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夜
眼前一片漆黑,絲絲涼意若有似無,盤旋于背脊和四肢。
隨著時間推移,涼意愈發(fā)刺骨,也愈發(fā)真實清晰。
睡夢中的江火極力蜷起身子,發(fā)自本能的嘗試保留身體的熱量。
他開始感覺有雪花拂過面頰,身軀也自下而上的開始僵硬。
在夢里,江火茫然的端坐著,任由寒冷在體表盤蜒,不知所措。
忽然,夢境里的天邊出現(xiàn)了一輪澄亮的明月,喚醒了江火的視覺。
自己正坐在雪地里,身前是一大片枯木林,此時雪層還不算厚,依稀可以看到一條延伸往林中的小道。
他有心上前去一探究竟,但他的身體已然僵硬,動彈不得。
他有預(yù)感,不過多時,自己就要死在這雪夜里了。
這夢境里的一切都真實清晰,不由得讓江火升起了對死亡的恐懼。
但眼下他已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的讓那股瀕死感逐漸深刻,直到徹底落實。
他死了。
然后他醒了。
就像溺水之人被抽出水面,醒來以后,那仿若真實的僵死感瞬間破碎。
聆聽著心臟的起伏聲,江火心中滿是慌亂,大口呼吸著空氣。
“噩夢嗎?”
???江火喃喃自語,心境平復(fù)了一些。
做噩夢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墜落、沉溺、窒息,多數(shù)常見的死法他都在夢里體驗過了。
但像這次這么真實的瀕死感,他也是頭一遭。
“等放假去醫(yī)院診一診,看看能不能套點這方面的藥。”
對于自身的情況,江火有自己的見解。
在他還懵懂無知的時候,一些來自前世的記憶便開始覺醒,那些記憶會隨著年齡增長而逐漸補完,在他十二歲時就已完全清晰。
自那以后,江火的睡夢便被各種模糊的‘危機(jī)體驗’取代。
所以他認(rèn)為,那些夢很大可能是他覺醒前世記憶的后遺癥,也就沒有去找過什么解決方法,畢竟對日常生活影響不大。
但如今,這種癥狀似乎發(fā)展到了他難以接受的地步,這由不得他不重視。
實際如何,他覺得還需要觀察一陣。
江火打開手機(jī)看了眼時間,凌晨五點四十分,能給他睡回籠覺的時間還不到一個小時,就算睡了質(zhì)量估計也不是很好。
于是他果斷起身,穿好衣服開始洗漱。
衛(wèi)生間里,江火看著鏡子里那張稚嫩俊秀的臉龐,還是情不自禁的感到恍惚。
雖然他的生理年齡只有十七歲,但他的腦海里還留存著在一段三十年之久的記憶。
那是一個名為地球,與這個世界幾乎平行的世界——又或是星球。
十七對三十,孰重孰輕實難分辨。
洗漱完,江火便去到廚房開始準(zhǔn)備帶去學(xué)校的便當(dāng)。
他今年高三,學(xué)校復(fù)習(xí)強(qiáng)度拉得緊,像他這種走讀生也得留校午休,學(xué)校食堂里的那些半快餐他吃又不慣,于是便自己做了。
西紅柿炒蛋,醬雞心,一小碟涼拌的芹菜梗,不到半個小時就弄完了,完事他還順手煲了口燉盅。
小盅在鍋架上熱著,江火打開冰箱又清點了一遍。
他有個哥哥,名為江玉,是市武道隊的一員,平日里不是在打比賽就是在訓(xùn)練,平均兩三個月才回家一趟。
這個世界的武道文化比江火上一世要強(qiáng)勢許多,熱度要高于所有其他運動的總和,武術(shù)選手的社會地位也相當(dāng)?shù)母摺?p> 江玉在市武術(shù)隊效力,一個月能拿兩萬多塊的基礎(chǔ)補貼,再加上打贏比賽的獎金和分紅,年收入基本在三四十萬,是維持這個家的支柱力量。
