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為先覺得頸后根根寒毛倒立。漢藏邊境最近摩擦不斷,那些服差役的烏拉們?yōu)槿舜緲?,一向任勞任怨,但是淳樸簡單就代表著好撥弄??蛋腿搜獨馔?,一撩撥就拔刀相向,不死不休。如此敏感的時候挑起爭端簡直像在火上澆油。
妙妙笑得意味深長,將放利物的盤子伸過來。何渭南明白過來,掏出一把“鷹洋”(墨西哥銀元)押下去,夏為先依樣畫葫蘆。
幾個侍衛(wèi)鼓噪起來:“nnd,你還是不是漢人?”
“阿布是我?guī)煹??!毕臑橄入p手抱胸堅定地站在妙妙這邊。
一家人!那些西北兵一下子明白過來,機(jī)靈的紛紛掏出碎銀或者銀元往阿布這邊下注。他們看不慣這些惹是生非的孔雀侍衛(wèi)們很久了。
那邊小措吉卻突然竄出來給卓湛下注,后面的康巴人也跟著鼓噪。被同胞排擠,小措吉一急說不出話來,看見妙妙朝他贊許的笑笑,膽氣又壯了:“你你你們?nèi)硕?,卓老爺是好人。”西北兵有千把人,大?nèi)侍衛(wèi)才幾十號,他很有點打抱不平的意思。
眾人頓時像開了鍋似的唧唧喳喳議論起來。卓湛成全了小措吉和卓瑪后,藏人烏拉們對他的尊敬超過了康親王。在他們的認(rèn)知里,這個別扭的卓大人是個好人。
幾個跟小措吉的交好的康巴人看好卓湛。隨著他們轉(zhuǎn)變立場,眾人打破了種族界限,單純的以武論英雄,紛紛押自己看好的那個,于是重新又分成了兩派。阿布和卓湛熱身過后開始比武,場上的氣氛越來越熱烈,喧鬧聲劃破了這片亙古荒涼的草原,但是這些天劍拔弩張的對立氣氛卻消餌于無形。
第一局,卓湛最后矮身一記側(cè)踢,阿布錯開一步,反身一腳順勢踹在卓湛那只站著的腳的腿彎上,將他踹的打個滾,趁卓湛堪堪站起來立足未穩(wěn),阿布腳一勾,將他重新絆倒在地,順勢拎起他的腰帶將他低空甩出圈子。眾人發(fā)出一片噓聲。
見他很輕松的扔掉卓湛,夏為先吃了一驚,卓湛天生神力的名聲他聽過,但是阿布小時候可沒露出大力王的傾向。妙妙挽起袖子將自己的胳膊亮給夏為先看,清清嗓子:“五哥,這是練出來的,每天上馱下馱好幾次,長途百來斤的貨物,短途也有近兩百斤。阿布一次可以扛兩包,扔個把人是小意思。”
見她手臂上青筋根根分明,肌肉比自己老婆那白生生軟乎乎的手臂不知道硬了多少,一雙手上滿是老繭。夏為先的臉都扭成了麻花。這哪是個姑娘的手?
