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青的記憶里,有一只類似于潘朵拉的盒子,里面藏著滿滿三樣?xùn)|西:憤怒,痛苦,哀傷。而這三樣?xùn)|西都來源于同一個人。
陸曼麗!白子西的表妹!
她外表猶如天使那般純凈,心思卻黑暗猶如魔鬼。因此水青曾一度和她推心置腹,直至發(fā)現(xiàn)自己萬劫不復(fù),白子西已離她遙不可及。
所以,進(jìn)入水青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是——閃!命運(yùn)已經(jīng)改變了,不是嗎?她現(xiàn)在和白子西幾乎是陌路人,不是嗎?沒必要認(rèn)識陸曼麗,不是嗎?心里的自我死死抱住那只仿佛要暴動的盒子。
像螃蟹一樣,橫出一步,又橫出一步——
“顧蕓蕓,朱潔羽,你們來買書嗎?”另一個是誰?背對著他們,橫行。
這個莫默,不僅不夠沉默,而且是熱情的沙漠!烤死人的沙漠!又跟他不熟,打什么招呼呢?
羽毛輕飄飄啊了一聲,眼睛上落下落,視線飄忽不定。
蕓蕓卻自來熟,痛快地搭起話:“是啊。你們也來買書?”
廢話,來書店不買書,難道還是來喝茶的?水青吹過去一閃人的眼風(fēng),被蕓蕓幸災(zāi)樂禍的目光打回來。
試煉她對白子西的反應(yīng)?沒問題!連他的生日是今天都沒想起來,就知道她自己的決心了。關(guān)鍵是,她極度,非常,不愿意和魔女碰面啊!
“韓水青,你好。”
她不回頭,就不要裝著跟她熟,好不好?
可,這聲音不是莫默!不明快,卻如沉釀。不爽朗,卻如夜潮。白子西,總是不同的。
水青慢騰騰轉(zhuǎn)過身,臉上已換上明快的笑容,伸出手,一揮兩揮,對著眼前一行四人,笑如春風(fēng),“大家好?!?p> 最先跳進(jìn)她眼里的,一簇紅,一方白。紅是地獄火,白是天堂云。眨眼再開,貓樣眼,漣漪唇,粉色腮,嬰兒肥,甜甜痣,不脫稚氣,可愛且落落大方。
白子西目不斜視,落在水青身上,雖然公式化的介紹,卻有令人不難察覺的友善,“這是我表妹陸曼麗,今年從H市考進(jìn)云上?!?p> 陸曼麗在白子西身后悄悄打量著水青她們?nèi)齻€,似乎害羞,拉拉他的衣袖,細(xì)聲細(xì)氣得問:“表哥,你的同學(xué)嗎?”
白子西還沒說話,莫默搶了先,也不知道他哪來那么多笑容,招搖自己唇紅齒白,“以前和現(xiàn)在的,你表哥和我的,同班同學(xué)?!边€一一給陸曼麗報上名字。
“哦?!标懧悑蓩蓻_水青她們一笑,“你們好?!?p> 見到她,自己可不太好。水青保持淡然的神情,演繹疏離的客氣,目光無波無瀾,人依舊落在羽毛和云云身后三步,以拉遠(yuǎn)同對面四人的心理距離。
“你不是要買英語參考書?可以問一下韓水青,她是全年級的英語狀元,次次拿滿分?!蹦俅味嘧欤种钢?,還負(fù)責(zé)給陸曼麗當(dāng)向?qū)А?p> 他干脆改名叫莫非默好了。水青有點(diǎn)壞心眼,捏緊手里的書,怕自己控制不住,砸向他的頭。
“真的?”陸曼麗貓眼圓睜睜,右腮那顆甜甜痣,微微抬了起來,“比表哥還厲害?”
