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李威剛跑完回來,看到李令月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站在他面前,伸手討奶糖吃。
看了看太陽,問道:“你為什么不上學?”
“大哥,你騙我,籍田祭一點也不好玩。”跟著李威一道籍田,開始還是不錯的,大街上萬民歡呼,到了籍田壇后,群臣擺方位,獻祭,又是一個新鮮的環(huán)境,好奇地走來走去。
到了第二天早上還是感覺挺好,又是奏樂,又是獻工舞。然后開始耕田了,你推幾下,我推幾下,就看得無聊了,想要回去。這時候怎么能回去?就算是武則天與李治的寶貝疙瘩也不行。
碧兒走過來,哄她。留下可以,講《西游記》吧,碧兒傻了眼,站了半天,憋出來兩個小故事,也不過是小時候還沒有進宮,聽到的民間傳聞。這才哄完了,聽過后作了一個評價,指著碧兒的腦門說道:“你真不會講故事。甚是無趣。”
無趣就無趣吧,再怎么說,也沒有《西游記》精彩。小丫頭讓李威生生將胃口養(yǎng)刁了。不但對碧兒,在自己寢宮里睡不著,也逼著下人說故事,可憐將一群太監(jiān)腦袋瓜子都急破了。有的太監(jiān)跑出宮外,花錢買傳聞,只要有趣,說給某聽,某賞給你錢。事情很是好笑,不過坊里卻將此事當作了一件美談。對父母孝敬,對百姓仁愛,對弟妹關(guān)愛,這才是真正完美的化身嘛。
李威說道:“我不是對你說過,那是辦正事,有什么好玩的,又是什么時候騙過你的?”
“我就偏不要進學?!彪m然現(xiàn)在對李威開始養(yǎng)成依賴,有做尾巴的傾向,原先的李弘留給她的印象太惡劣了,李威說話依然沒有權(quán)威。
“乖,聽話,不是這樣吧,我講一個故事給你聽,然后你進學如何?”
李令月抬起頭,歪著腦袋,思考了好一會兒,說道:“要好聽,不好聽我就不進學?!?p> “好,你聽好了,”講了一個《賣火柴的小女孩》故事,不過改成了賣火舌的小女孩。
“好可憐哦?!?p> “是啊,你是公主,有那么多大儒給你講課,可是窮人家的孩子呢,想讀書都沒有機會?!?p> 這是事實,唐朝對教育還是很重視的,象國子監(jiān)學舍達到一千多間,學生正常三四千四五千人,有時升筵者達到八九千近萬人。另外各州縣還設(shè)立學校??梢驗橥趸?,禁令百姓設(shè)私立學校,不過儒生可以在家自學,特別是一些大家族,都聘請了大儒,或者本家族就有大儒,教育弟子。
雖然這一條禁令不太好,但教育規(guī)模遠盛于前代各朝??烧嬲苌掀饘W的貧困百姓依然很少。筆的成本高,紙的成本高,墨的成本高,讀不起。就是一些家境還能過得去的,孩子上學時,用樹棍子在沙上練字,卻是舍不得用真正的筆墨紙硯。
戴至德、張文瓘、李敬玄走了過來,請李威赴宴,正好聽到這一段,相互看了一眼,欣賞地點了一下頭。雖然是故事,但是寓教于樂,有著積極的意義。
“嗯,我這就進學。”
“這才是我聽話的好妹妹,”李威說著,拉起了李令月的手,向弘文館走去。
李敬玄剛要喊,被戴至德伸了一個手勢制止了。
三個人就這樣看著,看著一高一矮兩個聲影漸漸消失在一片晨暉中,久久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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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宴開始了!
