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軍旅之人,可是從不輕易行跪拜之禮的??赡切胀醯能姽?,盡然朝一個秀才身份之人跪了下去,這事有些說不過去了……
還好劉三趕來及時,否則劉渙當(dāng)真有口難辯。他很慶幸地得了自由之身,心中自是憤怒無比,可而今大事要緊,他也不好行那鼠目寸光、心胸狹窄之事。
只見他親自附身、扶起地上的軍官,罵道:“他媽的,你這姓王的兄弟還真他媽有勁,踢得老子好痛!”
那軍官一個突兀,本以為會被劉渙狠心報復(fù)一番,要知道眼前之人可是大有來頭,若他稟明官家,一陣煽風(fēng)點(diǎn)火,被滅九族的,說不得就是他自己了……可這劉秀才只是嬉罵一聲,卻不見他如何憤怒。
王姓軍官吞吐道:“我……我對不住劉秀才……”
劉渙哈哈一笑,再次罵道:“算逑!也怪老子太沖了!你叫甚么名字來著?狗日的,有這等本事,不去臨安府謀個禁軍首領(lǐng),呆在這夔州作甚?”
那人道:“不才王沖!字公謀,本是有姓無名的山野痞夫,年幼時被宣撫使王炎王大人相中,隨了軍旅,投身國難,后來進(jìn)了王大人幕府,名和字都是大人給起的?!?p> 劉渙聞言一驚,暗想道,“怪不得**一副殺人不眨眼的樣子,魁梧壯實(shí)的身體上,剛正不阿的氣度倒是顯得牛逼,原來是王炎的手下,這就好說了。”他“哦”了一聲,嘆道:“嘿,老子就說嘛,原來你還有這層干系,王沖兄弟,可你不呆在成都府,跑來夔州做甚么?”
王沖答道:“劉秀才有所不知,我是受了我家大人的命令,來夔州尋陸大人,向他學(xué)習(xí)本事的。我家大人說了,夔州知州、陸游陸大人才學(xué)了得,統(tǒng)兵有佳,叫我好生來請教,學(xué)了真本事后,回去給支隊伍帶帶?!?p> 劉渙道:“行了,呵,王大人倒是有眼光的,陸游大人確實(shí)是難得的人才,這等美差落在你的身上,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和劉渙一通談話,這人盡忘記了剛才的誤會和尬尷,心中一陣爽朗,暗道:“怪不得陸大人整日宣揚(yáng),說他有一個從未謀面的朋友,姓劉名渙,是人中龍鳳……真是百聞不如一見,這劉秀才之心胸與氣度,非是常人能及!”
見得大伙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劉渙正色道:“呆著做甚么,兄弟們下這谷中來的目的,想必陸大人并非全盡給你們說過,此事涉及一些辛秘,小子當(dāng)下也不好說……正事要緊,老九,你去下山的路上等著,招呼下得谷中的兄弟們,到了以后,就地整隊,隱藏起來,你留下暗號,不時自有人來喚你!三哥,除了我和射手以外,魏伯和一眾兄弟全盡被迷藥迷倒了,此時正關(guān)押在一處地牢之中,我們?nèi)ゾ葘⒊鰜怼!?p> 說完就要動身,王沖卻道:“渙哥兒,那我和一眾兄弟們又該如何安排?”
劉渙納悶道:“這個嘛……王大哥是隸屬是王炎宣撫使,而今又是陸大人的轄地,我一介秀才,倒是不敢宣兵奪主,就算敢,也不知如何安排呀!”
王炎一聽,臉紅道:“兄弟說的哪里話,我們潛入此谷,便是來配合你的,陸大人早有安排了,你說吧!”
劉渙裝了一把高風(fēng)亮節(jié),當(dāng)刻不再矯情,道:“如此,便請大哥帶上兄弟們,我等先行救人吧……實(shí)不相瞞,這谷中一切變幻萬千,非是三言兩語說得清楚的,等此事過后,我保證陸大人和眾家兄弟得朝廷賞賜,走吧!”
幾人聽他說甚么“朝廷賞賜”,自然不明所以,可想必他偌大名聲的劉秀才,當(dāng)不會信口開河才是……
又說那射手老三,化名“劉躍”,此刻正警惕地埋伏在地牢外間,他心煩意亂地等待著,又是焦心外界情況,又不敢妄自離開,真是七上八下。
他一支靜靜觀察——果然,許久過后,有得腳步聲響,其聽聲分析,來人人數(shù)在三至五個之間,想必定是前來處理魏伯眾人的“盜墓賊”無疑,他感慨道“渙哥兒所料不錯啊,這伙人來得好快!”
