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敏心沒了孩子尚有皇帝和韓敬戍來安慰,可是我呢,被人栽贓嫁禍也好,被心愛的人誤會冤枉也罷,卻始終缺少一個人在身邊安撫我受傷的心靈。我承認(rèn)自己沒有偉人般高尚的情操和品德,但起碼也是受過國家認(rèn)證的四年高等教育的,我既能分辯是非黑白,也充分具備了做人最起碼的良知和道德,像我這樣一名品學(xué)兼優(yōu),年年拿一等獎學(xué)金的新時代女性,又怎么可能做出那種卑鄙的事情來呢。
可是我現(xiàn)在卻身處一個萬惡的封建社會,并且莫名其妙地卷入了一場永不會停歇的宮廷斗爭之中,我勢單力薄,如螻蟻般微不足道,別說替自己伸冤了,就連喊冤的機會都不給我。雖然韓敬戍向我保證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但對我而言,這個事實的真相好像已經(jīng)不那么重要了。即便查出來我是無辜的又如何呢,難道沒有傷害過白敏心就能挽回韓敬戍的心嗎?
我就這樣惶惶惑惑,郁郁寡歡地過著日子,每天都看著窗外同一片風(fēng)景嘆氣發(fā)呆,小桃在一旁看得久了,終于忍不住勸我道:“如果小姐覺得呆在京城不開心的話,不如我們回秀州吧?!?p> 我轉(zhuǎn)過頭來,愣愣地看著小桃。
小桃接著說:“自從小姐遇到韓公子之后,整個人都變了,變得多愁善感起來。小桃當(dāng)初跟著小姐逃婚出來,就是不希望看見小姐在嫁給韓公子后終日以淚洗面,可如今,小姐還是一樣為了韓公子傷心落淚,小桃實在是不忍心,既然如此,我們?yōu)楹尾换匦阒菽兀啃〗?,我們回家吧,回到老爺夫人身邊去,遠離京城這個是非之地?!?p> 回秀州,這可是我從來沒有過的想法。雖說家是溫柔的避風(fēng)港,但對于我這個陌生的穿越者來說,秀州并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不在這個時空,即便我受到了傷害,我也始終無家可歸。這一年多來,我早已經(jīng)習(xí)慣將王府當(dāng)成自己的家,因此從來就沒有回秀州的念頭。小桃的這幾句話倒是點醒了我,想當(dāng)初自己沖動地離家出走,既沒有考慮后果,也沒有給家里的父母親報個平安,雖說我不是他們的親身女兒,但既然占用了柳飛燕的身體,就應(yīng)該替她行使做女兒的孝道?,F(xiàn)在想想自己當(dāng)時不負(fù)責(zé)任的行為,實在有些過分。
離開也許是最好的選擇,與其呆在京城里讓自己郁悶,倒不如置身事外,重新審視一下這段日子來自己走過的路,遇見的人,說不定能讓自己陷入混沌的心獲得一絲頓悟。
我原打算趁著天黑與小桃神不知鬼不覺地翻墻溜走,然后留封信給慕云中,告訴他我回秀州的事情,可是轉(zhuǎn)念一想,我這樣做和畏罪潛逃又有什么區(qū)別,而且慕云中待我不薄,從認(rèn)識他到現(xiàn)在,我一直吃他的,用他的,穿他的,不僅如此,他還舍身救過我性命,我可不能忘恩負(fù)義,沒義氣地不辭而別,我不僅要親口向他道別,還要親自為他準(zhǔn)備一件禮物,當(dāng)作臨行前的紀(jì)念。
可是送什么禮物好呢?慕云中生日之時,我曾親手做了生日蛋糕和生日卡片送給他,這一次就干脆制作一尊雕像吧。主意打定,我便開始憑著對慕云中的印象,全身心地投入到藝術(shù)的創(chuàng)作中——他是一位翩翩君子,有著修長的身材,筆挺的背脊,俊秀的五官,溫柔似水的眉目;他玉樹臨風(fēng),喜歡安靜而悠然地吹著笛子,笛聲有如天籟之音……
由于擔(dān)心慕云中第二天一早便會離府,于是天剛朦朦亮,我便守在了慕云中的臥房外,等侯他出來。
我在門外徘徊了許久,慕云中始終沒有出來,難道他還沒有起床?我又冷又困,干脆蜷縮在他的房間門口,打個小盹兒再說。
不知何時,我突然感到一股暖流布滿了我的全身,我被驚醒,發(fā)現(xiàn)一張暖烘烘的毛皮毯正蓋在自己的身上,而慕云中則蹲在我的身旁,一臉關(guān)切地看著我。
“王,王爺!”
