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著身上視線帶來的壓迫,樊仁想到了白天時候,街上行人那同樣奇怪的目光。
莫非這個名為陰陽鎮(zhèn)的小鎮(zhèn)本地人都是一群排外的人?
不對,巴士上明明有著介紹旅游的刊物,按道理來說,這個小鎮(zhèn)上的人應(yīng)該是歡迎外來游客的,否則不可能會有那樣的刊物出現(xiàn)。
可眼前發(fā)生的一切卻讓他心里面產(chǎn)生了異樣感。
這個鎮(zhèn)子果然不愧是詛咒之地,處處都給人一種不和諧的感覺。
無視黃泉飯館內(nèi)客人們的注視,樊仁掃了一眼里面的環(huán)境。
裝修風(fēng)格很普通,帶著年代特有的老舊感,沒有什么富麗堂皇的裝飾,就是一個略微寬敞的正常飯館。
其中,十來張的飯桌已經(jīng)快坐滿,唯獨剩下一張桌子旁的座位全是空的。
見樊仁自顧自地打量,停下吃飯的客人們奇怪的眼神多了些許詫異。
或許他們是在不明白,自己為什么可以完全不在意這種眾人注視的情況吧,樊仁默默想著。
“張三,你的菜到了,看什么呢?”清脆的女人的聲音響起,打破了飯館里面的寂靜。
那是個看起來很有活力的少女,臉上掛著極為燦爛的笑容,約莫二十來歲的年紀(jì),一身修身的白色長袖襯衫和水洗藍(lán)的牛仔褲,把身體的曲線勾勒而出。
少女的臉,漂亮的有些過分,可以用完美來形容,在樊仁見過的所有女人中,只有吉良吉影的養(yǎng)母紅塵姐,可以抗衡一二。
她讓人有一種看到了米開朗基羅刻刀下雕塑睜眼活過來的感覺。
看到眼前忽然出現(xiàn)的女人,樊仁下意識退后了一步,這是對于本不該屬于這個世界美麗的一種敬畏。
在少女出現(xiàn)之后,就像是按下了電影的播放鍵,飯館恢復(fù)了前面樊仁聽到的吵鬧,所有食客都收回視線,開始聊天吃飯,扯著皮。
“你怎么了,看見我還后退一步,我有這么可怕嘛?”少女綻起笑,青春動人。
樊仁搖搖頭,臉色平淡:“不,你很漂亮,漂亮的不像是活人?!?p> “啊......”少女愣了愣,有些不知道該不該接受,這個不知是褒是貶的話。
“你是服務(wù)員還是老板?”樊仁繼續(xù)說。
聽著眼前這個清秀男人像是拷打犯人似的話,少女覺得有趣,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老板兼服務(wù)員,叫我小曇就好了,你應(yīng)該是外來的游客吧,要吃點什么?”
“我不清楚你們飯館的招牌菜有哪些,可以推薦一下嘛?”作為帶有輕微吃貨屬性的人,樊仁還是更愿意吃到美味的食物的。
“嗯,我們家的醬牛肉是招牌菜,還有東坡肘子也不錯,對了,你喝酒嘛?我們飯館里面的花雕可是很好的酒哦?!?p> 聽著小曇的推薦,樊仁抬起手上濕漉漉的油紙傘:
“不喝酒,就點你剛才推薦的那些吧,再加一碗米飯。對了,有放傘的地方嗎?”
看到樊仁手上的黑色油紙傘,小曇臉色變了變。她有些遲疑:
“這是鎮(zhèn)長家的傘嘛?”
“是的,你怎么知道?”樊仁瞇著眼,有些好奇。
“因為我們鎮(zhèn)子是以黑為尊,我見過的傘里面,只有鎮(zhèn)長家是黑色,也只有他們家才能擁有?!?p> “傘沒有地方可以放,你直接放在門口就好了,我們這邊民風(fēng)淳樸,不會有人拿的,我先去后廚忙了?!?p> 小曇見到這把傘后,眸子里面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同情,而后只留一句話,就匆忙走開。
拿著油紙傘,樊仁沉默了片刻,把傘放到大門口旁。
這位名為小曇的少女表現(xiàn)得有些奇怪,似乎對鎮(zhèn)長他們家有些畏懼......
放好傘后,他在食客們時不時的窺視中,走向那張沒有人坐的飯桌。
拉開椅子坐下,樊仁開始思忖起接下來該如何應(yīng)對這個任務(wù),畢竟目前來看,他并沒有得到太多線索,也沒有鬼物怪異出來襲擊人。
思考了沒多久,飯菜便被小曇端了過來。
醬牛肉和東坡肘子,乃至于米飯的分量都很足。
把飯菜陸續(xù)上了之后,小曇沒有馬上離開,她猶豫地說道:
“你,你是不是寄住在鎮(zhèn)長家里面?”
