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jié).死者（後篇）
……
該死的帕奇。但要不是我分心，自己也不會落得這種下場。
……呃啊，這把刀插的可真深。他還想拿回去？想都別想！
（咻－－……）
……沒有墜地聲？我看向剛才扔刀的方向，高舉火焰，我才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又是一個懸崖峭壁，那在還躺著三具尸首；這時，我還注意到另一個特別的場景，在遙遠(yuǎn)的另一端、遠(yuǎn)遠(yuǎn)脫離巨人墳場的那頭有一片黯淡的橘紅色光芒，仔細(xì)一看，那里似乎是片巖漿湖泊，湖泊上頭還鑲著某種遺址。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不，我曾見過那樣的場景，當(dāng)時我敲響了第二鐘，鐘樓外面亦是一片橘紅而炎熱……所以，那里是伊扎里斯？真沒想到，這兩邊竟然有如此關(guān)聯(lián)。而黑騎士也是因此才來到此地的吧？伊扎里斯的惡魔曾闖入此處，也許牠們還從墓地爬上了地表，也難怪黑騎士會一直留在這個鬼地方。
唉，伊扎里斯，聽起來好不吉利……盡管那里也是我的目的之一，但接下來我還不打算去那打探，畢竟病村之行時在太過麻煩，不但地形惡劣、環(huán)境也異常嚴(yán)苛，我到寧愿先把其他兩個地點處理完了再去過，這樣好歹也有點時間能想辦法應(yīng)對。
那把刀上沾有劇毒，雖然服用了一些解毒苔癬并敷上外用藥，但仍需一段時間才能完全恢復(fù)。趁這段期間，我以槍做拐杖在平臺中四處晃了一番；實際上我也沒走太遠(yuǎn)，我只是沿著懸崖邊緣行進(jìn)，等沒路了之后才又回到那三具尸體旁。最初我一度以為那些就是圣女與兩位戰(zhàn)士的尸首，但仔細(xì)一看，我才知道那或許只是另一組相似的人馬。他們到底來這里做什么呢？尋找死亡一直都不是白教的使命……不如說他們找的是死亡之后的事情，關(guān)于靈魂、火焰、與神圣真理之類的東西。所以說這個冥府有他們想要神之物啰？還是白教的人早就放棄從神明身上尋找真理了？
怪事接踵而來，我曾以為自己明白過那些生死傳說：人類之魂由洛伊德賜予、并讓家神送入懷胎三個月的婦人里腹中；當(dāng)人死亡后，圣者與勇士的靈魂會登入葛溫的英靈殿堂，為神祇服務(wù)、為天上之國獻(xiàn)上自己的力量，而凡人的靈魂則會通過尼特的門廊，延著冥府四河進(jìn)入沉默女士的洗湖，最終安睡于彼端。洛伊德與尼特、葛溫與尼特，祂們各操一方法則，尼特占據(jù)的是死亡，所以死的性質(zhì)是悲慘與污穢的，然而洛伊德與葛溫?fù)碛械膮s是主宰靈魂的權(quán)利，神圣會洗凈污穢，而靈魂最終必脫離死亡的魔爪……既然如此，那白教又何必進(jìn)入此地探索那些死亡呢？
?。ǎⅰ皇腔钍桑浚ⅲ?p> 誰在說話？我拿了尸體身上的燈火往聲源過去。一抬起提燈，頓時白光漫過黑暗，不讓墓地所吞噬的火光如明月陰柔，它描出了這片平臺的輪廓，也打亮了眼前那位女士的攤坐身影。在石柱前的她伸手遮著眼睛，過了一會兒后，當(dāng)她放下手來，并說：「……您不是活尸，真是太好了。」
圣女，圣女蕾雅？真是奇跡……妳果然是受神眷顧的女孩啊。
「您怎么了？」
「……不，我沒事，真的沒事，我的小姐?！?p> 「請問您是誰呢？」她迷網(wǎng)地看著我。
沒事的，她只注意到這個身份，注意到我只是個穿著銀甲的陌生人。「我是來救你的人，弗雷米莫的無名?！?p> 「來自弗雷米莫？無名？」
