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海天
桃花嚇了一跳！剛才劉老太太和太太過來，不就為張府的事兒跟姑娘鬧了一通嗎，怎么姑娘還敢去張府？可是她知道，她家姑娘向來說一不二，她個小丫頭哪里哪敢多言？
至于小武，他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只聽從佳敏的命令，趕著馬車向張府駛?cè)ァ?p> 佳敏坐在車里淚流滿面，邊用帕子拭淚，邊咬牙切齒地說：“你們既然無情，休怪我無義！你們只考慮你們劉家和郭家，不為我上官家考慮半分……偏偏母親又這么蠢，竟看不出一點兒端倪來，也不能體諒我的一番苦心……”隨后只覺得又生氣又委屈，這眼淚竟是怎么擦，都擦不凈……
桃花慌得把自己帶的帕子也遞上。
小武在外面聽得莫名其妙，直皺眉毛，可又不好插言。
佳敏就這樣痛哭了一場，心里反而好受些了。
快到張府的時候，佳敏突然安靜了下來——她只覺得心灰意冷，一切都好沒意思……
她隔著門簾，對外面駕車的小武說：“小武停下，我改主意了！”
小武聽令讓馬車停了下來——
佳敏嘆了口氣說：“算了，不去張家了。我們出城吧，去海邊坐坐……”
出了城，來到海邊，佳敏由桃花扶著下了車，面朝大海站立——海風(fēng)迎面吹了過來，帶著初秋的一絲涼爽，還夾著淡淡的咸味……
佳敏伸展雙臂，長舒了一口氣，說道：“果然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小武偷看佳敏的神情，他還從未看到這位小姑娘，是如此狼狽的模樣，只見她的眼睛都哭腫了，鼻頭也紅紅的。不由心生疑問：“這樣一個衣食無憂的富家小姐，可有什么事情值得她如此傷心呢？”
佳敏爬上岸邊的一塊礁石——桃花小心攙著她，小武也在身后暗暗保護著她……
站在礁石上，佳敏說：“在這里吹吹海風(fēng)甚是愜意，去車上拿個墊子來，我要在這里坐一會兒?！?p> 佳敏這話本是對桃花說的，可是小武卻馬上施展輕功，縱身飛了出去——不一會兒，他便從馬車上取回坐墊，遞給了桃花。
桃花感激沖小武點點頭，佳敏也淡淡地對小武笑笑——雖然她的眼睛都腫成了一條縫，那個笑容真算不上好看……
桃花服侍佳敏坐下，小武安靜地侍立一旁。
今天的天氣有些微陰，許多灰云聚集在海面之上。這片海邊很少有人來，顯得很安靜，除了風(fēng)聲、水聲，就是幾只海鳥的叫聲。
佳敏靜靜地坐著，閉著眼睛，似乎是在休息。
桃花以為她的小主子又在想事情。其實佳敏一開始什么都沒有想，她只是覺得很累，什么都不想做……
佳敏空坐了許久。忽然她覺得，在這世上，也許一切的努力都沒有價值，一切的汲汲營營最后還是一場空！她不知道自己每天都在忙什么，又是為了什么……
她又想起，自己是雖是重生為人，可她能記起前世學(xué)到的知識，卻記不清前世自己是什么樣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在前世有什么樣的親人……
她記得有人說過這樣的話：“到達不了的地方叫遠方，回不去的光陰叫回憶……”像她這種只有“記憶”，沒有“回憶”的人，什么地方是遠方，什么地方又是家鄉(xiāng)呢？
她這樣想著，想著，一滴、兩滴的淚又流了下來。
桃花趕緊再遞上一條干凈的帕子。
小武站她在后面看著她，只在心里納罕：“這個小姑娘，古怪的主意多，眼淚竟也這么多……”不由輕輕地嘆了口氣。
佳敏這才想起身后的小武。她擦掉眼淚，回頭看著小武，問：“小武，你是個孤兒對嗎？你對自己的父母，是不是一點兒的印象都沒有了？”
小武垂下眼睛，沒有說話。
佳敏說：“說不定你很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又是什么樣的人，對吧？一個人怎么會不好奇自己的淵源在何方呢？”
小武皺皺眉，仍沒有說話。
佳敏嘆口氣說：“你不懂的，其實我和你一樣——雖然從肉體上說，我不是孤兒；可是從精神上說，我是這個時代的孤兒……”說完，她又把回頭轉(zhuǎn)回去，看著遠處的海和天……
小武這時抬起了頭，瞇著眼睛看向佳敏……他是練武的人，對氣息的感覺一向靈敏——他能感覺到佳敏身上所流露出寂寞與孤獨！說起來，那種氣息實在與她的年齡不符！可是，卻與自己確實有某些相通之處！忽然之間，小武覺得與佳敏有了一種很親近的感覺……
就在三個人的沉默之中，天色漸漸向晚。
這時，忽然聽到后面有人對他們喊話：“上官姑娘，上官姑娘——”
三個人一齊回過頭，看到喊話的人竟然是張伯申！
只見他帶著隨從，從遠處的海堤上一路跑了過來。他一邊跑著，一邊急急忙忙地喊道：“上官姑娘，這里危險！馬上就漲大潮了……這片礁石很快就會被海水淹沒的！”
佳敏聽這話嚇了一跳，原來自己在這里，已經(jīng)待了這么久了？！她再看礁石周圍的沙灘上，已經(jīng)淺淺的淹了一片水……
她站起身，猶豫著舉步，暗想：“難道要我涉水走回去？”
這時，小武在一旁對她說：“我背你過去……”說著他蹲下了身子，讓佳敏爬到他的背上。小武背好佳敏后，身子一縱，便從礁石上躥了起來，輕輕巧巧地飄過一片淺水，來到干凈的沙灘上，穩(wěn)穩(wěn)地落下。
張伯申和他的隨從等人看到后，不由齊齊地贊了一聲：“好俊的身手！”
剩下可憐的桃花站在礁石上，她就沒有這個待遇了，只好自己慢慢爬下礁石，試著要趟水過去……張伯申看了不忍，吩咐隨從把桃花也背了過來。
張伯申問佳敏：“上官姑娘，上官夫人怎么會讓你一個人，來到這么偏僻的海邊？”
佳敏這時才回過味來——哪是上官夫人允許她出來的？分明是她自己負氣跑出來的！多少有些逃家的意思在里面……她心下慌慌地，抬眼看看天色，問桃花：“我們是不是出來很久了？”
桃花怯怯地點頭，心想這次回去怕是要被太太責(zé)罰了……
佳敏看桃花點頭，著急地嚷道：“糟了糟了，母親肯定要著急了……”便對小武說，“小武，你要快些趕車，家里這會子肯定在找我們，怕是都要找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