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煌冷眼瞧她神情慌張,到底是不如那個女子,膽子不夠大,也不夠乖覺。
心里失望的嘆口氣,他只得隔著書案撫額說道:“朕聽說,愛妃的弟弟,也就是你們樓府的二少爺樓南,已經(jīng)在宮外與華家的四小姐結(jié)拜為義兄妹了。”
“什么?”花容瞬間失色,樓貴妃強撐著身子問道,“這是什么時候的事?為何……為何臣妾不知道?樓南怎么會與她結(jié)為義兄妹?”
唐明煌頷首,眸光淡泊:“就在今日!朕想愛妃定然是聽錯了,把華四小姐入了樓府的事錯聽成入了皇宮了?!?p> “不……這事……這事發(fā)生的也太突然了?!?p> 巾帕緊握,樓貴妃又怎么會不知道結(jié)拜背后的那層深意,難道父親他們打算即刻就動手嗎?可是……可是她現(xiàn)在反悔了怎么辦?她不想去當(dāng)那個勞什子太后,垂簾聽政了,她只想當(dāng)他的皇后啊!
“愛妃,愛妃……”
許是見她神思迷頓,唐明煌好心的叫醒她:“愛妃聽了這個消息不該高興才是的嗎?怎么這會子反倒是悶悶不樂了?”
“???臣妾……”惶惑的轉(zhuǎn)著眼眸,樓貴妃怔忡良久才回過神,“皇上,臣妾想請皇上下到旨意,著臣妾的弟弟收回與華四小姐的結(jié)拜之約。”
“愛妃這是為何?”唐明煌瞇起了眼。
“皇上,臣妾只是覺得那個華四小姐行為不端,且又有克夫之名,生來命硬。臣妾的弟弟樓南偏生自幼帶疾,怕是經(jīng)受不起華四小姐的沖撞……”
混蛋!驕傲的頭顱極力的往上拱,唐明煌唇角帶笑,不做聲的偷偷在底下伸出了手,硬是把那個想出來壞事的女子給按了下去。
華裳憋氣憋到滿面通紅,這輩子她最痛恨的只有兩件事,一是被人算計,二是被人說三道四。
而今,樓貴妃好巧不巧的,還就是見到了她痛恨的地方,捏個遍體鱗傷。
貴妃怎么了?貴妃就了不起,就可以信口雌黃血口噴人了?誰看見她克死人了,有鐵證嗎?第一個未婚夫心臟猝死關(guān)她什么事?第二個未婚夫橫遭飛禍,又與她什么關(guān)系?再說那個小將軍,不是活生生回來了嗎?
貝齒咬的牙齦發(fā)疼,顧不上許多,華裳直覺今日若要不是跟樓貴妃拼個你死我活,這口悶氣定然會到死都消散不去的。
窄小的書桌底下,華裳揚眉怒瞪著總是和自己過不去的那只手。
怎么,這會子不口口聲聲叫她容兒,改站在自己小老婆樓貴妃那頭了?
桌案之上,唐明煌卻仍是面色如常:“愛妃此言差矣!樓二少爺既然肯與華四小姐結(jié)拜,定然也會想到四小姐撲朔迷離的過往。而今木已成舟,樓二少爺都不計較,愛妃又何必去強爭這口氣?”
手指一陣刺痛,面龐不由輕顫。唐明煌說完了話,干笑著抽回手,腳尖輕踮,極力壓住她的裙衫,自己則偷偷抽空瞅了一眼手背,鮮明的牙印子刻在上面,這個丫頭,還當(dāng)真下得去口!
當(dāng)下不僅失笑搖了搖頭。
樓貴妃見了,只以為他是責(zé)備自己,不免多說兩句為自己開脫:“皇上,臣妾不單單是這方面的考慮。只是……只是皇上也知道,上回臣妾與華四小姐因為一場誤會鬧得不歡而散,如今轉(zhuǎn)眼她卻成了臣妾的妹妹,著實心里頭有些不舒坦罷了?!?p> “不舒坦?”唐明煌無謂的淺笑,“那么,就是愛妃多慮了。朕可是聽說,樓二少爺還要為華四小姐和應(yīng)家小將軍當(dāng)主婚人呢。想必日后樓府與華應(yīng)兩家的來往應(yīng)該更加親密才是,又怎么會不舒坦呢?”
“樓南去當(dāng)主婚人?”
樓貴妃掩口,這一個一個的晴天霹靂簡直要把她折磨死,分明結(jié)拜了義兄妹,怎么又成了華應(yīng)兩家的喜事了?
唐明煌看她多少有些不明白,遂又補充了兩句:“說來也巧,華四小姐擅自做主毀了與應(yīng)家的婚約,在眾人的見證下,重新拋了繡球。不成想,拋來拋去還是落到了應(yīng)小將軍手里,朕剛聽到這事的時候,也跟愛妃一樣,吃驚不少呢?!?p> “是……是嗎?”樓貴妃尷尬一笑,情知他說的與自己想的不在一條道上,也只得隨著他的話題接下去道,“那可真是天作之合了。不過,臣妾前一陣子還聽說應(yīng)小將軍重病在床來著,怎么這會子就大安了?”
