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觸景傷情
童汐在等修片師看申根簽證照成片時,旁邊有一對小情侶正對著電腦喜滋滋地在選片,是一組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喜慶甜蜜的雙人證件照。男生一手握著女生的手,一手來回滑動著鼠標,難掩激動和喜悅對女生說“等下你發(fā)給你爸媽他們看,我也發(fā)給我爸媽他們看。。?!?p> 修片師在一旁免提打電話,向對方再三確認結婚證照片的規(guī)格要求。此時,店里的背景音樂恰如其分地傳來張靚穎的吶喊“終于等到你,還好我沒放棄,幸福來得好不容易,才會讓人更加珍惜。。。?!?p> 甜鼾的場景+突來應景式的慶幸感恩的吶喊聲,讓在一旁的童汐猝不及防地瞬間淚如泉涌。
不記得從什么時候開始,但凡看到諸如此類的場景,童汐都會條件反射性的淚流滿面,從看到到淚目,剎那間完成。大腦還未反應過來,眼淚早已奪眶而出,其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常常讓她自己都愕然。
猛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便作勢起身,趁機趕緊擦了擦眼淚,故裝鎮(zhèn)定地看著墻面掛滿的樣片。
照片挑好后,修片師說可以把照片源文件發(fā)郵箱自行備份,童汐隨口說了個郵箱后便匆忙離開。
窩在家看完了一場電影,童汐想起白天拍的照片得下載備份。習慣性打開QQ郵箱卻沒有找到郵件,疑惑許久后猛然記起當時給工作人員的郵箱竟然是另外一個,思緒頓時開始有點混亂。
這個郵箱是她在實習時注冊的,有十來年沒有使用過了。這是這些年來童汐刻意封存記憶的物件,沒曾想,在看到那對情侶對話后竟然條件反射脫口而出報了這個郵箱。
時間有點久遠,嘗試輸入幾次密碼后終于登陸成功。照片郵件確實乖乖地躺在那,只是下面那連續(xù)的數(shù)個遙遠又熟悉的發(fā)件人名字也赫然映入眼前。
郵件始于2005年,止步于2010年系統(tǒng)退信,上面提示“發(fā)送者被對方拒絕,可能是對方設置了黑名單……”
這個時間軸,是童汐鮮血淋淋的青春上半場,也是后面這十多年來避諱莫深的心結,更是她青春下半場顛覆自我的的啟蒙地。
正所謂:愛對了,是愛情;愛錯了,那是青春。
有些東西,盡管時隔數(shù)年,仍會是不敢正視的傷疤,它依然會讓你疼得肝腸寸斷。只是這些肝腸寸斷,卻又能詭異地刺激你爆發(fā)前所未有的戰(zhàn)斗力,激勵你勇往直前。
它像個死循環(huán)。
用肝腸寸斷轉化而來的信念,像個打不死的小強,在后來的十多年里一路牽引她突破自我,跨過層層障礙,自我革命成如今的“齊天大?!?。
這一切,僅是因為童汐從前喜歡一個人,而最終結局,是后來也喜歡一個人。
開了瓶紅酒,按下音樂播放鍵,當陳奕迅孤獨又溫暖的聲音彌漫在家里每個角落時,童汐點開了其中一封題為合影的郵件。
十多年前的照片,恍惚中就像是昨天。
照片中的女生,有些許嬰兒肥的稚嫩臉龐,穿著一套她精挑細選的明顯成熟于她實際年齡但可以與身邊人協(xié)調的服飾:駝咖相間泡泡袖的大圓領絲絨上衣,輔以駝色圍脖,咖色蕾絲邊半身裙及一雙齊膝棕色平底靴。眉眼中羞澀甜膩參半,依靠在一個比她高了大半個頭、身形挺拔的戴著細黑框眼鏡、身穿灰色襯衫、黑色皮夾克的男生臂彎里。
看著照片中女生一臉滿足的傻樣,童汐還是沒能忍住嘴角上揚。
是誰說,人體細胞每7年更換一次,因此記憶只有7年??蔀槭裁催^了快2個7年,童汐卻仍能清晰記得當時拍照的場景:
2005年的深秋11月,杭州楊公堤茅家埠,層林盡染秋色正濃,隨手一拍都是風景。
這是他們再一次間隔一個月后的第4次見面。兩人打鬧著拍了幾個視頻和合影后,男生突然認真地對女生說:
“我們叫別人幫忙再拍張合影,春節(jié)拿回去給爸媽看怎樣?”