“怎么睡在這兒?快進屋去?!?p> 于是我隨著慕云中進到了屋內(nèi)。
“這么早來找我所謂何事?”慕云中問我道。
“唔……飛燕……飛燕是來向王爺?shù)绖e的?!蔽矣行┲岬?。
“道別?你要離開嗎?”慕云中詫異地問道。
“是的,飛燕決定回秀州去了?!?p> “回秀州?為何如此突然?在王府住得不開心嗎?”
我連忙解釋道:“沒有沒有,王爺千萬不要誤會,飛燕在王府住得很開心,只是當(dāng)初因為自己的任性,一時賭氣,離家出走來到京城,不知不覺已經(jīng)一年有余,這一年多來,飛燕不曾與家中的雙親聯(lián)絡(luò)過,唯恐他們擔(dān)心,也不知父母親是否安康,飛燕自知不孝,決定回秀州陪他們二老安享晚年……”
“是因為敬戍嗎?”慕云中意外地冒出這樣一句話來,令我毫無防備?!熬词`會了你,所以你才選擇離開,是嗎?”
我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作答。
這時,慕云中突然握緊我的雙手,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我,似有千言萬語,半天才開口說道:“你和敬戍的關(guān)系我已知曉……飛燕,不管你的心意如何,我只想你知道,無論是現(xiàn)在還是將來,我都會像眼下這樣,一直關(guān)注著你,所以,千萬不要逃得太遠,不要讓我看不見你?!?p> 慕云中的話讓我有些不知所措,我沒有就他的話給出反應(yīng),而是尷尬地抽出雙手,拿出用真絲包裹好的雕像,顧左右而言他道:“能夠認(rèn)識王爺是飛燕的福份,王爺為人正氣豪爽,寬宏大量,這段日子飛燕承蒙你的照顧與關(guān)懷,實在感激不盡,日后王爺若有任何的吩咐,飛燕定當(dāng)義不容辭……王爺,這是飛燕的一點心意,希望王爺能夠留作紀(jì)念?!闭f著,便將手中的雕像遞給了慕云中。
慕云中接過我手中的雕像,緩緩地將絲綢解開,只見一尊長袍廣袖,峨冠高聳,垂眸淺笑,橫笛吹奏的雕像立時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這可是我連夜趕制出來的勞動成果。
慕云中顯得有些驚訝和激動,他微顫著雙唇問我道:“這是何時雕刻的?”
“昨晚連夜雕的,手工有些粗糙,還望王爺見諒?!蔽业馈?p> “不見我也可以將我雕刻得如此栩栩如生,看來我在你心目中還有一席之地?!蹦皆浦锌嘈Φ?。
第二日,慕云中安排了阿土和阿金護送我與小桃回秀州。臨行前,慕云中沒有與我進行過多的言語交流,而是用眼神傳遞一切,我極不自然地避開他的眼神,直到臨上車的那一刻才對慕云中說道,不要告訴韓敬戍我的去向,另外,關(guān)于白敏心小產(chǎn)一事,無論結(jié)果如何,都請及時通知我,讓我放下心來,慕云中應(yīng)允。
就這樣,我終于離開了京城,踏上了前往秀州之路。暮然回首,慕云中那修長的身影依舊矗立在王府門外,執(zhí)著地看著我離去的背影,而我卻始終假裝看不見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