“可不是?大概練武之人,身子骨也跟別人不一樣,病來的快去的也快。”
“哦?”樓貴妃訕笑著挑眉,“早知如此,臣妾倒是該讓樓南也去練練功夫,也不至于現(xiàn)在每天藥罐子一樣,左一副方子右一副方子的吃著,卻總也不見好。”
“這倒是可惜了?!碧泼骰蛻?yīng)聲長嘆口氣,“想著樓相也是個年逾半百的人了,好不容易得了個兒子,還得日夜操心著。若是樓南病好了,朕想不單樓相省了心,我們大唐的江山里也多了一位棟梁之才啊!”
“謝皇上謬贊?!?p> 樓貴妃聽著他的盛譽,這才微現(xiàn)了笑意:“怪也只怪臣妾家里福運不夠吧。所以,臣妾真心的請求皇上,擬旨撤了臣妾之弟與華四小姐的結(jié)拜之約吧。臣妾不想待到家父百年之后,眼前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p> 送你個大頭鬼送!華裳翻著白眼,弓著身子就要掰開唐明煌緊緊踩著她的腳,哪知因是蹲跪在書案底下,又要低著頭,即便她下足了力氣也不見他的腳挪動過一步。
越是如此,她越是心急氣苦。
唐明煌足尖用力,臉上強忍住笑的沖動,慰藉著說道:“愛妃也不必操之過急,畢竟是你們樓府與華府兩家的家務(wù)事,朕可是清官難斷家務(wù)事,要說這事朕想還是愛妃親自去一封書信跟樓二少爺細說吧?;蛟S,他愿意聽你這個姐姐的也不一定。”
“這……”樓貴妃思量來去,說的倒有番道理,自己也是太過急迫,竟忘了規(guī)矩。樓府與華府結(jié)拜,與宮廷何干?可笑自己亂了陣腳,竟會想起來求圣旨,若被爹爹和弟弟他們知道,少不得又是一通責(zé)難。
含笑福了福身子,樓貴妃得了滿意的答案,況且又沒抓著人,便謝了圣恩,告退回去,自去寫信回府去了。
馮德祿一直躬身送出了承德宮,才轉(zhuǎn)彎回來,擦著汗回道:“主子,貴妃娘娘走了。”
“嗯?!碧泼骰蛻?yīng)了聲知道,才收回腳,低頭掀了桌上的氈子,伸手朝著底下蹲跪著的女子說道,“容兒,出來吧?!?p> 華裳咬牙看著他,悶不吭聲的別過臉,不去理會他的好意,卻從另一頭鉆了出來。
鬢發(fā)蓬松,星眼如絲,瞪著他道:“那個樓貴妃我招她惹她了,憑什么處處跟我過不去?”
呵呵!唐明煌掩口低低的笑:“你沒招她惹她,可不提防人家招你惹你啊,沒聽說嗎,一個勁兒的要朕撤了你與樓府的結(jié)拜婚約呢?!?p> “哼,她說撤就撤啊,她以為她是誰!”華裳不滿的哼唧幾聲,轉(zhuǎn)頭看著馮德祿還在唯唯諾諾站在一旁,不免邪火上來,又沖著他道,“你還站在這兒干什么,還不快備車送我回去?晚了一步,若是被樓貴妃壞了結(jié)拜之約,我饒不了你!”
饒不了我?好端端的怎么又斜到自己身上來了,不是商討樓貴妃和樓府的事嗎?馮德祿仿似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呆呆站在原地看著唐明煌,請了旨意。
半晌,見他點點頭,才哎了一聲,出去著人準(zhǔn)備車輛,并為防樓貴妃的耳目,又另派了了兩個大內(nèi)高手,只裝作是出宮辦事的模樣,方送了華裳出去。
微微喘息幾口氣,可算是把這個姑奶奶給伺候走了,馮德祿掩了簾子,小步挪到里間,轟走了一周仆從,才低笑道:“主子,奴才今兒這出戲演得如何?”
“妙極!”唐明煌不加吝嗇的夸贊,笑著拿起方才丟掉的《召南》翻了翻:“這下子,樓府跟華府應(yīng)該是好一陣不能太平了。對了,那個派去傳話的奴才,嘴巴可封嚴實了?”
馮德祿得了贊揚,不由嘿嘿笑著,拿手在嘴巴上劃拉一圈:“嚴實著呢,保管他下輩子也出不了聲?!?p> “嗯,倒是可惜了?!?p> 唐明煌似是有些悵然,深宮里頭這些事雖然見得多了,但是自己做起來每每還是有些不忍心。
馮德祿忖度他的心思,忙湊趣了道:“可惜什么呀,這是主子給他長臉哪,一個人一生能有幾次機會替主子您辦事?他命好攤上了,少不得日后多貼補他一些,也就算是隆恩浩蕩了。”
“你呀你……”唐明煌搖頭失笑,看了一眼外頭,方道,“太后那邊可有動靜沒有?”
“沒有。聽太后身邊的人說,最近太后除了禮佛,也沒見有其他動作,太后一族因為上次的圈地之事,也發(fā)配了好些人物,估計一時半會兒的是沒那個起色了?!?p> “沒動作就好?!碧泼骰吐犃怂幕卦?,一時腹內(nèi)經(jīng)緯清晰,笑道,“想必太后那邊也沒有查找出藏寶圖的下落。上回林子琪去華府搜查,翻個底朝天也沒翻出什么意思來,太后不敢如此大動作,怕是還不如我們知道的詳細。那日近衛(wèi)來報,說是華裳在書房對著華老爺念了幾句詩,眼下可找出頭緒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