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遲等不到林如海清醒過來,林蒼玉安排了大管家林安照看著,又著人去接林黛玉回家,囑咐林玄玉好好呆家里不許亂跑,然后才回自己院子。將房里的丫鬟都遣走,林蒼玉關(guān)好房門,舒了口氣。林蒼玉手指有些發(fā)顫,將腰間的香囊解下來,整個人窩在床上,將里面的東西倒出來,只有一方小印,一段紅線。在剛拿到香囊的時候,林蒼玉打開過,里面的兩樣?xùn)|西也見過,警幻仙姑既然那么鄭重叮囑她保管好,那么這兩樣?xùn)|西定然不是凡品,所以當(dāng)時林蒼玉還真沒敢將兩樣?xùn)|西拿出來,隨手又放進(jìn)了香囊。而如今,如果還有機(jī)會救過來林如海,非此不能。
林蒼玉拿起那方小印,那小印不過拇指大小,材質(zhì)通透如白玉,小巧的印紐雕刻的是一條栩栩如生的龍,印面光滑,什么也沒有雕刻。林蒼玉無語的摩挲著那方小印,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傳來敲門聲,驚得林蒼玉一震,怒聲道:“門外是誰?”
門被緩緩?fù)崎_,一人走了進(jìn)來,嬉笑道:“是我,林二小姐?!?p> 林蒼玉來不及將東西收起來,只能一股腦掃到裙擺下面用手壓著。嬴詭離進(jìn)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林蒼玉坐在床上,手不自然的壓著裙角,他了然一笑,毫不避諱的走過去坐在床邊。
林蒼玉實(shí)在忍無可忍,冷聲道:“嬴公子此番舉動,可是不合禮數(shù)的?!?p> 嬴詭離無視林蒼玉的怒氣,笑瞇瞇吐出兩個字,瞬間林蒼玉就渾身僵硬,瞪著嬴詭離說不出話來。
他說:“瑯朱?!?p> “你不用白費(fèi)心機(jī)了,你父親陽壽不多,就算這次你能救了他,他也最晚不過冬至。”嬴詭離淡淡說道。
“你是什么人?”林蒼玉警惕問道。
“離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放春山瑯池,瑯朱仙子?!辟庪x慢慢說道,“我說的對不對,林二小姐?”
林蒼玉笑了:“嬴公子是在說故事嗎?是哪段神話故事?”
嬴詭離無奈的嘆口氣:“明人不說暗話,林二小姐,你在警幻那里的時候,我也在。哪怕警幻司人間之風(fēng)情月債,掌塵世之女怨男癡,也不能改變你的輪回,你以為你是如何來到這里的?”
林蒼玉心知嬴詭離這番說法并不是沒有道理,自己那些事,恐怕嬴詭離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心里忽然一松:“你突然提這個干什么?”
“以前的事情,你都不記得,我不跟你計(jì)較。現(xiàn)如今我既然找到了你,自然要護(hù)你周全。我知道你想救林如海,只是他不能救,他命本如此,私改天命是要受雷刑的?!辟庪x一臉的凝重。
嬴詭離掀開林蒼玉的裙角,將壓在裙下的那方小印和那段紅線拿出來,又驚得林蒼玉臉色一變。
“放心,我對小丫頭沒興趣。警幻對你還真是實(shí)心實(shí)意的好,舍得將風(fēng)月線送給你一段?!辟庪x一邊說一邊忙著將那段紅線一端系在林蒼玉右手小指,然后又將另一端系在自己左手小指上,隨即那段紅線緩緩消失不見了。
林蒼玉驚奇:“那是什么東西?你隨便就綁!”
