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迷惑
不知道是因淑媛的絕食舉動讓所有的人手忙腳亂還是因為這里就沒有“洗三”的習(xí)俗，反正淑媛認(rèn)為一生中第一件重要的大事沒有降臨，而又過了幾次日起日落之后，淑媛又確定了某些事情。
第一，她出生的年代不會是現(xiàn)代。環(huán)視整個屋子，她沒有看到一件帶有現(xiàn)代氣息的東西，任何一件與“電”有關(guān)的東西都沒有出現(xiàn)在她的視線范圍內(nèi)，那么，她出生在現(xiàn)代的幾率小到可以忽略了。
第二，這個家庭應(yīng)該還是富裕的。淑媛不知道自己的這個判斷有多少的把握，這兩三天內(nèi)，她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機會觀察了身邊的所有物品，她住的屋子，屋子里面所有東西的擺設(shè)，包括每天早上從窗口進來的陽光，還有屋里屋外的所有聲響，然后得出了這樣一個結(jié)論。
屋子里面家具不多（主要是屋子也不大，大概只有七八個平米甚至還沒有的樣子），一張雙人床，床頭對過去有一排柜子，據(jù)淑媛的觀察，那應(yīng)該是衣柜，材料好像是香樟木的，但也說不準(zhǔn)，畢竟室內(nèi)光線不大好，她又不能近距離的觀察，只能有個粗略的判斷。床尾靠墻的也是一排柜子，其中有一張應(yīng)該是梳妝柜，上面擺著一面錚亮的銅鏡，式樣簡單大方，不過大得有些出乎淑媛的意料。在使用銅鏡的年代，銅也是一種貴金屬，這面銅鏡和整個屋子簡單而略顯得有些寒酸的擺設(shè)不是很搭。
更不搭的是屋子里面的幾把凳子，木材一般（說一般是因為淑媛認(rèn)得出來用的不是她認(rèn)知中的貴重木材，具體說什么木材她還是兩眼一抹黑，壓根就沒有分清楚），但是它并不是純粹的木凳，而是用不知名的木材鑲嵌了大理石的。那淡淡的水墨色彩，讓淑媛清楚地知道，這樣的凳子一定價值不菲。
而整個屋子里面最讓淑媛吃驚的是擺在衣柜上做裝飾的一顆玉白菜，那是一顆用翡翠雕刻的玉白菜，和一般的白菜差不多大小，雖然雕刻的不算很細(xì)致，但也有栩栩如生的感覺，那翠綠的菜葉，潔白的菜幫，斑斕的色彩和晶瑩剔透的質(zhì)地，放在任何一個人家都能夠當(dāng)做傳家之寶，放在任何一個博物館，也都足以成為鎮(zhèn)館之寶。可是，它就這樣被當(dāng)成一件裝飾品放在了衣柜上，成了一個不大的房間里面的一件裝飾。
反正所有的一切都讓淑媛很是迷惑。
房間的窗戶是朝著東的，每天在聽到雞叫聲不久之后（雞叫聲似乎就在耳邊，淑媛由此判斷家里有養(yǎng)雞），淑媛就能夠感受到陽光照耀在窗欞上，透過窗戶紙，給整個房間里的一切鍍上一層金光，也讓淑媛看清楚窗子的不一般。
淑媛記憶中的木窗都是木格子的式樣，講究一些的人家會用不同的花樣來顯示自己家境的不一般，但是自己現(xiàn)在的這個家又不一樣了，窗戶沒有一處是方格子或者花格子的，直接就是雕刻了花樣的窗戶。整個房間共有四扇窗戶，一扇喜上眉梢，一扇松鶴延年，一扇白鹿獻瑞，還有一扇淑媛不好形容的是一只雄赳赳的大公雞，那又是什么含義？淑媛有些不明白，但她知道，單是這幾扇窗子就顯得有些不一樣了，更與這個狹小的房間顯得格格不入起來。
外面應(yīng)該還有一間房間，不過這是淑媛的判斷，她從出生到現(xiàn)在還沒有離開過這個房間，外面的實際情況還是兩眼一抹黑。她到底什么時候才能夠出去透透氣呢？
“來，換衣服了！”經(jīng)過幾天的仔細(xì)聆聽和適應(yīng)，淑媛現(xiàn)在勉強能夠聽得懂母親和家人的話，所謂的勉強就是他們說話的速度不快，沒有一串一串的往外冒的時候，淑媛就能夠聽得懂，如果說的比較長的話，淑媛就只能用聽得懂一點點，加上猜測以后，勉強能夠猜到大概的意思，但如果說的又快又長的話，淑媛就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了——花香，與之相對應(yīng)的是“鳥語”，嘿嘿~
換衣服？淑媛看著母親手中的白色衣服，眼睛中盡是好奇，那是一件白色的粗布對襟衣，看不到一個扣子，領(lǐng)口是鑲了紅色的邊，本來是扣子的地方也是兩條對稱的紅色布條，這就是要給自己換的衣服？
不等淑媛想清楚，母親就輕柔的將淑媛抱了起來，和身邊的另外一個婦人一起合作將淑媛放到溫水里，輕輕地用一塊棉布為她清洗身體，再將她身上的水汽擦干凈，在身上某些地方抹了像是香油又不像是香油的油質(zhì)東西，給她穿上衣服之后，又將她綁了起來——淑媛一直都很不滿意自己被綁得像個粽子一樣，不過這一次有了進步，小手終于解放了，嘿嘿！