「是的，來自一個骯臟地方的小混混，」我笑著說，「來吧，跟在我后頭，讓我先把你給送上去?！?p> 「好心人……」她低著頭，「謝謝您……但，但前方恐怕有個難關(guān)?！?p> 「再多的難關(guān)也過了，女孩兒?！?p> 「……我實在沒有資格……無名的銀騎士啊，在這前面有兩個恐怖的活尸，他們?nèi)慷际巧硎植环驳尿T士……他們倆過去是我的隨侍、也是我的摯友，但現(xiàn)在卻遭遇到了成為活尸、背叛天神等悲慘之事……然而我卻……」她很自責(zé)，責(zé)怪自己還活著，但蕾雅的淚已經(jīng)哭盡了，那張白皙的臉上留下兩道干涸的淚痕，「……無論我怎么試……都還是一樣無計可施……他們依舊是沒能回神……?！?p> 「嘿，小姐，別難過，生死有命就是這么一回事，」我蹲下來說道：「現(xiàn)在你活著，事實就是如此，別多想了?！?p> 「我……」
「噓，別說了。」
「但……」
「沒問題的，好嗎？」
「可是我……」
「閉嘴！」
……小女孩，我嚇到你了嗎？也罷，你就畏懼我吧，我要你活著，你就得活，這件事沒得商量。
蕾雅低頭不語，她緊緊握著手上的白護(hù)符沉思默禱。此時我見她哭紅的眼睛又泛了淚光，但那也是因為恐懼嗎？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半餉，我提著燈火朝著圣女所言的前方而去。那盞燈是尸術(shù)師的頭蓋骨燈籠，燈火與壁上的機(jī)關(guān)互相呼應(yīng)，只要打著燈就能看見一串青光在引領(lǐng)著方向；隨后又過了一小段路，我見到一處洞窟，窟內(nèi)不遠(yuǎn)處則佇立著兩道人影。戰(zhàn)士文斯與戰(zhàn)士尼可，兩位年輕人……你們看著的遠(yuǎn)方有些什么呢？回頭吧，你們的任務(wù)結(jié)束了。
?。ㄧI喳?。?p> （鏘鏘－－！鏘喳?。?p> 你們是好戰(zhàn)士，你們的信念是真誠無疑的－－唉……我感受的到，朋友，可憐的孩子們。但盡管這是安息之地，身為不死人的你們現(xiàn)在卻不得安寧……文斯、尼可，好好睡吧，有天你們會登上英靈之所的，不必等到末日來臨，只要再給我一點時間就好……我保證。
我把他們的尸身拖到了洞穴旁擺好，為了以防萬一，我砍下了他們的手、并將武器收進(jìn)箱子里。此時我聽見一陣腳步聲接近，那是蕾雅，她彷徨而困惑地走來，見到這副慘況后便攤跪在地上，接著她念起了歸去祈文。不過要歸去哪呢？大概是篝火吧。不死人從火中生、自火中亡……不久后，文斯與尼可的身軀消散成光，飛入至黑的墓穴蒼穹，地上什么都不剩，就只有兩把武器還留在原地。
接著，我說：女孩兒，事情結(jié)束了，走吧。
而蕾雅點點頭，隨后便與我一起同行。
---
洞穴深長且危機(jī)重重，能度過墓穴的尼可與文斯卻闖不過這關(guān)，真令人遺憾。
地上竄出了骨骸巨柱、壁上有死者的軀體，那里像是廢棄的人骨棄置處，失去形體的它們聚合搭湊成宛如巨人般的怪物。怪物們追著我們倆，意圖將活人拖入自己懷中……此時我才明白，保護(hù)人比想象中還要困難，我的槍無法揮掃、雙腳不得快行。但縱使困頓，這卻使我內(nèi)心充實，也許我期待這種虛榮心能讓自己更像個正人君子……那就是了，這的確讓我覺得自己與眾不同。過去的兩位無辜圣女啊，你們認(rèn)為我這算是做了好事嗎？這將會是我洗滌罪衍的第一步嗎？
泛黃的骨頭散了一地，而我們倆的速度始終如一，兩道跫音在洞穴里回蕩，我不時回頭查探是否有骷髏柱從后方追來，也不斷地確定蕾雅是否還跟在身旁。過了幾個拐彎與隱藏的墻壁后，洞窟接到另一片懸崖險徑，我先是去左邊探視狀況，在路的盡頭原來是另一個形如石棺的石室天頂，此時黑暗中的骷髏弓兵一見到活人出現(xiàn)，馬上就以巨箭狙殺。左邊真不是個好方向。
