yīng)下，各自去吩咐兵士守把四方。
此時山間春風(fēng)和煦，拂面生暖；天上紅日又西斜，金芒萬丈傾斜而下，在天地間勾勒出一副似真似幻的光影美圖。
馬謖遙望西方天際，喃喃自語：
“不知丞相是否知我良苦用心。此戰(zhàn)勝負不在他處，只在街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