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澤開收回心中的遐想,如今自己哪里還有機會去可憐別人?
自己也不過是這場皇位爭奪的籌碼罷了。
陸檀與延興帝那場以他為中間人的算計,陸澤開依舊是記憶如新。
那是他陸澤開前世從未體會過的心情,“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雖耳熟能詳。
但前世聽聞,因著未曾親身經(jīng)歷過,沒有什么感覺。又怎么比得上當(dāng)時的身臨其境呢?
也是從那時起,陸澤開的心里發(fā)生了變化。
他不再是因為接手原主身體,用著原主的身份才要去科舉進士。
他有了野心。
他不是不能夠飽腹的貧民,不是社會的底層人員。
因此,他不用為了生活的衣食住行操心,也因此他有了更大的野心。
沒有人相當(dāng)個“可憐人”,天天被人同情,薛寶釵、林黛玉這些命運因著當(dāng)權(quán)上位者博弈而命運苦楚的女子,一次次地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一次次的在提醒著陸澤開,隨波逐流的后果是什么。
上天給予了他一世顯赫的身份,他為什么不能好好利用?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陸澤開的心里,屬于他的野心在緩緩地衍生著,逐漸包裹著他,直到他完全沉浸于野心之中。
“或許清流的身份,就是他如今最好的一個助力?!标憹砷_心中算計著。
只因為前世的東林黨人給了他一個很好的榜樣。
東林黨乃是明末時期江南士大夫為主的官僚集團,本身的出發(fā)點是好的,目的是為了官員們可以廉正奉公,朝廷振興吏治,皇帝開放言路,革除朝野積弊,反對權(quán)貴貪縱枉法。
但有人的地方就有野心。
一個人的出身會決定這個人的行為目的。
一個派別更是如此。
東林黨人代表了當(dāng)時江浙商人和地主豪強的利益。
所以他們反對朝廷向工商業(yè)者收稅,并借著崇禎帝清除魏忠賢勢力的時機,取消或降低了海外貿(mào)易稅、礦稅、鹽稅、茶葉稅等稅種的稅負(fù),使得明末的財政收入來源更加單一。
朝廷的稅收來源更加依賴于普通的農(nóng)民,再加上當(dāng)時各種天災(zāi)不斷,造成了大量農(nóng)民破產(chǎn),形成大量流民,直接導(dǎo)致了明末的農(nóng)民大起義。
雖然結(jié)果是壞的,但不妨礙后世的人們看到,當(dāng)清流的力量不再局限于門閥世家,也不再分派為寒門和士族之后,全局囊括形成派別的強大力量。
當(dāng)陸澤開成為一個派別的掌控人,而這個派別是朝廷的主力軍,整個天下的讀書人都追隨陸澤開所執(zhí)掌的派別,或者對陸澤開所執(zhí)掌的派別心生向往。
那么就算陸澤開不出仕,只是一屆白身,天底下也沒人敢小瞧了他,甚至陸澤開能做到“端坐茅廬,影響國策”。
而陸澤開的身份是再恰好不過的了。
他是北方清流六大世家之一的陸家嫡長子出身,板上釘釘?shù)仃懠椅磥淼募抑鳌?p> 自己的母親是盧家人,而自己也與盧家嫡子是至交好友。
江南二十四族雖說陸澤開未曾接觸過,但別忘了陸檀的身份是什么,那可是榮冠朝野的退休名臣啊,江南二十四族中在外做官的,又有幾個沒被陸檀教誨過一二的呢?
這般的身份,自然在清流文人的圈子里可以說是金子一般的存在了。
在初期,聚集年輕文人,可以說不費吹灰之力,正好明面上還可以借著宴會來掩飾自己的目的。
他可不會相信一個帝王,就這么輕易放走一個能夠讓他再次得到陸檀的棋子。
或許他現(xiàn)在身邊就有延興衛(wèi)存在的影子。
延興衛(wèi)。
是延興帝手底下最有名聲的暗衛(wèi)。
延興十一年元月十八日,前左都御史黎鄭仁上諫,告發(fā)檢舉蘇州知府徐鶴、巡撫杜道佑相互包庇,在南湘洪水一事當(dāng)中,欺上瞞下,撒彌天大謊多領(lǐng)朝廷救濟銀錢,吞并數(shù)十萬兩雪花銀。
延興帝大怒,下旨立刻抄家,主犯者凌遲百刀。
后從其家中搜查出近乎百萬之巨的家資,延興帝又改其命令,主犯者受千刀凌遲。
也是因此,延興帝創(chuàng)建了延興衛(wèi)。
延興衛(wèi)皆是延興帝秘密收集的孤兒,主要職責(zé)就是為延興帝探聽各地官員消息,防止出現(xiàn)蛀蟲。
后來也是因為延興衛(wèi)陸續(xù)查出了幾例大案,這才被各路官員和世家門閥忌憚。
他們神出鬼沒,據(jù)說除了延興帝之外,其余見過他們的人都死了。
這也是他們只聞其名,未有其身的原因所在。
宴會的舉辦不僅僅能夠掩飾自己的目的,讓延興帝抓不到陸家的把柄,還能夠拉近自己與江南士林們的關(guān)系,將下一代士林的未來棟梁們化身成為他的追隨者。
而如何成立派別,這是陸澤開如今所要思考的問題。
吹著運河上送過來的縷縷涼風(fēng),陸澤開本因著自己想法變得有些燥熱的心,慢慢地變得寧靜了下來,他的心不靜了,還是需要慢慢來啊。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做事更不能心急,若是過于心急的話,便會行事無章法,錯洞百出。
如今他還沒有能力,而且還可能在延興帝的監(jiān)視之下,就更不能著急了。
忽地一聲音,順著風(fēng)灌到陸澤開的耳中了。
“今夜的風(fēng)倒是有些涼了?!?p> 雖然聲音有些小,但在靜謐的夜里就顯得格外大了。陸澤開聽出是巧遇了幾次那位小姐的聲音。
“小姐,夫人若是知道你這般晚了還不休息,小心明日又要罰你女工了?!?p> 伴隨文俶聲音過來的,還有她那位丫鬟瑞雪念念叨叨的聲音。
“好了好了,就幫我再瞞上一回嘛?!蔽膫m撒著嬌的向瑞雪說著。
陸澤開聽著,倒是像極了白天那只叫做瑞雪的貍奴,拱在文俶肩頭時的聲音。
勾的人心里癢癢的。
“小姐,你上回也是這么說的啊?!?p> “好了好了,真的最后一次了?!?p> 情不自禁的,陸澤開笑了,沒曾想到,這對主仆竟這般有趣。
“小姐,素雪說句真心話,雖說大家閨秀不必要精通繡工,但也應(yīng)粗通一二的,小姐你這馬上就到了年齡,可你連朵花都繡不出來。”
“你這丫頭好的不說,非說這些有的沒的揶揄我,我是向來不愛做女工的,對我來說,那就是對我的枷鎖!”
“小姐怎么會這般想?”
素雪的問題正好代表了陸澤開的心聲,他也想知道在禮教下成長的這位小姐,怎會有這般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