于是我又往右邊去，右邊通往一處小平臺，平臺壁面則擺了一個木梯。喔？帕奇就是從這下來的吧？
果然，我們再度回到了上頭，有趣的是，樓梯的位置竟然離最后的斜坡沒離多遠(yuǎn)。
提燈一舉，這里的環(huán)境更加清楚了，但這里就只是個山崖，實際上也沒什么值得驚喜的東西，倒是那位＂可靠的＂帕奇還留在那，他見提燈的強(qiáng)光便以手臂檔在眼前，看起來十分驚恐的樣子。
「嘿，可靠先生，畜生先生回來啰?！刮沂疽庖傺畔仍趦?nèi)側(cè)等著，我則走向了帕奇面前。
「……你……嘿嘿嘿……騎士大人啊，您怎么會是畜生呢？」
「畜生現(xiàn)在想要報仇，你懂吧？」我踹了他幾腳，想就這么把他給踢下山崖。
「請原諒我吧、噢、騎士大人、噢，小人只是一時、噢、鬼迷心竅，絕對不會、噢、有下次了，我發(fā)誓，帕奇對您許下生死誓言！」
「晚安，可靠先生?！?p> 「等等！」他驚呼，接著便取了一團(tuán)漆黑的東西拱在我面前，「看在這個東西的份上，請大人原諒小人的愚蠢貪婪！」
「人性？」是的，人性，那團(tuán)發(fā)著黑光的東西懸在帕奇手上，黑光中是兩個形似人類的火團(tuán)交纏－－大家稱它為人性，而這團(tuán)人性還是個雙生子。
「這可是帕奇我好不容易才弄來的玩意兒，據(jù)說在墓地更深處的地方，它們簡直取之不盡……可是那終究只是傳聞，而我這份人性則是上－－上上一位倒霉鬼的遺物，而且還是少數(shù)的稀有品，孿生人性??！這東西可是超級稀有的寶貝?。 ?p> 「我要這個東西做什么。」雖然話是這么說，但那團(tuán)漆黑的火焰吸引著我。它好黑、好溫暖，是跟篝火截然不同甜蜜嫵媚。
帕奇說：「好啦，別裝矜持了，騎士大人，我聽見您的渴望了……請接受我的歉意，我發(fā)誓，帕奇我在這次之后將洗心革面，改用另一種－－不不不，我是說，我不會再干這種缺德事了！」
「呵呵，說的真好聽?！?p> 「嘿嘿嘿……我就知道騎士大人懂得世故，畢竟您也是那種人嘛……」帕奇把名為人性的黑色精靈交給我后，接著探頭看了看我身后，并高呼：「呦呼，圣女小姐，又見面了！」
「你還有臉跟她打招呼嗎？」
「我道過歉了，老大！」
道過歉……哼哼，可愛的小帕奇，你可真愛胡言亂語。要不要原諒你也不是我一個人的事，假如蕾雅有意，我也能替她把你給丟下去……但我看著那為圣女，小姑娘的眼中沒有任何仇恨與厭惡，她就是個小女孩，單純而善良……她大概把這一切遭遇都?xì)w咎于命運了吧。不是帕奇害了他們，而是命運，我了解，我也一直覺得命運在迫害我，從出生到成為不死人的現(xiàn)在，沒一天好日子可過的。
好，現(xiàn)在該怎么讓她回去呢？我問蕾雅，她身上有沒有帶著骨片，從篝火中取出的骨頭碎片，可惜她說沒有，因為那些東西都留在佩特魯斯身上了，據(jù)說她原本還能使用一種叫做『返鄉(xiāng)』的神秘奇跡，然而蕾雅認(rèn)為自己不再擁有力量，因為名為蕾雅的圣女已經(jīng)失去信仰了。于是我便將自己的骨片交給了她。
現(xiàn)在問題變成我該怎么回去了？所幸我身邊有位可愛的小帕奇，他身上永遠(yuǎn)都有贓物－－永遠(yuǎn)都有隨時逃跑的應(yīng)變措施?！负昧?，現(xiàn)在你算是道過歉了，帕奇，離開吧，我要看著你從這里消失?！刮覍λf。
「沒問題，騎士大人，小的馬上離開！」話一說完，帕奇就捏碎了手中的碎片，剎那白灰?guī)ё吡怂能|體，如星火消散于黑暗中。
我沒看過有人使用不死人的骨片，就連效果也是聽說的，因為在這段漫長的時間中，我就連看見一個人都很困難，況且是能從篝火中找到堅固骨頭的人？它們雖是有形，卻總是一碰就碎，就連我原本擁有的碎片也是跟席瓦隊長討來的，但就是沒機(jī)會用上它?，F(xiàn)在，我總算知道骨頭是怎么作用的了，真虧帕奇能弄到這么多方便的玩意兒。
