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
自從上次兩人不歡而散后,蘇冕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再去找蕭硯,只是會在夜幕時分,長信殿展燈時叫人去提醒蕭硯,不要勞累到太晚。
蘇冕是漠北的王,蕭硯并未限制他的自由。
因此蘇冕可以說是整個皇宮內(nèi)最自由的人,宮墻想進就進想出就出,漠北和大燕世代為敵,但自打蘇冕來大燕和親之后,這種關(guān)系就變的越來越微妙了。
蘇冕自降身份進京為妃,就連大燕子民,對漠北人的態(tài)度也逐漸變的友好起來,兩國貿(mào)易逐漸開始往來。
變故發(fā)生在秋天,這日的燕京剛下了一場大雪,滿地雪白覆蓋住整個宮墻。
蕭硯從午間開始,便覺得有些心慌,這種心慌感來的有些莫名其妙,她自己也說不清。
接近傍晚之時,長信殿的方向突然火光沖天,明亮的火光照亮了整個宮殿,與此同時,皇城內(nèi)響起了兵甲的聲音。
有人逼宮。
蘇冕來不及想其他快速往長信殿的方向趕去,當她抵達之時,火勢已經(jīng)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
“蕭硯呢?”蘇冕拉過一旁的青山,大聲質(zhì)問道。
“皇上還沒出來?!鼻嗌窖劭粑⒓t,和平時的穩(wěn)重判若兩人。
蘇冕看了看殿內(nèi)熊熊燃燒的大火,接過宮人手中的水桶,將整桶水全部淋在了身上,捂著鼻子,想也沒想就沖進了火場。
“蕭硯!”
“蕭硯....”
“蕭....蕭硯!”
烈火灼燒著他的皮膚,極高的溫度像是要將他烤焦,蘇冕用盡全力呼喊這蕭硯的名字,但所有的嘶喊都被烈火燃燒的聲音給掩蓋了過去。
此時的蕭硯正蜷縮在長信殿的一角,她之所以會穿來到這里,也是因為一場大火,她緊緊的抱住自己的胳膊,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被活活燒死的滋味。
長信殿的門早就被鎖上了,她根本沒有半點可以逃脫的辦法,只要等著烈火將自己吞滅,這是一場專門針對她的陰謀。
“皇上....咳咳....皇上....!”
恍惚間,蕭硯聽到有人在叫自己,她抬起頭,卻見是郭旗,母妃留給她的那個老太監(jiān)。
“皇上,房梁要塌了,皇上先跟老奴走吧?!?p> 蕭硯恍了恍神,這種情況下,就算是綠水,也不敢貿(mào)然闖進來,房郭旗卻敢,他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太監(jiān)嗎,蕭硯不免質(zhì)疑。
但這種情況下,也由不得她多想。
長信殿的門背郭旗暴力打開了,濃煙彌漫著整個長信殿,嗆的人說不出話來,蕭硯只好用龍袍的袖子捂著了口鼻。
待她踏出了長信殿的第一道大門,才發(fā)現(xiàn)次殿的火勢更大。
就在蕭硯想繼續(xù)往前走的時候,一根橫梁卻突然倒了下來,就像蕭硯愣神之際,郭旗一個健步上前,直接將蕭硯推了出去,但那本該倒在蕭硯身上的橫梁,卻直接落在了郭旗身上。
他雖是太監(jiān),但身量卻不矮,此時的他,整個人被壓在了燃燒的橫木下,臉上的褶子滲出了細密的汗,但他卻一聲沒叫。
“郭旗?。 蔽疑焓窒肜瓌庸焐砩系哪静?,但那木材實在是太大了,我根本搬不動。
“皇上,別管奴家了,快走!”
“我...走不了了?!笔挸幰粫r間失去了所有的話語,四處都是火光,四處都是濃煙,她根本無處可逃,也許這就是命運。
坐上這皇位并非她本意,但卻有太多人為她這位置付出了代價,她不該參與的,蕭硯后悔了。
“蕭硯!!”
思索間,蕭硯聽到了蘇冕的聲音,她回過頭去,便看見蘇冕一臉焦急的看著自己,他頭上的頭發(fā)被燒掉了許多,像一只落難的土雞。
“蘇冕...”蕭硯呆呆的看向眼前之人,隨后又指向被壓住了的郭旗,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他...”
“蘇冕,帶皇上離開,我...活不成了?!?p> 郭旗的腹部幾乎被烤穿了,蕭硯也知道,來到這個世界后,她見過很多犧牲,但從沒見過比這次還要慘烈的犧牲。
郭旗是為自己犧牲的,她得好好活著,讓策劃這一切的人付出代價。
蕭硯決絕的轉(zhuǎn)過頭去,靠在蘇冕的身側(cè),快速往殿外離去。
“蘇冕,好好對皇上,不然....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這是蕭硯聽到的最后一句話,她的身后是濃煙與烈火,身前的希望是由很多用犧牲換來的。
這一刻,她放下了所有,明白了責任。
也許命運在她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就確定了,所有的抗拒只會造成更多的不可挽回的后果。
烈火燃燒下,長信殿內(nèi)的溫度很高,蘇冕將蕭硯整個人都護在了身下,不然半點火光落到她身上。
但他自己就沒有這么好運了,濃煙不停的涌進他的鼻腔,他感覺自己身體里有一股力量在蠢蠢欲動。
他知道,在極端高溫下,鉤吻發(fā)作了,但蕭硯還沒脫離危險,他不能倒下。
蘇冕擁這蕭硯快步向前走,像是摟住了一塊珍寶。
剛踏出長信殿,蕭硯便聽聽到了短兵相交的聲音,對于這場宮變,她其實早有猜測。
那日蘇冕告訴她,吃食可能有毒時,她便開始著手調(diào)查這件事了,只是沒想到對方比她想的還要耐不住性子。
蕭硯剛被蘇冕帶出來,青山便圍了上來,“皇上?!?p> “什么情況?”
“是四皇子蕭章,果如您所料,他忍不住了,懷王早已埋伏多時了?!鼻嗌娇戳丝词挸?,“皇上你有什么事?”
蕭硯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頭發(fā)幾乎已經(jīng)被燒沒了的蘇冕,片刻后才道,“我..朕無事?!?p> “去找太醫(yī)給可汗看看?!笔挸幱浀?,蘇冕為了護著她,后背也被掉落的橫梁砸到了。
“不必。”蘇冕揮了揮手,眼下危機未除,他不貿(mào)然離開,只能繼續(xù)忍耐。
蕭硯也沒再理會,任由他去。
身后的宮人還在奮力滅火,前方的兵甲之聲一直未斷。
約莫一個時辰后,兵甲之聲停了,身后的火也被滅了,只可惜長信殿完全被毀了。
郭旗被抬了出來,他全身已經(jīng)被燒焦了,完全看不出他原本的面目,很難想象他在死前受到了多大的痛苦。
蕭硯沉默了很久才道,“為他重新正衣冠,厚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