“你可聽說過紅線?說的就是風(fēng)月線,只不過風(fēng)月線并非傳言中牽連兩個有姻緣的人,而是將兩人本命相連,俗話說就是栓在一根繩上的螞蚱。所以,風(fēng)月線一直供在太虛幻境,警幻哪敢用風(fēng)月線去綁人。”嬴詭離笑著解釋,“這個印,以前就想送你的,等找到的時候,卻找不到你了。”
嬴詭離拉過林蒼玉的右手,咬破她的中指指尖,將血滴在那方小印上,那小印驀然浮現(xiàn)出一層光華,乳白色的光暈映的兩人臉色發(fā)白,小印旋轉(zhuǎn)著升起來,逐漸貼近林蒼玉的手掌,與她融為一體。林蒼玉覺得自己已經(jīng)麻木了,自己的身體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容納箱嗎?怎么什么東西放著都不見了?
嬴詭離看著林蒼玉的臉色,不由的發(fā)笑:“你以為這是什么?崆峒??!它現(xiàn)在融進(jìn)你身體了,只要我不死,它就永遠(yuǎn)在你身體里。至于它怎么用,能干什么,你就自行摸索吧。每次看你小心翼翼的護(hù)著那香囊,我都想笑?!?p> 林蒼玉很沒形象的翻個白眼:“反正我也斗不過你,你想怎么著,我也管不了。你弄死我,估計(jì)和捏死一個螞蟻差不多,我反抗都沒機(jī)會。”
“別這么說,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跟我犟起來可是沒完沒了的?!辟庪x笑著打趣。
到了次日,林如??偹闶乔逍堰^來了,林蒼玉那時正守在林如海床邊,看著林如海虛弱的樣子,林蒼玉忽然就想起了賈敏過世時的情形,眼眶紅了起來:“父親……”
林如海握著林蒼玉的手,虛弱的笑:“二丫頭,哭什么?人皆有命,這是你們母親想念為父了。想來以你的聰慧,也看出來為父中毒的蹊蹺了。這話,為父只說一遍,入了你的耳,就爛在你肚子?!?p> 林蒼玉心知事情嚴(yán)重,連忙點(diǎn)頭:“父親放心,我明白?!?p> “為父被欽點(diǎn)巡鹽御史的時候,圣上曾經(jīng)私召為父密談。以前的時候,江南鹽政一直掌握在義忠親王手里,到義忠親王壞了事,江南的鹽政,圣上也一直沒收到手里。后來圣上布了網(wǎng),要將江南鹽政握在手里,為父出任巡鹽御史的時候,就是圣上剛剛布網(wǎng)的時候,如今到了該收網(wǎng)的時候了。為父只是個引子,而恰好圣上現(xiàn)在就需要這個引子,為父做了這個引子,圣上是個念舊情的人,日后必定會對林家多包容一些。”林如海說完這段話,艱難的喘了幾口氣。
林蒼玉皺眉:“父親的意思是說,您中毒,緣由圣上?”
“不,圣上如今需要一個引子,而為父又恰好現(xiàn)在做了引子。”林如海拍拍林蒼玉的手,“你還小,這些事不必再追究,以免遭受無妄之災(zāi)。為父不行了,你們姐弟以后要互相扶持。為父不敢說為官兩袖清風(fēng),可是也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榮泰銀莊存了五十萬兩,銀票在為父書房的暗格里。榮泰銀裝是嬴公子的產(chǎn)業(yè),藏得夠深,江南鹽政用不了多久就會換人接手,也不怕來查?!?p> “父親別說了,先休息吧。這些話以后再說也不遲,等您身體好了,您再慢慢說給我聽?!绷稚n玉眼淚已經(jīng)掉下來了。
林如海伸手想要替女兒擦掉眼淚,卻伸了一半還是頹然落了下去:“為父老了,沒時間了。”
林黛玉趕回?fù)P州的時候,已經(jīng)是秋末了,卻仍然沒趕上見林如海最后一面。
林蒼玉扶著伏在林如海靈位前哭的肝腸寸斷的林黛玉,邊哭邊絮絮叨叨道:“姐姐,父親走得很安詳,他等了姐姐很久,怎知一別五年竟是永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