接著，我也催促的蕾雅趕快離開，自己也得趕快把事情給辦好才行。
在離開前，蕾雅開口說：「……您幫我平息了那兩個活尸，我們闖的禍給您添了不少麻煩……我想文斯和尼可一定會很感激您的?！?p> 「還不算真正的安寧，小姐，但有天會的，直到他們死全、或不死詛咒消失的那天。不知到哪個比較快。」
她揉了揉眼睛，又說：「真是感激不盡，無名的銀騎士……雖然我不知道弗雷米莫是什么樣的地方，但如果那個國家的人都像您一樣正直高貴，那它肯定是個非常了不起的地方?！?p> 啊……果然已經(jīng)消失了吧，親愛的家鄉(xiāng)?！赣心氵@番話，那群死腦袋肯定都要高興到的飛上天了，圣女小姐?！?p> 這感覺還不算太糟，總算，我覺得自己好像真的達(dá)成了什么事情。但別高興得太早，無名，這條路還沒走完呢。
「請問您接著要繼續(xù)前進(jìn)嗎？為什么？」蕾雅問。
「我的使命所在。話說，那你們又為什么來這里？」
「……使命。如果您愿意聽的話，我會告訴您的，關(guān)于我們的使命……白教所冀望的一切。」
「洗耳恭聽。」
當(dāng)蕾雅說出一切時，她的語氣平和，既坦然又真誠?！敢磺卸几畛醯牟凰廊擞嘘P(guān)－－白教的第一位不死人，圣騎士羅里伊。那名圣人誕生于數(shù)百、甚至近千年以前，新舊典籍的描述大多很含糊，不過據(jù)說當(dāng)時羅德蘭還尚存一息，但命不久矣。在那個年代，進(jìn)入世間繁衍的人類國家已成長茁壯，然而與神土的交流幾乎中斷，羅德蘭在當(dāng)時也幾乎只是傳說的一環(huán)，就連白教也一樣，我們雖然在地上落地生根也不曾遺忘諸神的榮土、甚至還知曉了關(guān)于羅德蘭的過去與未來……關(guān)于人類與諸神的命運……然而我們幾乎跟諸神聯(lián)系，甚至連關(guān)鍵的命運之人也始終沒有現(xiàn)身，替我們開啟巡禮之路。
眼看預(yù)言就要在書庫中擁有沉寂……然后，那位白教圣人誕生了，他終結(jié)了百年之戰(zhàn)、消滅魔山邪龍，最后圣騎士大人在受祝那天成為了不死人，回應(yīng)著最初古言所傳聞的生死傳說。
于是，白教使徒的朝圣旅途就開始了。
首先是關(guān)于火焰。白教中傳承著篝火已千年之久，那道火焰是葛溫的神意，從羅德蘭至初土艾許、然后再從初土艾許輾轉(zhuǎn)傳遞至索爾隆德，火焰的興旺象征著人與神的聯(lián)系，是人間盛世的基礎(chǔ)，但自從羅德蘭封閉之后，我們就失去了興旺火焰的注火秘法，連半點紀(jì)錄都沒留下，因為它被封存在諸神之地－－羅德蘭，而唯有不死人才能重回神土，將注火秘法帶回人間……所以，圣騎士的使命就是要將秘法帶回凡塵，重建人神之間的偉大聯(lián)系。
接下來則是關(guān)于死亡。傳說，死者尼特曾是死的主宰，但原因并非祂是終結(jié)，而是因為祂創(chuàng)造了靈魂，父神洛伊德指派死者尼特替萬物注入靈魂，因此我們必須面臨死亡……畢竟生命就是死亡所生的；然而自從羅德蘭封閉后，厄運接踵而來，生死之事充滿矛盾混亂，文獻(xiàn)說道，這是因為尼特偏離了正道，曾經(jīng)神圣的祂如今只是不潔的穢物……更進(jìn)一步，死者尼特為了讓世間陷入黑暗，于是祂占據(jù)了生與死的秘密，并一再擾亂人世種種……因此，圣騎士接著便是要將秘密奪回，并讓死者尼特?zé)o法再干擾天理循環(huán)。