在父母意外離世以后,江玉便成為了家中的頂梁柱,以一己之力承擔(dān)了父母所有的身后事,雖不算事無巨細(xì),但也是面面俱到,哪怕江火心理年齡比之更高,也對自己這個哥哥十分敬佩。
按照慣例,江玉每次回家,江火都會做一桌好菜給他接風(fēng)。
掃了眼冰箱,除了一些豆制品便都是凍貨,算得上好東西的就只有一板排骨。
等放學(xué)去買副腰子吧,拿來爆炒,那家伙就好這口。
隨手將客廳清掃了一番,江火估摸著燉盅也好了,便將其與其他小菜裝入一個自帶加熱的飯盒里,揣著保溫杯去往了學(xué)校。
上課時間,昨夜噩夢的余悸依然縈繞在江火心頭,這導(dǎo)致他比平常多喝了好幾口水,鬧得上課的老師心神不寧,以為自己講課又出了什么疏漏。
上午最后一堂課的下課鈴響起,任課的數(shù)學(xué)老師松了口氣,走了個起立再見的過場,便杵在原地喝起水來,眼角余光偷偷打量江火。
他是江火所在3班的班主任,名為蔣樹,自家的‘大寶’好像有些不對勁,他自然要打探打探。
江火悠哉悠哉的,掏出自己的飯盒,打開開關(guān)開始加熱。
很快,飯盒冒出的白煙便遮住了他的臉,蔣樹啥也沒看出來,但還是走到他的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
“你啊,就是少了點青春活力?!?p> 這屬實是沒話找話了,畢竟盯了人家許久,要是啥也不說就走,指不定會落下點疑心,耽誤學(xué)習(xí)。
江火煞有介事的點點頭,一副謹(jǐn)遵教誨的樣子。
在蔣樹走后,江火的同桌陸熒熒用胳膊肘懟了懟他:“老班說你像老頭?!?p> 陸熒熒在微信里給他的備注就是小老頭,她在現(xiàn)實中從來不叫,但會故意給江火看。
“是說我太成熟了,和你這樣的傻小孩格格不入?!?p> 江火關(guān)掉飯盒的開關(guān),把里面的小菜一樣樣擺出來排了一桌,一樣一口反復(fù)循環(huán)。
陸熒熒熟練的搶過他的飯盒,往里面塞了一袋包子開始熱。
江火瞥了她一眼:“你午飯就吃這個?”
“嗯啊,飯卡里的錢用完了,今天還睡過頭了沒有做飯?!?p> 之前一段時間,陸熒熒也會自己做飯帶來學(xué)校吃,主要是覺得江火這種生活作風(fēng)很有格調(diào),但沒堅持多久就放棄了。
“你爸不是每周給你充兩百?!?p> 按學(xué)校食堂的物價,每周一百都夠吃,陸熒熒還是每日一餐,今天才周四,也不知道這貨是怎么花錢的。
“都拿去便利店買吃的了,最近還出了奶茶,真的很會騙錢!”
陸熒熒頗不忿,把自己變胖和沒錢的問題都?xì)w咎于便利店。
江火搖了搖頭,對她的行為不予評價,說她是傻小孩確實生動形象。
“把塑料袋和吃的放鍋里一起蒸會有毒?!?p> “這是飯盒。”
“確實?!?p> 陸熒熒拿到熱完的包子后,三兩下把里面的肉餡吃掉,然后就用包子皮夾江火的菜吃,非常精明。
“真好吃,下次還吃?!?p> 陸熒熒摸著肚子道。
江火想說,吃完飯摸肚子對消化不好,但他憋住了,因為這樣真的很老頭。
吃完午飯,江火收拾好餐具開始看歷史書,而陸熒熒趴在桌子上,臉頰貼著手肘,眼睛則盯著江火,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才傻。”
她突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