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xiàn)祭?”云澈震驚道。
道人點頭。
天空上不知道什么時候飄來了一朵烏云,很厚很重,很沉很悶。
陽光穿透不了烏云,所以烏云擋住了烈陽,遮掩住了光明。
“什么是獻(xiàn)祭?”云澈再度問道。
“就是獻(xiàn)祭.....”道人平靜道,仿佛在說著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神情卻是凝重,沒有一絲表情,如同暴風(fēng)雨前夕的寧靜。
“比如....春祭?”云澈小心地問道。
凡祭有四時:春祭曰礿,夏祭曰禘,秋祭曰嘗,冬祭曰烝。
舉春祭,塞久禱,以魚為牲,以糵為酒,相召。
唐帝國最大最濃重的春祭是在長安城外,各州各縣也會有自己的春祭儀式祭祀上蒼,祈求風(fēng)調(diào)雨順,得到上蒼的眷顧。
道人抬頭單手指天,開口道:“春祭是寄托人們的美好愿望,希望民生安泰,上蒼賜予眾生光明,自然有資格得到人們的祭祀........”
“人們朗讀祭文,以文章溝通天地,意達(dá)上蒼。民生,民心,民意,借以天地的呼吸傳達(dá)到到天地之間..........”
“遠(yuǎn)古之時,教化不通,民意不達(dá),眾生不為,故蒼生凄苦,百姓衣不蔽體,子食父肉,妻食夫肉。又有蠻荒野獸欺凌,血流千里,入目皆不堪..............”
“古有圣人,不仁天地生靈涂炭,不忍蒼生流離,不忍文明失落,不忍眾生斷絕,不忍教化不達(dá).......”
“切肉為硯,剝皮為紙,染血為墨作文章,字字誅心......”
“一文天地為之驚,鬼神為之哭......”
“傳民意于上蒼,溝天地之道,達(dá)教化于萬民.....”
“天降血雨為之哭泣,不忍眾生流離,不忍子民落難。”
“降下甘霖,綻放光明,普照天地?!?p> “然人力終有竭盡之時,蠻獸兇野,雖圣人咳血,仍不解蒼生之苦,圣人為之哭泣,萬民隨之而泣血......”
“忽有仙真出,奏天地之絕唱,天地之息呼于氣海丹田......”
“于高臺之上,朗讀圣人血祭之文章,詞達(dá)蒼天,如海中波濤不覺,傳于天地每一個角落....”
“眾生切腕以血祭蠻獸,以血祭蒼天,成祭天之舉....”
“圣人書浩然文章,仙真通天地之息.......”
“之后蠻獸退避,天災(zāi)消散,民生方得以教化通達(dá)........”
云澈很認(rèn)真的聽著道人的教誨,為那些圣人仙真之舉而敬畏。
千年始有圣人出,不是一紙空話。
“人終究逃不過貪婪的肆掠,天地之絕唱不響,便無法溝通天地,無法感受天地呼吸......”
“于是他們不甘心,想要強(qiáng)取上蒼的禮物....”
“如同隱藏在光明之下的黑暗一般........”
“天地的呼吸脈搏有生機(jī),自然便有死亡......”
“道修修持的便是這生機(jī),這呼吸之中的心跳.....”
“有人竊取那道死氣,以血祭祀,換取生機(jī)......”
“便為祭祀......”
云澈愕然道:“生機(jī)又是如何能夠竊取的?”
道人低下頭,再度用那犀利冷漠的眼神盯著云澈。
“圣人仙真血書文章意達(dá)天地......”
“自然便有人書文章溝通天地,換取那一絲生機(jī)?!?p> “這文章現(xiàn)在叫做.......《感應(yīng)篇》......”
“《感應(yīng)篇》?聽上去應(yīng)該很有道理啊......”云澈說道
“若是自然奏響的天地絕唱,那本書就該叫做《奉天序曲》..............”道人平靜的說道。
“奉天?”云澈疑惑道。
“圣人書文章,仙真達(dá)天意,是為奉天?!?p> “那些竊取天地生機(jī)之人是不是就是壞人?”云澈問道。
道人沒有回答。
很久,道人指著遮住太陽的那朵烏云開口道:“儒修尊帝師為浩陽,夫子為明月..........”
“忽有云遮住了浩陽,你覺得是什么?”
云澈沉默了很久,開口說道:“我明白了......”
道人忽然面色一肅,開口沉聲說道:“你若遇到那些人,千萬不能留手......”
“您太高看我了......”云澈苦笑著說道。
強(qiáng)行竊取上天的禮物,奏響天地絕唱,這等人該是何等的瘋狂,自己又能如何應(yīng)對。
“不知道長與我說這么多,又是何用意?”云澈說道
“你該知道我找你是為了什么....”道人盯著云澈的眼睛笑著說道。
云澈心中輕輕一嘆,是的,自己怎么會不知道呢。
道人一身道法玄奇造化,卻和自己一個山野小孩說了這么多,還能有什么別的目的?
“可我志在儒學(xué)......”
“小子人雖輕,卻也愿效法圣賢,修一口浩然之氣,教化萬民................”
“我不知道是哪位儒家大修替你遮掩了身上的紫氣精芒,但我在葛嶺曾遙望烏鎮(zhèn),有沖天紫氣蔓延,想來是有儒家大修留在了烏鎮(zhèn),但其中夾雜著一道精芒,很來消失不見,想來應(yīng)該是留在烏鎮(zhèn)的儒家大修替你遮掩住了............”道人說道。
云澈聽了卻是心中一驚,有人替自己遮掩氣機(jī),自己不過一個山野小孩而已,至于這么大的陣仗嗎?
烏鎮(zhèn)兩位儒家大修,除了有間客棧的老人之外,便只有自己的老師了,卻是不知道是哪位替自己遮掩了氣機(jī)了。
“生而開氣竅,天地呼吸流通氣海能奏出如此絕唱,你的資質(zhì)很不錯.......”道人笑道。
“浩然之氣,天地呼吸本質(zhì)也都差不多.......”
“要不道長留本道家至典,小子閑暇之時可以膜拜一下?”云澈笑道。
“道家至典,你倒是口氣大.....”道人笑罵道。
“或者道長給我留點什么續(xù)命延壽的寶物也可以啊........”
道人無奈的看著云澈,怎么之前沒發(fā)現(xiàn)這小子的本性呢。
“只有一本《奉天序曲》,你不要算了.......”道人惱火道。
“額.......”云澈愕然道,“那種滿大街幾文錢一本的書?”
道人大怒道:“道修最好的入門奠基之法,你敢說它是大白菜?”
云澈悻悻道:“我可沒說,可是您自己說的?!?p> 道人起身甩出一本舊書,轉(zhuǎn)身騎牛而去。
云澈接過舊書,看著道人遠(yuǎn)去的背影,臉上的嬉笑瞬間止住,化作了一絲凝重,良久,嘆了口氣。
將手中舊書收在包裹之中,云澈也起身向著窩窩村而去。
“或許,至少.....以后的路不會再寂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