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生從我背后在導入麻醉劑。一股冰冷的感覺從里至外浸透我的身體,逐漸失去感覺,但大腦依然清晰。
靜靜看著窗外藍天碧云,想起那年夏夜游船上,許世文說著二戰(zhàn)時士兵戰(zhàn)場闌尾炎手術的笑話,那時候,我是個幸福的孩子,常常在笑……現(xiàn)在,我馬上就要見到生命中又一個重要的親人----孩子,卻不能與至親的父母、愛我如父的許世文一起分享這份喜悅,深深的遺憾感慨,人生就是由無數(shù)個團聚的圓圈,和無數(shù)個離別的殘缺組合而成的圖畫吧……眼淚慢慢滴落,流進耳朵里,濕潤而朦朧,我想用手去擦,發(fā)現(xiàn)手指頭已經(jīng)失去知覺不能動彈。
一位護士俯下身用棉球輕輕為我擦去眼淚:“你感覺疼痛嗎?”她以為我流淚是疼痛。
“沒有感覺疼痛?!蔽艺f話的速度明顯緩慢。
“病人別緊張,身體要放松,出血就會少?!敝鞯兜尼t(yī)生開口說道,聲音有些遙遠,我知道是麻醉后的效果。
清晰地感覺到醫(yī)生用手術刀在劃開我的肚皮,接著在擴張*,這些動作我都一一輕微感觸到。
大約十幾分鐘后,當醫(yī)生把孩子從我*剝離出來的那一刻,一陣痛徹心扉的疼痛感讓我不禁啊地一聲喊叫起來。
“孩子出來了!”醫(yī)生的聲音終于有了笑意。
原來,母子分離的痛苦,哪怕是深度麻醉之后也依然感覺得到的!難怪說孩子是母親的骨肉,真是如此!孩子是獨立的個體,可與母體是心意相同的整體。
“哇……哇哇……”隨著啪的一聲,耳邊傳來嬰兒響亮的啼哭聲--------那是我孩子的聲音!這是個激動人心的時刻,一個新的生命在向全世界宣告他的到來!
這是屬于我與孩子兩個人生命中最特殊的時刻!
他在害怕嗎?他從溫暖的*里面突然被拎出來一定好冷吧?醫(yī)生的手是不是弄疼了他?…...
“寶貝,媽媽在這里,你別怕,別哭哦!”我本能想伸出手想去擁抱孩子,可手依然不能動彈。
“江馨荷媽媽看看你的孩子,體重6斤八兩,女孩,身體發(fā)育正常!”護士終于把孩子抱到我眼前晃了下,轉身就要抱走。
母子相見第一面,我只看到孩子烏青的小身體蜷縮在護士戴著手套的手心里,哇哇地大哭著。我的心被狠狠揪成一團疼痛:“醫(yī)生,孩子正常嗎?快把孩子給我?!?p> “呵呵,非常正常的孩子!媽媽別擔心,手術還未完成,我在給你縫合傷口。孩子現(xiàn)在要抱去洗澡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再和大家見面。”醫(yī)生邊說邊繼續(xù)做著手術。
被護士抱走的孩子哭聲漸漸地聽不到了。我的眼皮卻越來越重----醫(yī)生給我用了止痛泵,我被推出手術室。
手術室門口沒有看到丈夫強生,只有牡丹一個人在等候。見我出來,她激動地說:“好樣的,馨荷!”
“我想要馬上見到我的孩子!”我緩緩說道,努力保持著清醒不想睡著,渾身發(fā)冷打著寒顫,護士說這是手術后失血過多的正常反應。
牡丹試圖用身體捂著我:“現(xiàn)在艾滋病那么多,盡量別輸血?!?p> 下電梯回到病房,黃西鳳正在鋪床,沒有見到我的孩子。
幾個護士把我從推車上抬到病床上:“產(chǎn)婦24小時內(nèi)不能進食,等到通氣后才能少進一點流食,再逐漸增加,以防腸粘連手術后遺癥。家屬注意換尿袋?!?p> “孩子呢?我的孩子呢?”我到處張望,焦急地問道。
“在嬰兒室里呢?!秉S西鳳的表情語氣和平時一樣,看不出什么特別的喜悅和激動。
“孩子們都在嬰兒室呆到出院,每天到規(guī)定的時間媽媽們才能夠去喂奶探望的?!备舯诖驳钠牌乓娢医辜?,笑著解釋。
怎么會這樣?滿以為出來就可以緊緊擁抱我的孩子,現(xiàn)在卻……她仿佛突然不再屬于我,她可以與我單獨分離了。我緊緊閉上眼睛,深深的失落惆悵,同時,一種前所未有的強烈的牽掛感在心中濃濃升起。
“嘻嘻,剛才寶寶抱出產(chǎn)房時,我在門口搶著看了一眼,好漂亮呢!強生也看到了……”牡丹嘻嘻嘻說著,最后卻意識到什么,陡然收住了話題。
“對了,強生去哪里了?”我忍不住問道。
“他.....他說有事情要去忙,而且說有我和黃姨在這里就行了......”牡丹說著說著就低下了頭,我知道她不善于撒謊,低下頭是不想讓我看到她的眼睛。
滿以為強生會等待在我出手術室時,與我一起慶祝孩子降臨的喜悅,給我最溫暖的安撫......可是,他就不這樣做,每當我最需要他時,他就這樣總是讓我失望著!
夫妻之間,除非人為的原因不能一同迎接孩子降臨,否則,這會是夫妻感情無法原諒修復的磨損硬傷。
“馨荷,你現(xiàn)在就開始做月子了,很多習慣要注意:”黃西鳳岔開話題:“每天不能刷牙,不能洗澡,不能梳頭,不能吹風、不能見太陽光,不能吃太飽,不能餓,不能吃水果,不能坐……..反正你不聽就該自己遭罪?!彼e著手指頭一一說著,一口氣說了很多坐月子的禁忌事項,我聽得頭皮發(fā)麻怔怔看著她。
麻醉藥起作用了,我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