這個婦人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房間里，有的時候是送吃食過來，有的時候是過來幫著照顧淑媛，淑媛猜不準(zhǔn)她的身份。說是母親的姐妹，兩個人長得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母親雖然看起來不像是像尊處優(yōu)的那種貴婦人，但是臉色紅潤白皙，眼眉之間有淡淡的優(yōu)越感，長得也很美麗——不是那種細(xì)致的美麗，但是一眼看過去就能夠吸引人的目光，再看也更有味道的那一種，更有一股不好形容的潑辣味道，那是淑媛在前生的母親身上永遠(yuǎn)見不到的氣質(zhì)。而那婦人則不一樣，長得很平凡，膚色相對黑一些，但絕對是健康的膚色，那是風(fēng)吹日曬出來的膚色，這讓她本來平凡的五官顯出一股活力和生氣，整個人也立刻生動起來。
說是家中的下人也不像！她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謙卑，面對淑媛的母親也是很坦然的，有尊重，卻沒有謙卑和討好，似乎是相同的身份一般，這讓淑媛實在是猜不準(zhǔn)她的身份。
“換上狗皮衣裳阿妹就可以見見客人了！”母親憐愛的親了親淑媛的小臉，而她的話讓淑媛忍不住的又皺緊了眉頭。
狗皮衣裳？自己剛剛換的衣服是狗皮衣裳？是用狗皮做的還是小狗穿過的？淑媛不確定的臆測著。剛剛她可是仔細(xì)看過了，身上剛穿的衣裳絕對是用普通的白色粗棉布做的，整件衣裳沒有任何地方有毛邊，絕對不會是狗皮做的，那么就是小狗穿過的啦？她知道有些地方會用別的小孩穿過的衣裳給新生的嬰兒來穿，希望能夠沾沾那小孩的好運，健康的長大，有的地方也會做百家衣，可是還真是沒有聽過狗皮衣裳的說法。
不知道為什么，淑媛腦海里立刻浮現(xiàn)出一只穿著這件衣裳的小狗，然后看到它露出一個可惡至極的笑容，朝著自己“汪汪”的叫了兩聲……淑媛苦著小臉，她能不能不要穿這件衣裳?。?p> 沒有等淑媛抗議的哭起來，她就被那婦人抱了往外走，自己能夠出門透氣了嗎？淑媛眼睛一亮，想要沖口而出的哭聲立刻就收了回來。不過，淑媛還是沒有出門，她不過是被婦人抱到了外間而已。
聊勝于無吧！淑媛轉(zhuǎn)動的眼睛到處打量著。屋子不大，和里面的臥室差不多大小，但光線好很多，男男女女老老小小的坐滿了一屋子的人，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可以和陽光相媲美的燦爛笑容。
婦人將淑媛交給一個老婦人，也是除了母親之外，淑媛見得最多的人之一，淑媛曾經(jīng)猜測她是自己的奶奶，但是看她和母親的親昵關(guān)系又有些不像，所以后來又猜測她是自己的外婆，雖然臉上已經(jīng)爬上了皺紋，但她并沒有多么的蒼老，看起來也就是五十來歲的樣子，眉目間看得出來和母親有七八分相似，所以淑媛確定她是外婆了。
萬分憐惜的親了親淑媛的笑臉，老人有些不舍的將淑媛轉(zhuǎn)到其他人的手里，大家一邊看，一邊夸贊了起來，淑媛不能夠全部聽懂，但也知道說的都是好話，君不見，外婆已經(jīng)笑得見牙不見眼了？
不過，為什么男男女女的都混坐在一起啊？淑媛不是很明白的想，要知道男女大防在古代是很講究的，男女七歲不同席，可是在場的除了自己和幾個明顯是帶過來玩耍的小孩之外，都是成年人，難道是自己猜測錯了嗎？
“吃雞蛋了！”兩個滿臉笑容的婦人端著托盤進來，上面放了好幾個碗，她們將托盤往某個人面前一放，那人就會很自覺地端起一個碗來，然后順手將它遞給旁邊的人。
這個時候，淑媛又回到了外婆的手上，她旁邊坐了一個看起來六七十歲的老婦人，眼尖的淑媛看清楚了，那碗里是紅糖水煮雞蛋，那甜絲絲的紅糖味道直沖鼻端，讓淑媛忍不住的砸吧了一下嘴，讓抱著她的外婆母笑彎了眼。
“阿妹也嘗一點！”她完全就沒有認(rèn)為淑媛是小嬰兒，除了奶水之外不能吃其他的東西，外婆讓淑媛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奶稍谒膽牙?，一手端碗，一手拿勺，然后小口小口的喂了淑媛一些，淑媛不知道多久沒有吃過味道這么正的紅糖水了，那種甜甜的味道純正的讓她多喝了好幾口，直到那天出現(xiàn)的小男孩積極的要抱妹妹才打斷了她的進食。
“燒害使”是什么意思呢？淑媛回到母親的懷里后認(rèn)真的思考著，她從外婆和來客的人知道，他們是來“燒害使”的，淑媛不知道是什么習(xí)俗，但知道他們都有帶禮物上門的，有的是帶了母雞、紅糖、雞蛋和大米，有少數(shù)的幾個還加了小孩的衣裳。這又是什么奇怪的風(fēng)俗呢？淑媛覺得自己的小腦袋實在是不夠用了，還是睡覺吧！
注1：狗皮衣裳，新衣在做好之后在狗身上披擦一下，意思是將狗身上的熱氣取過來，利于嬰兒健康成長。
注2：燒害使，白族語，即漢語的“送粥米”，有的地方稱“送飯禮”或“出生禮”一般送母雞、雞蛋、紅糖和大米，只有特別親的人（一般是娘家人）才會加上小孩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