“是的,怎么了?”提前結(jié)賬的樊仁拿起筷子。
小曇張了張嘴,似乎想說點什么,但最后還是沒有說出口,她搖搖頭,用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看了看樊仁,便離開了。
被小曇謎語人一樣的表現(xiàn),搞得有些丈二摸不著頭腦的樊仁沒有立即動筷,只是看著少女的背影,注視對方進(jìn)入后廚。
算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吃飯更重要。樊仁下了筷子,夾起一塊片好的醬牛肉放進(jìn)嘴里。
咀嚼著口中的牛肉,樊仁挑了挑眉,入口后,這肉醬香濃郁,肉質(zhì)緊實,味道飽滿,確實不愧為招牌菜。
筷子移到了肘子之上,輕輕一戳,便讓其中的油脂流出,這東坡肘子燉的則極為軟爛。
沒有片刻停頓,他弄下一塊放進(jìn)嘴里,舌尖輕抿,包裹著肘子肉的膠原蛋白就先化開,接著就是肉化開,最后留有淡淡的余香在口腔中。
比起醬牛肉,這道東坡肘子反而更得樊仁之心。
沒想到,在這種危險的地方,能吃到如此美味,樊仁端著盛有米飯的瓷碗,開始大口進(jìn)食起來。
把眼前的食物全部吃干凈,樊仁意猶未盡地放下碗筷。
得到了能量補(bǔ)充的他,思緒變得更清晰。
這一次的任務(wù),到目前為止,除了在巴士上確認(rèn)了一位神選者,其他的人,樊仁都是完全陌生的。
他無法判定巴士上除了攝制團(tuán)隊以外的人,是否都是神選者,畢竟當(dāng)時車上的情況很復(fù)雜。
而且詛咒之地任務(wù)里的人數(shù)并不是固定的,大多數(shù)的時候,會是多人的,但也不排除會有單人任務(wù),只不過這個幾率比較小。
想到這,樊仁愣住了,自打下巴士之后,他就沒有見過那些先行離開的巴士乘客。
講道理,就算其他人都是本地人,只有那個戴口罩的女人是神選者,對方也不可能這么快找到房子租住。
畢竟趙學(xué)林都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房子。
先來到陰陽鎮(zhèn)的那個戴口罩的女人,至少會和他們碰上才對。
這是怎么回事?
對方是等階高的神選者,或者有著特殊的道具?
亦或是,戴口罩的女人已經(jīng)死掉了......
樊仁放在飯桌上的手背青筋微微隆起,他低垂著眼簾,努力回想著任務(wù)的提示。
忽然,周遭的環(huán)境又安靜了下來,食客們的目光再次齊刷刷地朝他的方向看來。
這是和我杠上了嘛?
樊仁抬眼,打算不慣著,直接以最冷的眼神回敬這幫人。
等看到眼前站著一個人,他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原來那些食客看的不是他,而是眼前的人。
眼前的這個人就是樊仁剛剛想到的戴口罩女人。
這個女人單手叉著腰,眸子彎起,笑吟吟地看著樊仁。
“鎮(zhèn)子上最近來了好多面孔,這是怎么回事?”隔壁桌的一個胖子說道。
“九天之后,要舉辦盛典呢,你忘記了?”胖子對面的瘦子說。
“哦.......”胖子拉長了聲音,帶著笑意。
聽著這故意說大聲的話,樊仁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他看著女人沉默不語。
“小哥,在吃飯呢,可以讓我一起吃嘛?!迸藪佒难?,嗲嗲地說,然后順手拉著一旁的椅子坐下。
“我已經(jīng)吃飽了,你要吃的話,我建議點他們家的招牌菜,味道不錯?!狈时憩F(xiàn)出和女人熟識的樣子。
此刻,小曇也已經(jīng)站到了飯桌旁:“客人,你需要點什么?”