除了留守在長安的各個官員,還有德高望重的耆者,也請來入席勞酒。當然,象魏元忠那樣的太學士,依然沒有資格入列其中。
還有一個嘉賓,是李弘刻意請來的,長安人梁金柱,是一名商人。在不久前,拿出了三千緡錢賑濟災(zāi)民與貧困的百姓。三千數(shù)字不大,可化作一枚枚銅錢,整整三百萬枚。而唐朝前幾年,年色好的時候,風調(diào)雨順,一斗米只賣出五文錢,稅收各種租調(diào)加起來,換算成銅錢,也不過一千來萬緡錢。
分賓主落座,當介紹到這個梁金柱時,李威施了一個大禮。
可憐梁金柱只是一個商人,仕農(nóng)工商,商人是這個社會的最末等,頂多比娼妓乞丐與奴婢一流好上那么一點。事實未必必是那么一回事,有錢了也有了力量了,龐大的金錢同樣能構(gòu)筑一層關(guān)系網(wǎng)。不過說起來,商人地位還是很低的,連子女都沒有進學科考做官的機會。
連忙說道:“太子,你是折殺仆啊?!?p> “梁金柱,孤前幾天在東市前就說過,國家這幾年光景不好,大災(zāi)大難。國庫空緊,百姓水深火熱。越是這時候,需要大家協(xié)手齊渡這一道難關(guān)。因此,那一天孤都刻意夸獎了青樓的那名伎子。你的善行,善莫大矣,當受孤一拜?!?p> “臣民,臣民,”這時候大概粥喝得多,人的淚腺特別發(fā)達,梁金柱伏在地上,已經(jīng)泣不成聲了。
李威心想,只是感謝你一下,不至于如此感動吧。
確實,梁金柱這樣做很不容易。經(jīng)過東漢教條地對工商壓迫后,休想再發(fā)生西漢桑弘羊的故事了。就是將家產(chǎn)全部捐了,也休想謀一官半職或者爵勛。而且三千緡錢數(shù)量也非常巨大。要知道一品京官只有七百石米的祿米。當然,還有永業(yè)田、職分田、分廨田,以及月俸、食料、雜用錢等補助??勺疃嗝吭乱膊粫^一千緡錢。實際上有的京官因為補助少,買不起房子,寄住僧院的都有。
拿出了手帕,替梁金柱擦著淚花。
不擦還好,一擦這個淚珠兒更大了,本來小到中雨的,現(xiàn)在變成了傾盆大雨。
李威只好任他去了,將手帕遞給碧兒處理,扭過頭看著大家說道:“馬上就要春耕開始了,旱情未必好轉(zhuǎn)起來。越是這時,我們大家應(yīng)當同舟濟,有物出物,有力出力,就象這位梁金柱一樣,那么世上就沒有邁不過去的坎!”
“好!”潑天一般的喝彩。
李威這才點頭,儀官上來宣唱勞儀。東宮的宮女太監(jiān),端上來的茶水,點心。其實包括大宴,一切都從儉了。
眾人坐下來交談,應(yīng)當還是很高興的,本來一切從儉,時間緊迫,許多制度來不及操辦,祭祀儀式辦得很不恭敬。不過新犁出現(xiàn),將一切都遮掩了。
但一會兒紛爭出現(xiàn)了。
籍田祭過去了,更大規(guī)模的大雩祭祀開始。
籍田祭只是春耕的祭祀,可眼下關(guān)健卻是求雨,那怕象前段時間下的那場大雨,來上個十次八次,也不過。又不能用時間緊迫來做借口,倉促操辦。因此,禮部祠部郎中與員外郎等官員將一條條列出來,戶部官員不同意了。
本來用度就不足,旱情嚴重,關(guān)中缺糧,渭水又淺,江南以及其他地方的糧食,不能及時調(diào)來,關(guān)中糧食飛漲,前幾年最低時一斗米五文錢,還是用大斗。現(xiàn)在一斗漲到了五十多文錢,卻是用小斗量的。不可能每個商人都象梁金柱這樣。否則自東漢起,都不會將商人地位貶得那么低了。
這使朝廷用度更緊張。大非川與吐谷渾丟失,不得不加派士兵到隴右駐防,拱衛(wèi)關(guān)中安全。朝廷在邊疆有屯田的,駐兵增加了,自給不足,又要調(diào)動糧食。
這些兵**,打贏了仗是他們的功勞。打敗了仗,就會立即推卸責任,到時候因為后勤供給不足,戶部責任想逃都逃不掉。
兩方面官員就爭論起來了。
李威皺了一下眉頭,向戴至德問道:“為什么不設(shè)常平倉?”
每大斗米五文錢,未必是好事,百姓收入無形減低。但到荒年,又變成了五十多文錢,還是小斗,差距太大。
“太子,朝廷有設(shè)常平倉,太宗貞觀二年就下詔各州縣設(shè)義倉,每畝納二升儲之,兇年賑給百姓。十三年,又詔洛相幽各州置常平倉。到了陛下,于京都東西二市再次置常平倉,并且設(shè)立了常平署官?!?p> 這是一個很冷門的機構(gòu),因此戴至德耐心地解釋道。
“那為什么……?”