卓湛打個滾跳起來進(jìn)場,心里也吃了一驚,知道自己大意了,這個家伙的力氣只怕不比自己小。雖說“南拳北腿”,一般認(rèn)為腿功不是南派武學(xué)所長,但少林羅漢拳的腿上功夫卻不容忽視。與“北腿”的高起飛踢不同,羅漢拳為低腿勁踢,配合多樣化的步伐,隱蔽性大,重心頗穩(wěn),自己卻擋不住他一腳。
第二局,兩人謹(jǐn)慎起來,像鷂子似地游走一圈,卓湛突然發(fā)難,他個矮纖瘦,直直竄到阿布跟前,提起他的腰帶腿一分就將人舉起來,阿布猝不及防,被他發(fā)力扔出圈子。
“這是摔跤啊。”妙妙幸災(zāi)樂禍,對著阿布做鬼臉。
隨后兩人不拘形式使盡全力,又是一勝一負(fù)。最后一局的時候,場內(nèi)氣氛壓抑,鴉雀無聲。
連打四場,兩人都很疲憊,你來我往,招式緩慢沉重,汗水一滴滴的從頭上滾落。高原缺氧對卓湛影響更大,他覺得胸肺跟拉風(fēng)箱一樣起伏,似乎要爆裂開來,太陽穴在瘋狂的跳動,周遭只聽見自己拼命喘著粗氣的聲音。最后阿布絆了他一腳,卓湛摔倒前伸手拽住了他寬大的衣襟,阿布重重地摔在卓湛身上,壓的卓湛眼冒金星,以為肋骨都斷了,但是他迅速反手緊緊地卡著阿布的脖子不讓他起身。此時兩人半個身子都在圈外,卓湛已經(jīng)糊涂了,阿布卻看的分明,手下使勁吃奶的力氣想將他推出圈子,卓湛死命拖著他。兩人掙扎翻滾,像兩條在水里絞殺的大鱷。
緊要關(guān)頭,一干兵痞都激動的湊過來趴在他們耳邊吶喊助威,幾個侍衛(wèi)更是臉紅脖子粗,場上充斥著各種方言的咒罵聲。
最終還是阿布艱難地將卓湛的腳挪出圈外,那名做裁判的小兵隨即宣布阿布獲勝。下注在阿布身上的人們歡呼雀躍,聲音撼天動地。
阿布喘著粗氣靠在妙妙身上搖頭:“這要是在中原,我不是他對手?!碑吘顾遣厝?,占了天時地利。
卓湛像條死魚一樣癱在地上許久,才能慢慢爬到妙妙身邊坐定:“你男人厲害,我長這么大還沒這么狼狽過。”
妙妙輕輕伸出一個指頭欺負(fù)落水狗,眾人已經(jīng)陸續(xù)散去,聽得“咚”的一聲,回頭看見脫力的侍衛(wèi)大人被一個指頭戳翻在地,頓時哈哈大笑。
“小湛,我要走了?!睕]等卓湛臉翻臉,妙妙一臉肅穆先開口。
果然卓湛的毛毛蟲腦將那點子不快拋到腦后,他小時候習(xí)武力氣太大,加上脾氣像個炮仗一點就著,出手不知輕重,很惹了一些麻煩,后來又進(jìn)了康親王府為虎作倀。雖說皮相好,但是跟著皇家侍衛(wèi)混成了京城一霸,惡名昭彰,不要說那些千金小姐,就連家里的家丁丫鬟們都遠(yuǎn)遠(yuǎn)地躲著他。妙妙可以說是他的第一個“女朋友”,聞言很是不舍:“為什么?不是說一起去拉薩?”
見他的桃花眼里水汽氤氳,像只被拋棄的貓咪直勾勾地盯著妙妙,阿布不爽地將妙妙扯到身后,自己與卓湛面面相對,互盯了一會兒,兩人都忍不住嫌惡的別過頭。
妙妙笑起來,眼里的那抹暗翠色像是森林中的湖水泛起細(xì)波:“我們走前面探路。”
沿路的土匪和火藥受潮的事情蹊蹺,卓湛略有耳聞,的確沒有比妙妙更適合的探路人選。他想來想去,擠不出詞來表達(dá)分離的傷感。
阿布起身去拿酥油茶。妙妙突然掏出一串檀香木佛珠:“前路就在草原中間有個寺廟,萬一有事你拿這個就帶王爺去找他們。我是說萬一有很麻煩的事,比如我五哥出了事。。。。。。”
見她語氣非常鄭重,描繪的前途兇險,大異于平日里的嬉皮笑臉,卓湛呆住了。妙妙塞進(jìn)他手里喝道:“收好。那里的堪布叫丹增,是個矮小的老人,現(xiàn)在正是夏安居的時候,沒事就不要去打擾?!?p> “夏安居”卓湛知道。夏安居也叫結(jié)夏安居,謂僧人在每年農(nóng)歷六月十六日至七月三十日為“結(jié)夏安居”日。是因為一般在夏初時,草木花卉開始發(fā)芽吐綠,蟲鳥開始復(fù)活孵化,寺院怕僧人足出山門踩死踏傷無辜的幼小生靈,違犯佛教的戒律,所以這期間以戒律約束僧人,禁止外出,在寺內(nèi)進(jìn)行聞、思、修。
見阿布拿了一桶酥油茶過來,妙妙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