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桟里植著一株梧桐,端莊地將綠色遞到每一扇雕花的窗前。
林澤若坐在窗欞上,一條腿垂在窗外悠閑地蕩著,手里用梧桐枝編一只花環(huán)。她微微側(cè)著臉,聽齊媛媛對她講著往事。
李益仁和齊媛媛是青梅竹馬,感情敦深。李益仁還只是淳文皇后的侄兒時,也是個不問世事的貴公子。
變故發(fā)生在先皇駕崩之后。淳文皇后的兄長,也就是攝政王,發(fā)動了宮變,囚禁了自己的妹妹,逐殺自己的侄兒——太子李元輝,推了平日里一無是處的李益仁上位。
李益仁走的那一日,齊媛媛扯住他的袖子不準(zhǔn)他走,眼睛哭成了櫻桃。
她怎么會不知宮里是什么地方,將人吃得骨頭渣都不剩。
李益仁一根根扒開齊媛媛的手指,眼里滿是不舍,“只有我走了,他才不會對你下手。我不會死的,等我來娶你。”
齊媛媛盼啊盼,李益仁接她進(jìn)宮做了貴妃。
可她不喜歡這種日子,底下的宮人一個個說著好聽話,眼里的諂媚遮都遮不住,一天天巴望著她手里那點(diǎn)權(quán),哪有幾個真心的呢,只好排擠林澤若找樂子。
“噗?!绷譂扇舨缓竦赖男α?,被齊媛媛捶了一拳?!澳氵€笑!我哪知道你是個與世無爭的,看笑話反被當(dāng)了笑話看?!?p> 寢殿里黑洞洞,齊媛媛裹著被子,只剩一對大眼睛閃閃地看著李益仁。
“等我們逃了,就去鞍山下開酒館,你當(dāng)老板,我當(dāng)老板娘;你賺錢,我管錢。接納四方來客。得意的,落魄的,都有酒喝?!?p> 頭被李益仁揉了揉,“會的,我們會離開的?!?p> 現(xiàn)在,齊媛媛真的離開了,前往鞍山。李益仁在那開了一間酒館,送她去當(dāng)老板娘。
齊媛媛抬頭看向林澤若,“他說叫我等他一年,一年未至,便改嫁他人?!彼劾镉袦I光“你說,他會來嗎?”
林澤若低頭瞧她一眼,這樣的姑娘很難叫人不心生憐惜。
將編好的花環(huán)套在她頭上,林澤若說:“他會來的?!蔽嗤┣o嫩綠生脆,沁著滿滿夏意,嫩莖的尖端有一串綠萼小白花,嬌嫩的一觸即落。
停停走走趕了幾個月的路,穿過了盛夏,到了鞍山入了秋。齊媛媛留林澤若小住。
戲蓮在院里往晾衣繩上掛一盆物什。她夾好了一件羅裙,發(fā)現(xiàn)盆沿上少了一條手帕。
一旁練劍的林澤若卻收了劍,一把揪住了邊上侍弄花草的孫宜浦。
“孫大哥,我瞧你這花不景氣,順我的帕子倒是得心應(yīng)手?!?p> 孫宜浦不解釋,反手變戲法般掏出帕子展開,角上有只羽毛藍(lán)紫的鳥。
“這是靛鵲吧,羅敷鳥。羅敷為美人,美人求自由。你同這鳥像的很?!?p> 林澤若抓回帕子掛在繩上,未置可否。
今年的立秋有些涼,酒館外停著幾駕拉糧的車,枯草葉上結(jié)著白色的霜,馬在槽里打了個響鼻。
來喝酒的都是老客,也有生人。店門突然被推開,颯颯的秋風(fēng)卷進(jìn)店里,被眾人簇?fù)碇f閑話的齊媛媛向門口望去,那里站著一個穿黑袍的人,兜帽遮住了面容。
齊媛媛忽地站起身來,雙眼直直地盯著那人。
男子摘下了帽子,眉眼彎彎地看向她,話語浸潤了喜不自禁的笑意——
“媛媛,我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