女生興奮又緊張,內心翻滾琢磨著給父母看的照片應該什么姿勢和表情會比較好。她把“歡快甜蜜”和“成熟獨立”兩個不同狀態(tài)的呈現(xiàn)偷偷在心理劇烈拉扯糾結,前者是她當下狀態(tài),后者是男生希望的樣子。
可容不得多想,咔嚓一聲一拍定格,成品顯示“成熟獨立”明顯更勝一籌。
那時的女生,尚且還不知道成熟獨立該是什么樣子,只是盡可能地克制內心喜悅展示端莊得體,略顯僵硬地依偎著男生;男生則是正常發(fā)揮的氣勢如虹,一臉志在必得的自負神情,單手用力摟著女生在懷。
兩人身后背景疊翠流金、波光粼粼,一副天地可鑒、歲月靜好景象。構圖取景恰到好處,除了兩人略顯一本正經外,整體畫面十分和諧。甚至放到十多年后的現(xiàn)在,不論顏值和服飾,一切都毫無違和。
這張照片在后來的一年多里,被女生廣泛運用在了QQ頭像,屏保,床頭相框以及帶回家給父母報備。
童汐邊看邊笑,覺得一切就像昨天一樣,一切都那么真實得像正在發(fā)生,她甚至仿佛還能感受到男生臂彎的溫度。那些甜蜜、羞澀、滿足的情緒,時至今日依然能完全感知。
它們一直都在,在一個隱蔽的小角落里妥善安放,歷久彌新,絲毫未經10年+的歲月腐蝕。
記憶和情緒的大門一旦被打開,便如脫韁的野馬,肆意奔騰。
作為陳奕迅的鐵粉,順序播放的音樂列表里,此時正是童汐經常單曲循環(huán)自我警醒的《我們》:
我最大的遺憾,是你的遺憾與我有關,
沒有句點,已經很完美了,
何必誤會故事沒說完。
還能做什么呢,我連傷感都是奢侈的,
我一想念,你就那么近,
但終究,你都不能,
陪我到回不去的遠方。。。
詞中事過境遷的無力感,由Eason低語傾訴般的聲音通過杜比全景聲沉浸式音效,在剎那間成功把童汐拖回到了現(xiàn)實。
嘴角上揚到眼眶發(fā)熱再到淚流滿面,只是瞬間功夫而已。
這首《我們》,曾讓童汐哭到暈吐,極具窒息的心臟撕裂感讓她墜入深淵的同時又生出莫名的暢快感。
童汐的后來,和《后來的我們》中見清與小曉一樣:
后來我們什么都有了,只是沒有了我們。
不過不同的是,男主從未為童汐上九天攬月下五洋捉鱉,一直都是個精致的利己主義,甚至在時隔十年功成名就后還讓童汐飛去見面。這個無比響亮的耳光,打得她至今嗡嗡作響。
童汐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鼓足勇氣般地打開了筆記本中的那個隱藏文件夾。
這里有她最初的少女時代的樣子——天真、純粹、傻白甜、竭盡所能奮不顧身愛過的樣子。也是她這10年+來內心最深處最壓抑的不能觸碰的秘密。
為什么會有這么個文件夾?起源于男生曾很認真地讓喜歡寫字記錄生活的童汐好好記錄他們的故事,他說等他成功了,他來出版。
童汐曾問過男生,故事的結局會是怎樣呢?男生毋庸置疑地說“男主事業(yè)有成,公司開了一家又一家,女主在家相夫教子,有兩個孩子,一兒一女,一家四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呵呵,最終確實也是如此,只是女主不是她。
文件夾中的長篇日記和圖片,是童汐這些年每當覺得快堅持不下去時的能量池,是刺激她斗志昂揚滿血復活的興奮劑。盡管里面的內容每次都能讓她像個神經病似的時而笑得心花怒放、時而哭得死去活來,可就是因為這樣跌宕起伏的沖擊,讓她才有自我革命的源動力,并從中獲得支撐的力量和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