看著忽然出現(xiàn)的小曇,戴口罩的女人失了神,而后眸子露出微微的妒色:
“這個負(fù)心漢剛才點了什么,我就吃什么?!?p> “好的?!毙尹c點頭,向后廚走去。
聽到女人的話,樊仁沒有反駁,皺著眉,準(zhǔn)備起身離開。
“別急啊,我們可以聊聊?!迸苏驴谡?,一張還算得上漂亮的臉蛋展現(xiàn)出來。
“比如合作什么的。”
“合作?”樊仁將視線重新挪移到女人的臉上,黑色的眸子里面沒有一絲波瀾。
見樊仁似有意動,女人扭動著妖嬈的身姿態(tài):“我叫杰克,和你一樣?!?p> 聽到這個頗有些男性化的名字,樊仁打消了離開的念頭,伸出手:“叫我法醫(yī)吧?!?p> 杰克順勢用柔弱無骨,光滑細(xì)膩的手握了上去:“代號嘛,聽起來挺酷的,和你的氣質(zhì)很搭哦?!?p> 說完,她還用手指在樊仁的掌心處輕撓著。
樊仁反感地把手抽回,他借助通靈體質(zhì),已經(jīng)確認(rèn)了對方確實是個活人,可以談一談。
至于那些賣弄的風(fēng)騷,在他的眼里就像是只母猴子在捉身上的虱子。
“第一個問題,你租住在哪?”
“啊?!苯芸算读算?,沒想到樊仁會如此直接地進(jìn)入主題,還無視了她的魅力,“租住在鎮(zhèn)子的偏后的位置,這么迫切想要知道我的位置,你不會要和我打撲克吧?!?p> “別急,吃完飯,我再帶你回我的住處。”
“第二個問題,這里沒有旅舍,找房子租住應(yīng)該很難才對,為什么你可以這么快找到房子?”
久經(jīng)風(fēng)月的杰克完全沒有見過這樣的家伙:“你也太直男了吧,能不能給點反應(yīng),擱這玩你問我答游戲呢?我憑什么回答你?”
“你說的,合作,合作就要擺出態(tài)度。”樊仁面無表情,甚至有些理直氣壯。
杰克被氣得渾身發(fā)抖,可幾秒后,她又瞬間恢復(fù)到了剛才那副羞答答的美嬌娘模樣。
“好吧,我是用了自己那該死的魅力,所以才輕而易舉地租到房子?!苯芸似诖軓姆誓樕峡吹奖忝氐谋砬椤?p> 出乎意料的是,樊仁只是頷首:“原來如此,靠出賣身體啊?!?p> 杰克臉皮抽動著,她不斷地在心中重復(fù)冷靜兩個字,聲音變低:
“不是的,就是單純的魅力而已,你不要想太多了,我不是那樣的人?!?p> 這時,小曇也把飯菜拿了過來,她看著杰克臉色不太對勁,又看了眼樊仁,以為是樊仁真的是個負(fù)心漢,辜負(fù)了杰克的感情。
一場情感大戲直接在她的腦海中上演起來。
“咳咳......客人,你的菜齊了,慢用?!?p> 離開的時候,小曇還偷瞄兩人。
看著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食物,杰克卻沒有半點心情想去動筷子。
“第三個問題,你有幾個同伴?”樊仁等小曇離開后,再次發(fā)問。
“你問了我這么多,也該我問了吧?”杰克雙手抬著下巴,幽怨地看著樊仁。
“你又有幾個同伴?”
樊仁木著臉:“我沒有同伴,那些都是正常人。”
“該你回答了。”
“這樣嘛,你一個人應(yīng)該很寂寞,不如住過來我這邊吧,我這邊可是有六個人的哦。還有另外一個妹子,身材也很不錯的說,我們可以斗地主?!?p> 沒有理會對方言語中的挑逗暗示,樊仁站起身:
“好了,我想問的就這么多,我該回去了?!?p> “等等,我只問了一個問題,你憑什么就這么走了?還有合作的事情......”
樊仁打斷了杰克:“我從來沒有說過是等價交換,合作就此終止吧,我習(xí)慣一個人?!?p> “......”杰克看著樊仁離開的背影,臉上的表情呆滯,可那雙勾人的桃花眼卻藏著詭異的笑意。
走到飯館門口,樊仁將油紙傘拿在手上。
看著又重新稠密起來的雨幕,打開黑色的傘,如一把銳利的刀切斷了水與地的連接。
耳邊不斷響起的啪嗒聲,讓樊仁有些厭煩。
之所以果斷不再和杰克交談,就是因為他感覺到了對方的敷衍和演戲,
與其周旋打機(jī)鋒,說著無趣又惡俗的話,倒不如選擇自己一個人行動,以免被算計或者拖累。
不過,至少得到了一條信息,巴士上的另外六個人都是神選者。
這個信息應(yīng)該是真的,否則如果自己答應(yīng)了合作,要驗證的話,還是很容易的,畢竟神選者和神選者之間是能相互感應(yīng)的。
那個名為杰克的女人也不會在這種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