這兩個任務(wù)是白教的一切，為了世間正道、為了受盡苦難的人們……圣騎士里羅伊雖未能達(dá)成使命，但他的后繼者們都繼承了他神圣的意志，身為不死人的我們雖然不再清白，卻能達(dá)成更偉大的事情，那就是令混亂在神意中歸回秩序……但現(xiàn)在……?！?p> 「你們難道沒想過這些可能都不存在嗎？」我問。
「存在的，這一切都是真實，無名的銀騎士，」她低下頭，「如果不是真的，那白教也沒有出現(xiàn)的理由了……?！?p> 我想安慰她，然而現(xiàn)在不管說什么都顯得多余，因此我們倆就這樣迎來了漫長的沉默。
---
蕾雅說要目送我離開，因此我就一個人先行移動了，帶著提燈往更深的地方前進(jìn)。圣女的身影消失在山壁之后，半餉，我見那片黑暗中流出了微微灰火，看來她已經(jīng)離開了此地，那我也不用再分神擔(dān)心了。
巨人墓地實際上就是一片凌亂的山谷，沒有貴族的磚瓦、也沒有刻鑿的棺穴，大石棺恣意地擺設(shè)在山谷中，不需要被吊祭，似乎也沒有理由讓人來打擾。這里就是終點，混亂與秩序的盡頭。
在這途中我又看見了一名黑騎士，他手上拿著大鉞、一身鎧甲漆黑無光，但他看見燈光時僅僅是回頭一瞥，接著又把目光放回了遠(yuǎn)方的巖漿池，似乎對我這個活人不感興趣一樣。然而我不敢掉以輕心，于是在一旁觀察……不久后，他終于轉(zhuǎn)過身來，在一個行禮后就展開了戰(zhàn)斗架式。
大鉞在狹徑中舞動，黑刃縱橫，石上、壁上都砸出了坑洞。
（鏘鏘－－）
?。ㄧI轟?。?p> ?。ㄧI鏘－－）
火光在墓地里也只是微不足道星點，這場交鋒唯有聲音是真實的，刀刃撞擊的聲響、刀刃與巖石間的隆隆噪音。還有呼吸、血流韻律。
（＂使命……。＂）那道喃語出自將死的黑騎士口中，但這或許也只是我的幻想。而后，他的光火散落入地面，就此消失在黑暗中。
「就交給我吧，朋友?！刮一卮?。安息吧，黑騎士們，如果接下來還有惡魔留在這，我會替你們處理的，畢竟這也算是我的責(zé)任，不死人的家鄉(xiāng)可不容許有惡獸放肆。
但沿途關(guān)卡重重，卻沒看見惡魔的影子，那些東西已經(jīng)在此處絕跡了，取而代之的是獸般的骷髏怪物，所幸它們的威脅遠(yuǎn)遠(yuǎn)不及站立著的巨人骷髏，只要不侵犯對方的領(lǐng)域，我就能安然無事地通過。尸術(shù)師的提燈照著這里為一的路徑，青色的壁光則帶著我一路往前，走過蜿蜒崎嶇的山路與洞穴，路徑下降又下降，直到黑暗脫去、嗜光的墳場被遠(yuǎn)遠(yuǎn)拋在腦后，我看見遠(yuǎn)方的崖路已達(dá)盡頭，在兩道山壁夾出的裂谷外是一片無盡的大海，海中有巨樹佇立羅列，它們的樹干不斷竄升，直達(dá)遙遠(yuǎn)的天頂后才分散成枝。
……那里是起點與終點，左為火焰與右為塵土，而正前方就是熱與冷的中心，沒有紛擾的中庸之地。那里有如世界盡頭，未完成的天地密土，樹海填滿的蒼穹構(gòu)成了大地、佇立樹群的大地則是注滿了凈水，上頭還散落著幾許細(xì)白沙洲，但沙洲上沒有半點綠意與生物，它單純只是一片砂土，是不沾染半點污穢的原始土壤。它有多么的廣闊，這道隘口只能瞥見冰山一角，看著地平線后接著下一地道平線，無邊無際……
我站在冥府邊緣愣了好一會兒，那是我這輩子從來無法想象的真實與偉大，那里……就是創(chuàng)世的起點吧，我感覺的到，所有東西都源自于那片無限之地。難道洗湖就是指這里嗎？傳說中靈魂的歸處？如果我死后也能來到這里……那就真的得以安息了。
安娜塔西亞，你想過自己死后會去哪嗎？但在靈魂只是貨幣的羅德蘭，要是真的死去了，又有所謂的靈魂可言嗎？蓓爾佳的信徒說人們相信的靈魂只是謊言，人生只有一世、沒有生前死后，然而我寧可想象死亡之后有一個地方可以去，因為虛無太過可怕。
