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徐來身體稍好之后,便立馬下了床,見錢掌柜才剛從外面回來,穿得華華麗麗,喝得暈暈乎乎。
“老夫活了大半輩子,今日才得見,天上人間!”
說罷竟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徐來不禁黯然。錢掌柜沒有老婆,沒有孩子,一直守著這家小飯館過活,賺的錢也是精打細算,除了偶爾小賭怡情,也沒見他給自己做過一件新衣裳,雖然人吝嗇古板,但也是正正當當地經營著,如今土埋半截,才嘗到人生的甜頭。希望自己以后的人生能轟轟烈烈,不要長年累月與苦作伴。
華麗的錢掌柜酒醒時已到中午,起來發(fā)現后背硌得生疼,完全不及外面的床軟,罵了一句,才發(fā)現自己已經不習慣原來的生活了。
徐來看見錢掌柜下樓,問他要不要喝水,錢掌柜伸手接過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還是外面玉泉山泉水好喝。
徐來見他嫌棄,便自己喝了一大口,連稱好喝。
“掌柜的,你還做不做生意???”
“做了半輩子了,也不差這幾天。這椅子有點高,下午要去買一把舒服點的?!?p> 徐來見他毫無之前殷勤接客的心態(tài),整個人罩在桌子上,就如雄鷹展翅一般。
“我還打算讓廚子做幾個菜,好好謝謝鐵狗他們呢?!?p> 錢掌柜還是無動于衷:“是得謝謝他們,但是廚子他們早就到對面鮮上仙飯店炒菜了。你們到鮮上仙去吃吧,反正味兒都一樣?!?p> 徐來急道:“那我沒錢啊,你把我那份還給我,是我出生入死抓到人的,還給我!”
錢掌柜默不作聲,從抽屜里拿出茶葉罐來泡茶。
徐來只得跟錢掌柜曉之以情,動之以禮,最后叨得錢掌柜不耐煩了,才給出一小包銀子,雖然徐來都嫌磕磣,但聊勝于無,罵罵咧咧放進懷中,出門去了。
鮮上仙飯店,客似云來。
店小二見是徐來領著一幫乞丐,連忙上來招呼:
“徐大爺,您身體好點兒了嗎?里面請?!?p> 本來還是競爭對手,現在反而變得這么熱情。
鐵狗道:“徐哥兒,你現在在華城可出名了。”
徐來看看左右,之前倒沒注意,現在才發(fā)現飯店里食客都不時轉頭過來看他。
他微微有些臉紅,有些得意,豪氣拍桌道:“你們要吃啥,隨便點!”
小乞丐們拘謹道:“徐哥兒你點吧,我們沒來過這種地方吃飯?!?p> 抬手招呼店小二,店小二來時順便奉茶。“”
徐來點了五斤醬牛肉,一條清蒸桂花魚,一只咸水雞,切四只豬耳,再來一個冬瓜燜鴨。
店小二問道:“徐大爺,喝點我們店的招牌九華釀嗎?”
徐來笑道:“咱們面對面開飯館,我是從來沒喝過你家的九華釀。先來兩斤讓我嘗嘗!”
鐵狗見店小二就要走,連忙攔住道:“小二,我要吃炒飯?!?p> 店小二俯下身子問道:“炒飯有,小兄弟您要吃什么炒飯。”
鐵狗想了一想,斬釘截鐵地道:“牛肉炒飯,多放點牛肉多點飯?!?p> “得嘞?!钡晷《酒鹕韥恚舐晜鹘o廚房,“兩份牛肉炒飯!”
這一頓下來,是真的讓徐來見識到了什么是風卷殘云,蝗蟲過境。幾個小乞丐吃的是油污滿面,杯盤狼藉,桂花魚吃起來最費勁,他們都默契地先吃醬牛肉,咸水雞,連雞頭雞屁股也啃得有滋有味。
徐來笑著端起酒碗,讓他們一齊干一碗。小孩子哪里懂得酒的滋味,辣的眉頭直皺,張嘴吐舌,更是讓徐來笑到不行。
鐵狗突然想起來什么,抹抹嘴上的油,小心地問道:“徐哥兒,等會你能再買一只雞腿嗎?我想帶回去給鐵男吃?!?p> 徐來想了一想,才想起鐵男是一條狗的名字,笑道:“可以可以,你真講義氣?!?p> 鐵狗才放下心里的擔子,開始對付那條桂花魚。
正吃著喝著,門外進來一個衣著整潔,舉止卑躬的男人,到徐來的面前先給徐來行了禮,才說道:
“前幾日徐少俠臥床,我家總管便不敢打攪少俠養(yǎng)傷,今日得見少俠身體痊愈,還懇請少俠前往袁王府,與我家總管一敘?!?p> 徐來連忙擺手道:“免了免了,找我?guī)兔τ植恢苯诱f,客客氣氣地說,非得給我安個什么罪名。我吃過一次虧,吃飽了,這次就請你們找別人吧?!?p> 那人道:“我家總管說,他與徐少俠是故交,只是徐少俠沒認出來。還請少俠前往一敘,總管有重要東西要轉交給您?!?p> 徐來納悶道:“故交?”
思來想去,也沒記得自己有過這么一個忘年之交啊,看來只有去會一會才能知道答案,況且,這次沒有錢掌柜拖后腿,大不了就跑唄。
這樣想著,徐來便一口答應了下來。
菜很快就吃完了,大伙兒都剔著牙抖著腿等徐來喝完兩斤九華釀,徐來雖然不怎么喝酒,但是酒量甚好,兩斤下肚也只是臉上泛起兩片紅云,小乞丐們笑道這像是害羞的小姑娘一樣。
徐來腦子還是很清晰的,讓店小二包了一個雞腿,結了賬,便讓他們各回各家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經常有路人湊過來與他攀談:
“徐少俠,身體好點兒沒有?”
“少俠,在下的鞋鋪就在近旁,請讓我為少俠量身定做一款日行千里鞋!”
“少俠,真是氣度不凡??!”
“媽!你看那個是徐少俠??!”
“好帥??!還那么年輕,武功又好?!?p> “媽,您幫我說說媒嘛,我想嫁給徐少俠?!?p> “徐少俠可有婚配?”
“你們看他走路歪歪扭扭,那就是他輕功的秘門!”
“我從小就覺得這孩子以后長大了有出息?!?p> 徐來的酒勁漸漸上頭,他眉開眼笑,臉都要笑爛了,感覺輕飄飄的,他就在眾人的擁簇下?lián)u啊搖啊。
手中被塞了很多東西,有鞋子,有花,甚至還有婚約的禮封和決斗的生死狀。徐來一概不知,走了一路,掉了一路。
醉醺醺地來到家里,錢掌柜從里面打開讓他進去,他歪歪倒倒地走,剛好倒在錢掌柜新買的太師椅上,含糊不清地叫道:
“活到今天,才得知,天上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