“那怎么能比?”沉寂已久的張妙說著,親熱挽起陸曼麗的胳膊,用不大卻人人能聽得見的聲音,遮掩不住地譏嘲,“她高一期末考,英語還不及格呢。”
吐槽吧吐槽。水青將書卷成筒狀,輕打著手心,手指一收一放,舒心地瞇起狐貍眼,假想拍手稱快的淋漓感覺。她寧可自己在陸曼麗眼里是個資質(zhì)平庸的笨蛋,也不要領(lǐng)著這心里長惡魔角的人選什么參考書。
“要不,張妙,你陪我去選吧?!标懧愅嶂∧?,想了想,保險起見,還是請認(rèn)識的人幫忙。
張妙好不得意,黑里俏變成了黑里亮,攀上什么似的,彰顯榮光。笑著說了一字走,和陸曼麗往英語天地去。
“表哥,你挑好書,可別自己付錢。說好了,今年我一定要給你生日禮物。”陸曼麗走出沒幾步,轉(zhuǎn)頭過來,沖著白子西撒嬌。
“知道了?!卑鬃游骱芴圻@個表妹。因為父母常年在國外,他一直寄住在H市的姨媽家。后來考了云上,才住到這個城市的外公外婆家里。兩人從小吃住在一起,陸曼麗就像自己的親妹妹。
等她們遠(yuǎn)了,白子西走過來,隨手翻一下水青身邊擺的那些書,“你手里那本書再卷下去,店員一定會讓你買下來。”
水青低頭瞧,那本名店裝潢都已經(jīng)被卷得不成樣子了,多是因為自己假想過頭,壯烈犧牲在快樂之下。看到白子西一臉?biāo)菩Ψ切?,她原本還訕訕然,不由生起氣來,攤開書本,上下用力彎兩下,又拍拍書面,右眉一揚(yáng),“這不是平了?再說,買就買?!?p> “我開玩笑的?!卑鬃游饕矒P(yáng)了揚(yáng)眉。她臉蛋鼓鼓,賭氣起來的樣子,完全沒有以往那般沉默寡言,好玩有趣。想笑,又怕她誤會他惡劣,食指堵在嘴邊,聰明得掩蓋掉了。
白子西在和她開玩笑?每每給人以斯文儒雅的君子模樣,和大部分同學(xué)保持著淡如白水的關(guān)系,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班長和小老師,這個人,他現(xiàn)在卻說他和她開玩笑!別讓她短命了吧!
水青心里雷聲轟轟響,腦海里發(fā)著警報。可是,一邊是蕓蕓和羽毛虎視眈眈,另一邊是莫默好整以暇。她一咬唇,擠出清爽笑容,“班長,你真幽默。我趕——”時間兩個字還沒說出口,蕓蕓又折騰了。
“你今天生日?”她顯然在問白子西。
“是?!卑鬃游饔只氐桨嚅L式的禮貌,簡短回答。
“打算怎么慶祝?”蕓蕓今天啰嗦得不象話,一反矜持的大家閨秀形象。
怎么慶祝?人家生日,你管他怎么慶祝?就算爬刀山,游火海,他們愿意!水青無語得低著頭,盯著腳尖,數(shù)拍子,念咒語。快快結(jié)束這場毫無營養(yǎng),甚至有害健康的對話吧。又不是茶話會,站著聊天太久,對身體發(fā)育不好。
“我們訂了酒樓吃粵菜。”莫默像是東道主,趕著話茬子奔,“張妙她們都來,你們也來吧,人多熱鬧。白子西說了,他請客,不用禮物?!?p> “不——”水青抬頭,打算客套下,再來個婉言拒絕??墒?,就有人不讓她把話說完。
“好啊,反正今天周末,我們也有空?!边@次換成羽毛了,她自私自利,不想回家,就去蹭免費(fèi)飯,還偏偏拉著她這個心不甘情不愿的。
“那么,七點(diǎn)在永春館見?!卑鬃游骱孟窈芨吲d有人幫他燒錢,黑眸又是帶笑,想了一下又說,“千萬別買禮物?!?p> 根本是在提醒,千萬別忘了買禮物。水青因為一直在努力和以前的禍害們保持距離,可不知怎么,好像躲也躲不了,擋也擋不掉。而且怕什么,來什么。
突如其來,水青有些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