盡頭的山壁上有個洞穴，隨然從那開始，霧般的黑暗已經(jīng)消失了，但洞穴里依舊一片漆黑，而且充斥著令人不悅的氣氛。突然間，一陣陰風(fēng)竄入脊隨，腦中傳來一陣蟻噬的疼痛，感覺就像是讓惡意之徒騷擾般的憎惡。如底層那次、亦如病村那次，我的世界遭人人侵犯了?；剡^頭來，我見到洞外站著一個紅靈，他手持巨錘、與小盾，一身裝甲厚重而威武，同時也十分老舊，與一般常見的樣式節(jié)然不同，僧侶冠帽似的頭盔與白色外袍像是個圣職者才會有的裝扮
「你是尼特的手下嗎？」我問。
紅靈沒有說話，他彷徨地走了幾步，接著就拿著大錘沖了過來。
?。ㄞZ?。。?p> 錘子粉碎了地面，那位紅靈的力氣超乎想象，巨大的錘子揮起來毫不費力，破壞力更令人瞪目結(jié)舌。那一下可不是鬧著玩的！
?。ㄞZ??！碰！碰！）
突然，他呢喃著，像個活尸一樣重復(fù)著一個特定的思考。而后又是一個揮擊，壁面碎出了一攤砂石。
我試探著對方的虛實，但每每都讓他的盾牌給檔下，那面精致的小盾似乎存在著某種祝福，我的攻擊一直起不了太多作用。大錘轟過了崖路，我節(jié)節(jié)敗退，那把槍面對一只千斤重錘時在太過渺小，我只能拼命閃躲，等著不知何時會出現(xiàn)的機(jī)會在戰(zhàn)斗中蹦出來。果然，時間一久，他單純的攻擊方式逐漸露出破綻。
（鏘鏘?。ㄋⅲ。?p> 一槍斷了他的左手，現(xiàn)在我站了上風(fēng)，朋友?！改闶菫榱四崽囟鴳?zhàn)嗎？明明是個活人，卻當(dāng)起了死神的爪牙，你這不是很可笑嗎？」我又說。
「……切莫釋放……死之災(zāi)厄?！?p> 「我要解決祂，朋友，處置尼特是我的使命！」銀槍持于腰側(cè)，下一擊要決勝負(fù)了。
他抓緊了大錘，重心壓低于下盤?！甘渍摺偎匐x去……以……洛伊德之名……」
?。?p> ?。ㄧI喳?。?p> 「以洛伊德之名……尸巫者……速速離去……離去……」他死前口中仍徘徊著這句話語。
「以洛伊德與葛溫之名，我必將除去死之災(zāi)厄……安息吧，英雄?！刮一卮?。
「……英雄……。」那位圣職者死而不倒，直到身軀化為塵埃。
他是誰？那位惡靈肯定不是替尼特做事的，他口中呢喃的是對尸術(shù)師的嚇阻，那位戰(zhàn)士不想讓惡人進(jìn)到里面，是擔(dān)心有人會將尼特釋放到地面上來嗎？也許他更擔(dān)心的是那群尸術(shù)師會拿死者尼特的力量來胡作非為，畢竟在上頭他們已經(jīng)這么做了。
那位英雄留下了大錘與盾牌，錘子上留著的是神的祝福、金色盾牌上鑲著的是圣者的庇佑，也許他來此地也是為了將尼特給消滅……也許他就是里羅伊，但任務(wù)未能成功、又害怕不懷好意者接近，所以就留在這邊阻擋前來的探索者……那么現(xiàn)在就讓我替你來執(zhí)行，你意下如何？
嘿……其實也沒想象中這么重，至少拿來打骨頭還沒問題。
于是我收起了銀槍與提燈，拾起地上的巨錘與圣盾。至于照明，實際上，在普通的黑暗中有是咒火就很足夠了，只要舉起左手的火焰我就能看剪數(shù)米內(nèi)的環(huán)境，包括一只奇特的水晶蜥蜴；那東西不是生物、但也不是敵人，當(dāng)我一發(fā)出聲音就消失無蹤，或許牠是某種生物的幽靈吧。
一段小路之后，我進(jìn)入了內(nèi)側(cè)的山崖，只是我不曉得這究竟是某個山里的大洞、還是此地僅僅是讓黑霧所包圍的內(nèi)側(cè)山谷，但這也不是很重要，比起山崖的形狀，我更在意此地是否也是眾敵環(huán)伺。果然，過了一會兒，骨柱們就跑過來開派對了，連同巨人骷髏也在這段山路中一起同樂。真是整人。
大錘子打起來很痛快，骨碎聲響的整個山谷隆隆作響，比起長槍，這種東西大玩意兒果然才是我的最愛；然而在揮動的時候，我不禁懷疑這個錘子為什么會這么輕－－嗚、好重！好吧，它很輕，就跟羽毛一樣輕，老兄！