“殿下,規(guī)模小了。常平倉目標是為了備兇年的,象近幾年連年大兇現(xiàn)象很少。如果連年豐收,新糧進入常平倉,變成了舊糧。就會出現(xiàn)損耗。有的官員為了功績考評,于是將這些損耗攤壓在百姓頭上,甚至與民爭利。又有的官吏用常平倉中的糧食,在兇年時私自渡賣謀利,豐年時虧損卻讓朝廷補貼。朝廷空耗,百姓卻沒有得力。因此東漢時常常罷廢常平倉不立。到了本朝后,太宗與陛下雖然重視兇年,然而迫于無奈,所設(shè)立的常平倉規(guī)模不大。這幾年兇年連連,常平倉中的糧食已經(jīng)解決不了危機?!?p> 原來如此,這是上了一堂生動的政治課。不是想當然的,想是一回事,操作是另外一回事。
感嘆地說了一句:“說到底,還是產(chǎn)量低了。”
“殿下,產(chǎn)量不低了,漢朝時每畝地產(chǎn)量也不過一石,高產(chǎn)也不過一石半,兩石那就要上報朝廷,奏表功績了。但在本朝,每畝地產(chǎn)量都在一石半與兩石之間。有的高產(chǎn)的都能兩季下來,收到五石?!?p> 說到這里,他感到很自豪。
可李威就當作了耳邊風,兩石,能有多少,還真不知道,現(xiàn)在的度量單位與后世整不相同,尺是比后世的尺小,斤更是不如后來的斤,不過曾經(jīng)掂量了一下,一斗米大約在十幾斤,一石大約一百斤出點頭。估計后世農(nóng)民隨便往地上撒一些種子,僅是一季,都不止兩石收成,更不要說畝產(chǎn)一千公斤的高產(chǎn)田。放在這時代,一畝地十九石,估計能將便宜老爹老媽都嚇呆了。
這中間有一個種子問題,可雜交技術(shù)不是將兩個糧食花粉一塊揉揉那么簡單的,昆蟲與風還不是將花粉吹來吹去,也沒有吹出一個十石田出來。還有一個就是化肥。想這兩點都不是現(xiàn)實的。
但有一個比較,清朝末年時中國四億人口,現(xiàn)在三千萬人口不到,如果包括逃戶與胡蕃,頂多三千來萬人。清朝也沒有化肥與雜交技術(shù),為什么能養(yǎng)活那么多人?
看來那天得再往郊外轉(zhuǎn)一轉(zhuǎn)。權(quán)當是替老百姓做一點好事吧。
既然想到了種子,他又想到了那個胡商,現(xiàn)在長安許多后世的糧食水果蔬菜,都看不到。那個胡商既然能帶來洋妞,去的地方肯定很多,如果給一些獎勵,說不定能帶來一些有用的新種子。至少現(xiàn)在沒有西漢張騫那么艱難。
想到這里,他暗中沖站在身后的碧兒勾了勾手,兩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太子,喊奴婢出來有什么事?”
“你還記得前些日子,我們一道去東市嗎?”
“奴婢一生難以忘懷?!北虄貉壑虚W過激動的神情。
“得,剛才孤在大殿上聽了太多感恩的話了。你也別與孤客套。我喊你前來是另外一件事的,你還記得那個李記酒肆那個胡商嗎?”
“那是一個潑賴?!北虄狠p啐了一口。那天胡商與另外幾個人就坐在他們桌子旁邊,談了許多污穢的言語,并且都想連拂菻國的羅剎女拐到唐朝來玩弄。
“一個人有好的一面,也有壞的一面。他們都是粗人,不能在某些方面計較了。孤喊你過來,正是讓你通知劉群一聲,讓她找到這個胡商,孤與他有事相商?!?p> “太子啊,這可不好啊。”剛才大殿演的那出戲,確實是為了賑濟百姓著想的,可私自約見商人,還是胡商,如果傳出去,風評不妙。
“這件事能替我們大唐謀利。自己污了聲名無所謂,再說孤現(xiàn)在的聲名太重了,污一點就污一點吧,”李威說道。
不僅僅看能不能得到新式作物種子,還能從這個胡商嘴中得到大食的一些情況。也是為將來有可能的跑路做準備的。
又沒有出息想跑路了,估計知道他這想法,大殿上會有一半人能讓他雷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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