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箭在大漢手中,向著他的胸膛繼續(xù)前行,便要刺進他的身體。
大漢的眼睛驟然明亮,宛如若星辰。
只聽得一聲轟鳴,鐵箭與他手掌摩擦所帶起的火花瞬間斂滅,地面之上狂風(fēng)大作,山石盡碎,混入煙霧中一道狂舞。
伴著恐怖的沖擊力,大漢的身體向后倒掠而去。
他的雙足像鐵柱一般踩在地面里,竟是硬生生犁出了兩道極深的溝壑。
鐵箭的箭簇刺破了他體表的元氣層,刺破了衣衫,刺破了肌膚,留下一道并不深的傷口,一滴鮮血緩緩滲出。
大漢抬起頭來,望向樹林深處,黝黑如鐵的臉龐泛過一絲蒼白,然后他開始咳嗽,有血水從唇角溢出。
地面上方,林間深處,有一條空虛通道,有些發(fā)白的氣流延伸而來,直至此時,落葉才重新落入,然后被箭道的余韻絞成碎絮。
這便是箭道。
箭道的另一頭在樹林深處的某個方位。
大漢確定了射箭人的方位。
他面無表情看著那邊,一道強悍的氣息釋出體內(nèi),灰與塵狂舞而起,在卡擦作響的地面間形成一個圓。
腰間一抹寒光閃過。
第二柄樸刀動了!
突兀而毫無征兆!
劍南道口最后的暮色與陰暗密林之間,仿佛有一面無形的鏡子,當(dāng)錚亮樸刀自大漢腰間出,化為流光而去,卻只見密林那方,有一道隱約可見刀身的灰影呼嘯而去來。
那抹如梭如電的淺灰影子,前一刻還在漫天飛舞的煙塵中,后一瞬便來到密林樹葉之間,最開始的低沉嗡鳴在眨眼不及的時間段內(nèi)變成風(fēng)雷般的咆哮。
灰影速度奇快,所攜的威勢直接震碎周遭數(shù)尺范圍內(nèi)的所有樹葉,如絲如絮的碎葉在影子后拖成一道筆直的線條,線的盡頭正是靜靜站立的大漢。
第二箭到了!
同樣的毫無征兆!
刀和箭在同一條線上。
飛刀,飛箭!
刀尖正對箭尖!
“退!”密林深處,一道蒼老的聲音在樸刀脫手的瞬間傳出!
射箭的道人疑惑的看了一眼身旁的道袍老者,不明這是何意。
自己退,還是大漢退?
自己手中的是道教祖庭的鑄造大師親手打造的神臂弓,山桑為身,檀為弰,鐵為槍膛,鋼為機,麻索系札,絲為弦,箭矢更是帝唐軍部專用的穿云箭。
他不信有誰能在兩箭之下全身而退。
即便是帝唐的將軍也不行!
即便是眼前的道袍老者也不行!
射箭的道人笑了,想要對道袍老者說“那人的確應(yīng)該退!”
道人嘴角微微張開,似要說話。
忽然,一抹血光濺起!
道人愕然低頭,向黑衣胸口望去,眼瞳瞬間變得無比悲慟。
被黑色道袍覆蓋著的胸口上開出了一朵花。
不是美妙夢里自己道法大成之后開出的那朵金花。
而是一朵血花。
花的正中心是一柄刀!
半截刀刃透體而出,一柄錚亮的樸刀!
如火的鮮血流淌著,如溪流,然后如小河,最后如汪洋!
............前一刻錚亮雪白的樸刀消失在大漢的腰間,消失在灰蒙蒙的的煙霧湍流中。
下一刻,樸刀與鐵箭相遇!
仿若金石碎裂的聲音,卡擦,卡擦!
刀尖切開了箭矢的精鐵箭頭,然后切開了精鐵鑄造的箭身,最后切開了箭尾翎羽!