?。ㄞZ?。υ。?p> 有些問題果然還是不要問比較好，就當(dāng)這是他不可質(zhì)疑的默許吧。
穿過骷髏們的山崖，我再度進(jìn)入山中，這次那個洞窟明顯比之前的場所都要小上許多，高低穿插的巖塊上還布滿了坐定的尸骸，它們不會復(fù)活、也不會動，完完整整地坐在原地，不知原因何在；此時，我高舉火焰并增加光芒，剎那，有限的洞穴被我一覽無遺－－那里一無所有，除了尸骸外就是一片水漥，地上的積水清澈無比，水質(zhì)是我在羅德蘭里看過最剔透的。片淺水到底是從哪來的呢？也許是上頭的水被巖石給過濾了，也許它一直都存在……畢竟那東西似乎不只是水那么單純，因為除了火光外，它幾乎沒有任何倒影。
是因為水太淺了嗎？我試探著水的深度，它末約有腳踝深，也不至于到淺的地步……。
?。ü締締ā邸邸?p> 哭聲？突然，一無所有的水中出現(xiàn)了一堆細(xì)小的骨頭，而骨頭又重組成無數(shù)嬰兒骷髏，它們蹣跚地佇立步行，看似在尋找什么東西……它們在找我。剎那，小嬰孩們一擁而上。
爬上來了！它們緊抓柱我的身軀不放，哇哇哭音伴隨著笑聲，骷髏小嘴與手爪在盔甲上又咬又啃！
好惡心！走開！
?。ㄞZ！轟隆?。?p> 大錘一壓，骷髏就碎不成形且也不再復(fù)原，但那群小鬼爬的我全身都是，等全部清除完之后，我已經(jīng)累得筋疲力盡了……不，這不是疲憊，是毒素，它們有毒！
……不可捉摸的死亡之物讓我傷透了腦筋，吃了幾個藥草后，我稍稍檢查了身上的裝備，它們讓小骷髏給咬的破爛不堪，傷口流出的鮮血灑了滿地都是。比起大玩意兒，那群小東西比我想象的要可怕多了，尤其是身體帶毒的小鬼頭。
看來那片水是片陷阱，但到底是什么樣的陷阱呢？我依稀還記得小骷髏們粉碎時散出了魂光，帶有一瞬間，我看見了黑色的影子在骨頭中舞動，隨后又消失無蹤。難道這里就是帕奇所說的人性寶庫？然而要是沒辦法取得，那有再多的人性也是白搭，不是嗎？
為什么只有小骷髏們有人性？其他的東西都沒有，就這片水誕生出了黑色精靈，這不禁又讓我想問，＂人性＂到底是什么？尼特啊，你知道人性是什么嗎？……哈哈哈，想也知道你不可能回答任何答案。
休息半刻后，我決定改從上面探索。周遭的石臺大多能互相連接，因此我也不擔(dān)心中途又要進(jìn)入水中，只不過走沒幾步，我看見另一批尼特的手下前來迎戰(zhàn)了。它們長的十分詭異，蓋著黑袍的大身軀外伸著三對提燈的桿子，臉上掛著三副面具彷佛身軀是由三個人所迭成的。面具？那不就是最初那個石室中留下的物品嗎？才想到著，那些量產(chǎn)物就向我舉燈發(fā)射了白火?；鹧婢屯g(shù)師的提燈一樣寒冷，悠悠飛行于半空，追逐著我的足跡而來。
到底尼特的老宅在哪呢？我一邊想，一邊試著將它們?nèi)珨?shù)清除，待事情告一段落，我人已來到了空穴之底，一道斜坡蜿蜒而上，并終止于滿是障礙的洞窟前。洞窟的地上鋪了破爛的紅布毯、外頭裝設(shè)了以木棍隨意搭制的柵欄，在更外圈則是一群骷髏朝著洞窟的方向或跪拜、或打坐。這副場景令我不著頭緒，不過它們至少告訴我了洞后有不得了的東西在。
?。ㄅ纠玻】玻。?p> 去除障礙后，還有一道霧墻檔著，但只要伸出我就能穿越。墻的后頭是一個小石穴，那里雖然漆黑，不過有微弱的冷光照著周遭；石穴末端有個大洞，刺骨的寒風(fēng)從地洞中竄出，其寒冷滲入心門，壓著胸口無法喘息。
最初的死者就在底下，絕對沒錯了。
但那洞足有十米之高，我沒勇氣就這么往下跳，因此為了保險起見，我找了些木頭卡在門外并綁繩垂降。等進(jìn)入了下層，寒冷更加肆無忌憚，洞底清水滲入了鞋中，我的體溫自腳底不斷流失。這個袋洞沒有除了天頂外沒有其他出口，它像個水壺密不通風(fēng)，此時我能看見石筍與石柱三兩分布于外側(cè)，中間隱約還有個大巖柱檔著。
