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武成殿,大殿正中端坐著兩個人,一個中年人,比他還瘦,長著長方臉,不用說,這是他的父親李治了。之所以這么瘦,也是病魔折騰的結(jié)果。另一個中年婦人,卻生著一個團臉,可十分俏麗。對于母親的年齡,東宮中都避而不談,只知道她比父親大幾歲,究竟大幾歲,一個個諱莫如深。
現(xiàn)在看起來,恰恰相反了,母親看上去,也不過三十五六歲樣子,如果真按她實際年齡,有可能看相要小十歲還超過。甚至比父親看上去,小了一大截。
坐在哪里,全身華服,自有一番庸容華貴的味道。
確實是一個俏麗的婦人。就是現(xiàn)在年近暮年了,也比普通的婦人美麗十分。
走了過去,伏下施禮,說道:“兒臣參見父皇母后,父皇,母后,想死兒臣了?!?p> 在拼命的擠淚水,可怎么擠擠不出來。
倒是李令月一聲歡呼,跑過去,直接撲入李治與武則天懷中,喊道:“耶耶,娘娘?!?p> “唉,我的乖月兒,”夫妻二人先將李威涼在一邊,與小女兒親熱了。
李威不敢起來,只好在心中抱怨道,誰說父母親一樣的?天下父母大多數(shù)喜歡老幺,就連皇家也不例外。
親熱得差不多,李治才說道:“弘兒,你起來吧?!?p> “喏。”
“坐下。”
“喏?!?p> 在邊上坐下,李治依然沒有與他說話,看著江碧兒,道:“你就是江碧兒?”
“奴婢是,”李威是現(xiàn)代人,權(quán)勢的威力對他作用還小一點,但碧兒卻十分害怕,哆嗦著,牙齒都打著顫。
“傻孩子,我也不會吃掉你,怕什么,過來,讓我看看?!?p> 李威有些奇怪,不對啊,父親對碧兒自稱不是朕,怎么也用我?
“是,”江碧兒走到李治面前,李治又招了招手道:“再近此,我眼睛不大好兒?!?p> 碧兒又走近了一點。
“嗯,模樣兒也清秀,聽你說祖父是一名官吏?”
“是,陛下,他曾在貞觀時擔(dān)任過一名主薄?!北虄憾哙碌卣f。其實關(guān)心則亂,原來沒有那么害怕的,有可能關(guān)系到她一生的前途,所以害怕了。
“倒也是一個良人家出身的?!?p> 這是廢話,能在太子身邊伺服的宮女,除了上官婉兒是李威點名來的,那一個不是良人家出身的!
碧兒不敢作聲。
李治想了一下,沖武則天說道:“改天追她祖父一個宣議郎如何?”
也就是一個從七品下階的文散官。
武則天道:“有些低了?!?p> “那么皇后你的意思呢?”
這一句對答,李威心亮得就象明鏡一樣,別瞎猜了,盡管父親心里面是有“三國”的打算,可對母親的話還是很聽從的,如果自己盲目協(xié)助父親,與母親為敵,等著好受吧。
“就來個通直郎吧?!?p> “從六品下階,倒也不過。碧兒,我聽說你還有一個父親,另外還有兩個哥哥?!?p> “是,陛下。”因為嚇得,都忘記了謝恩。
李治反而有些高興,總的來說,他性格偏于陰柔,碧兒這樣子,倒合了他胃口。于是又說道:“改天我來想一想,也授他們一個官職吧。”
“奴婢那敢,”碧兒說著,眼睛瞟著李威,她一家封官是好事,可那個奶糖作坊怎么辦?所以呢,人與人不同的,小丫頭到現(xiàn)在還在替李威考慮。這樣的小蘿莉,任憑楊敏或者其他少女,如何奪走她在李威心中的位置?
李威擠了一眼眼色,那意思快同意吧。
一個破作坊,雖然能賺一些錢,這些錢對他來說也很重要??芍灰€(wěn)坐在太子位置上,還是能找到人手接管的,真不行,讓老狄與老魏幫一下忙??裳矍暗臋C會卻是難得的。
并且父親不是升官,一個從六品的文散官,或者更低的官員,值得父母親過問么?這是為碧兒謀一個好出身,不然出身太寒,以后伺候自己少了名份。
可碧兒平時精靈古怪,這時候卻愣住了。
擠一下眼睛,擠兩下眼睛,擠三下眼睛,擠十下眼睛。
武則天終于道:“弘兒,你賊眉鼠眼的做嘛?”
“母后,兒臣眼里刮了一些灰沙?!?p> “哼!這一次大病了一場,聽說得了失魂癥,卻不成想學(xué)會了小聰明?!?p> “母后,兒臣冤枉,兒臣很老實的?!彪y得糊涂嗎,咱裝傻賣瘋還不成么?