樸刀繼續(xù)前進。
鐵劍粉碎,散落在地。
與空氣摩擦炙熱的刀身,穿透了密林的枝葉,直接透體進入射箭道人的胸腹,帶出一朵極夸張的血花,撕扯亂他體內(nèi)的經(jīng)脈心臟。
帶著最后一絲暮色的天空驟然變得陰沉起來,北方的北方有黑云叢生。
道人低頭看著自己胸腹間那柄透體的刀刃,身體緩緩顫抖起來。
那刀太快,快到他根本沒有反應(yīng),快到血花噴濺之后,恐怖傷口里的血還來不及跟著滲出,便穿透了他的身體。
道人牽動唇角,艱難而惘然地笑了笑,笑容卻是那樣的痛,痛入骨髓的痛。
“蠢貨!”道袍老者一聲冷哼。
“白癡!”高瘦道人也是臉色陰沉!
射箭的道人死前犯了兩個致命的錯誤。
第一,他不該射箭暴露出來自己所在的方位!
第二,也是最不該的,射箭之后,沒有瞬間離開射箭的位置!
所以他的死已然注定了。
非死不可!
..........
圍在大漢身周的那些江湖漢子,再次被這雷霆一擊震駭?shù)慕┝⒃卮鬂h卻沒有停止在暮色中向前的腳步。
他撿了一把劍,緩慢而行,每一步踏出便手腕微提、長袍微振揮出一劍,揮舞之時,平薄劍身嗡嗡作鳴,極盡彎曲彈放之態(tài),像條鋼鞭般呼嘯揮舞,裹著雨珠涼風(fēng)啪啪擊出,每一劍出便有一道人影飛起!
劍身及胸,有人橫飛撞到樹桿,吐血滑落;劍身及腿,有人翻著跟頭滑破夜空,骨拍噴血墮地;劍揮破雨,沉悶嗡鳴,人影不停橫飛而出,慘嚎恐懼之聲響徹先前還是死寂一片的劍南道。
一路前行的大漢揮劍動作輕松隨意,甚至可以用毫不在意來形容,就像是在夏日里驅(qū)趕夜蚊子,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平靜如常。
大漢沒有用刀,在他眼中,這些人還不配他用刀!
......密林深處,高瘦道人拾起了地面的神臂弓。
深吸一口氣,舉起鐵弓瞄準(zhǔn)遠(yuǎn)方那道身影,右臂緩緩向后拉動,堅硬的鐵弓隨之微微變形,弓弦深陷入他的手指之間。
大漢聽到了弓弦震動的聲音,目光瞥了過來。
兩人的目光似乎隔空相遇,兩人直視了幾秒。
大漢收回了目光,背對著密林,繼續(xù)揮劍,血光炸起!
大漢這樣做,便等于是把自己的后背,全部留給了敵人。
道袍老者看著眼前被肆掠而過的密林,感知著眼前凌亂的修羅場,神情驟凜,在心中震撼想道:“好強的心志!”
大漢轉(zhuǎn)身,就是邀請高瘦道人射箭來殺自己。
高瘦道人懂,道袍老者也懂,身邊的幾名道人也懂!
高瘦道人的手指在顫抖,落葉飄在肩上,又重新墜地。
星光點點,大地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很長時間過去,鐵弓未動。
他知道,每一分,每一秒,都有自己的人在死去,在倒下。
但他沒有松開弓弦。
黑發(fā)被束的極緊,在寒冷的風(fēng)里熱氣蒸騰,那些是發(fā)里的汗,他握著鐵弓,看著箭前,汗水溢出發(fā)際,淌到臉上......
他不敢射箭!
不能射箭!
道袍老者看了一眼手臂顫抖的高瘦道人,輕輕一嘆:“浦澤,放下吧......”
高瘦道人身軀微顫,猶豫了很長時間。
很長時間過去了。
最后,他的手臂還是垂下了,松開了箭弦!
.......“真的能殺死他嗎?”又一名道人眼中露出一絲懼色。
“是他嗎?”一名道人聲音有些顫抖。
“他很強....”道袍老者嘆了口氣,抬頭望天,頓了頓,說道,“一直很強,比以前更強了!”
“我們還有希望嗎?”
道袍老者沉默,然后轉(zhuǎn)頭微微看了一眼后方。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堅定的神色,似乎看到了希望。
“一定能....必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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