（轟……轟隆……）
什么東西？那陣隆隆聲中帶著碰撞，直覺告訴我，那是真正的死者。
「尼特，我在這里唷！」我大喊。
尼特似乎站在洞的盡頭，它大的嚇人、身上還包著一層微弱的黑紫光輝；當(dāng)那東西移動時，骨骼的碰撞聲在袋穴中不斷重迭，曖昧的節(jié)奏讓人神智不清，呼吸困難……
?。ǎ螅。?p> ……嗚啊！腦袋……！
?。ǎZ?。?p> 嗚呃！……
……哈，剛才怎么了？
?。ǎ螅。?p> 啊啊……又來了，那陣噪音……
（－－……轟?。?p> 翻過身，我躲過了前一次未能躲過的沖擊。定一眼看，地上竄出了一把巨大的血色彎勾，沒多久就又回到了巖土中。
糟糕，這下肯定會很麻煩的。
---
?。㈦y關(guān)？＂
對，難關(guān)，但所幸有貴人相助，前輩。
?。⒑苄疫\，但運氣對英雄來說也是很重要的。＂
你不會因為小姑娘的一句話就變了性子了吧？
?。⑽乙恢倍际沁@么回事，你不了解嗎？＂
算了，反正你不過只是我的幻想，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吧。
大錘對黑暗之物的殺傷力十分龐大，縱使尼特招來了骷髏也能輕易粉碎，只是祂的瘴氣不斷滲出，地上鉆出的血勾、手上揮武的毒刀，就是圣盾也難檔那死者尼特的攻勢，而且當(dāng)我接近祂時，黑暗包裹著我，其思緒、心靈皆沉溺在死亡中，死亡在呼喚著我，甜美的、安詳?shù)慕Y(jié)果……但大錘牽引著我的身軀，它告訴我，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我還有好多事情得做。
這是憑我一己之力達(dá)成的、還是受英魂引導(dǎo)才能成就這番偉業(yè)？我看著死者尼特在眼前崩潰，構(gòu)成祂軀體的骨骼收縮消散，最后，祂留下了一團(tuán)旺盛的金火……隨后火焰流入了我的軀體，剎那，我夢見了死亡，一個最初、最完美的狀態(tài)。死者尼特的靈魂與我同在，如今第一個目標(biāo)已經(jīng)達(dá)成，所謂的死卻成了我最向往的事情，寂靜、美妙……然而不是現(xiàn)在，我明白，還有好多事情得做。
現(xiàn)在，尼特的大石棺已經(jīng)一無所有，死者已死，從此邪術(shù)惡運將不復(fù)存在。
希望如此，對吧，里羅伊。
「喔？」此時有個東西吸引了我的目光。在大石棺的右側(cè)坑洞里躺著一個尸體，它一身裝甲被清水沾濕、白色的外袍已成了灰布。過了一會兒，我才想起他是那位惡靈，在外頭入侵我的圣職者。
?。蝗婚g，大錘重的無法扛起，就算我用雙手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落入地上。
?。ㄅ觯 ?p> 好吧，物歸原主了?！咐锪_伊老兄，白教的使命結(jié)束了……真是恭喜啦。」我對著他的尸體說道。
嘆、現(xiàn)在我該回祭祀場了，漫長的冥府之旅總算－－告一段落了。接下來去哪呢？不如趁我還記得銀槍要怎么耍的時候走一趟小隆德吧，受祝福的武器對芙拉姆特所言的怨靈應(yīng)該也有效才對。
是怎么用去了，捏碎就好了嗎？畢竟蕾雅跟帕奇都是這么做的，只要一個小動作，我就能脫離這個鬼地方，神奇的不死人骨片……
?。 ?p> ……
……嗯？
……
……媽的。
帕奇，你最好祈禱別再碰到我，因為下次見面就是你的死期了……
……該死的……狗娘養(yǎng)的王八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