“碧兒,你很好,先下去坐吧,你的家人不用你操心了。還有那個鋪子,商家的事少沾為妙?!?p> 李威更是心中誹謗,咱那個外祖父豈不是一個大商人,正是因為捐款,才得到的好處。唉,這個碧兒這時候為什么不開竅呢。碧兒蒙蒙地來到下首坐下。
李治這才問話:“弘兒,你前些天大病了一場?”
“也沒有什么病,只是孩兒在終南山被刺客追得很危險,幾名侍衛(wèi)就在兒臣面前被賊人射殺,兒臣受了驚嚇,夜晚睡覺總是惡夢連連,內(nèi)宮里的人擔(dān)心,請來了御醫(yī)與咒禁師還有高僧為兒臣作法?!爆F(xiàn)在氣色很好,一問準(zhǔn)得麻煩,于是一路上早就想好了借口。
“哼,那么我再問你,為什么侍衛(wèi)會找賀蘭敏之的麻煩,難道我不在京城,侍衛(wèi)膽子也大了?別要告訴我,你沒有在中間摻合?!?p> 知道就知道吧,李威從容答道:“父皇,兒臣是有責(zé)任的。”
“嗯,”李治很驚訝,這么老實?
“有可能父皇想的事情遠(yuǎn)大,兒臣不及,所以圣旨一直沒有到達(dá)西京,兒臣私自作主,賞了一些犧牲的侍衛(wèi)家屬,一些侍衛(wèi)感動了,再加上他們自感失責(zé),于是自發(fā)地組織起來。有可能是兒臣引的頭,但事后卻與兒臣無關(guān)了。”
“你推得倒干凈。那么我再問你,那個太子耒是怎么回事?”
問話很有水平的,一下子岔開,容易使人料想不到,反而會出錯,就會答錯。
這件事李威也很頭痛,將想好的借口說了出來,道:“父皇,因為西京災(zāi)民太多了,我出去一趟,景象讓兒臣目不忍睹。兒臣有些急,胡想著辦法,可是渭水很淺,運糧的事終是無解。便翻看了一些農(nóng)書,特別象《齊民要術(shù)》,里面有一些農(nóng)事方面的記載。那天兒臣親耕,看到那個耒耜有些笨拙,腦海里就在想如何省力。就出現(xiàn)了這個新耒耜。不過兒臣也不知道好壞,還特地請了工匠將它制出來,當(dāng)場做了試驗。其他官員皆說好,特別是農(nóng)官,戴相公他們作了主張,全國推廣了?!?p> 這樣一回答,就不妖異了。
他還來個滴水不漏,特別李威端坐在哪里,氣都不喘一下,李治氣著了。還真不急了,主要害怕李治與武則天發(fā)覺他是另外一個人,只要這一點沒有察覺,什么都不害怕。李治又問道:“那我再問你,月兒出事了,你作為大哥,救她是應(yīng)當(dāng)?shù)?,可為什么張揚開來,月兒以后的名聲怎么辦?”
“啟稟父皇,兒臣是考慮沒有周全。可是賀蘭敏之喪心病狂,都敢在終南山派出刺客刺殺兒臣滅口,他府上的仆役更多。兒臣也害怕萬一,不但兒臣怕,當(dāng)時兒臣要營救,侍衛(wèi)隊長朱青都不顧儀禮,將兒臣抱住,不讓兒臣前往,正是擔(dān)心賀蘭敏之能公開殺人?!?p> “結(jié)果呢,他沒有公開殺人,倒是你公開殺人了。再說,已經(jīng)救下了月兒,為什么要閹,閹割他?”
“耶耶,你為什么要幫著那個賀蘭敏之說話,他是壞人,要扒我衣服,”李令月不樂意了,揪著李治的胡子,往下?lián)堋?p> “哎喲喲,快放下,揪著痛?!?p> 李威又抹了一把汗,同樣是子女,反差不能這么大吧。
“耶耶,賀蘭敏之是壞人,大哥是好人。”
“好,大哥是好人,你放下來,我只是與你大哥說說話?!?p> “月兒,不得胡鬧,”武則天喝道。雖然她也喜歡李令月,可說來奇怪,幾個子女都害怕這個母親,李令月只是好點,也不能脫俗。這才放下來。
李治又說道:“這段時間你對我耍了不少的小花招,是你自己兒想出來的,還是那一個人教你的?”
“沒有啊,兒臣對父母孝順,指天可表,更沒有那一個教兒臣,”但他話還沒有落音,就看到漂亮的老武對他擠眼睛。
擠一下眼睛,擠兩下眼睛,擠三下眼睛,擠十下眼睛。這是欺負(fù)李治眼睛不好使喚的,盡情擠。
母親這是什么意思哉?輪到他不明白了。
“到現(xiàn)在你還在欺騙我!來人哪,拉開幕簾?!?p> “喏!”旁邊的太監(jiān)將他們座位后面的幕布拉開,里面坐著三個人。
姚元崇與西門翀正在大眼瞪小眼,魏元忠好一點,老神在在,閉著眼睛,坐在哪里,就象一尊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