射手趕緊摸出匕首,找了一個有利于偷襲的位置……
不多時,幾個苗人“嘰嘰呱呱”地打著苗語來到地牢旁邊,人數(shù)正好四個,透過昏暗燭光,見得為首之人便是那日拼命向他灌酒的漢子,其手中拿了一把彎刀,背上捆著一大堆麻袋,后面的三人各有武器,一字排開,顯得懶散而囂張。
射手氣不打一處來,心中殺意畢現(xiàn),緊緊地握住匕首。
說時遲,那時快!
那伙人才一一走過,射手鬼魅現(xiàn)身,無聲無息地割破了最后一人的喉嚨。
“啪”的一聲,那人倒地造成響動,死于非命!
第三人才一轉(zhuǎn)身,突覺得脖子一涼,怒目圓睜,也是見了閻王!
第二人迅疾回頭,卻被一把匕首刺進(jìn)了心口,鮮血汩汩而流,疼痛傳來,大腦還未反應(yīng)完全,一個恍惚,倒地抽搐!
第一人趕緊閃開身去,透著燭光,正見得一個人快步欺來,他拿起手中彎刀就要格擋。卻不知,來人實(shí)在狡猾,突然剎住腳步,匕首脫手而出,被當(dāng)成暗器射來,他的彎刀舉在胸前,那暗器卻刺進(jìn)他的小腹位置,雖不致命,但疼得厲害。
“哎喲”一聲!那人呼喊出來!
他又驚又怒,可為時已晚,只見那人飛身而至,一腳踢在他的彎刀之上,他步步后退,還未站穩(wěn)腳跟,但覺刺在小腹之上的匕首行來一股狠力,原來是來人附加力量于匕首之上。
于此,那匕首全部刺進(jìn)他的小腹之中,他疼得死去活來,彎刀才舉到一半,便發(fā)現(xiàn)身子不由自己控制,半點(diǎn)力氣也提不起來,“啪”的一聲摔倒在地……
他實(shí)在沒想到,做了一輩子的“地鼠”,卻在“地底下”遭了殃,連對手的面容都未看清楚呢……
這一切快捷無比,射手長長吁氣,罵道:“他媽的,沒了短弩,實(shí)在不便,否則這幾條雜魚,怎可能用上這般久的時間?”
哪曉得他話剛說完,還未來得及打掃“戰(zhàn)場”,卻聽得外面一聲嬉笑道:“是么,沒了弓箭,你便是個短腿瘸子咯?”
射手聞言,先驚后定!淡然道:“渙哥兒,你總算來了,這地牢黑乎乎的,真他媽寂寞!”
人未到,聲先至。
果然一個眨眼之間,劉渙帶著劉三,以及一伙兵卒,迅疾地走了進(jìn)來。
射手驚愕暗道,“這他媽還真能帶一只兵來,天了,渙哥兒乃神人也!”
劉渙見得地上尸體,問道:“用了多長時間?”
射手道:“十個呼吸!”
劉渙罵道:“太慢了,女人都比你快呢!”
射手反駁道:“我……我這不是短弩不在嘛,否則何須十個呼吸,兩個呼吸不到就夠了!”
身后王沖聞言,心中驚起滔天巨浪,暗道,“天了,這樣還慢,這信州的劉渙到底是個甚么人啊?”
可來不及他多想,卻聽劉渙正色道:“王大哥,我家伯父和一眾兄弟都被困在這地牢之中,還得麻煩幾位哥哥了?!?p> 王沖聞言朝下面望去,借助燭光一探,果然有六個人橫七豎八地躺在下面,全被捆成了“大粽子”。
他又見劉渙謙遜,處處予人以禮,全不提及半點(diǎn)恩怨,當(dāng)刻爽朗道:“渙哥兒說的哪里話!兄弟們,救人要緊!”
人多就是力量大,這伙訓(xùn)練有素的人,動作自也不慢,不多時,便把地牢中幾個昏迷的人救了上來。
王沖正要詢問劉渙下一步打算,劉渙卻打出一個“噤聲”的手勢,小聲道:“噓,有人!”
眾人聞言,趕緊警惕起來,附耳一聽,果然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劉三小聲道:“一號,如何?”
劉渙答道:“要活的!”
劉三點(diǎn)頭答復(fù),與射手摸上前去,等著魚兒上鉤。
王沖再次看到,這幾人的對話好生短促,半點(diǎn)多余的字句都沒有,行動之迅疾,恐怕便是臨安府的禁軍,也不見得這般干凈利索……
幾人一言不發(fā),這地道中安靜非凡,自個兒的心跳撲通撲通地清晰明了。
來人腳步之聲越來越大,距離越來越近……
還在沉吟之中,陡然聞得:“哪……”
一聲未完全說出口的話,洞中再次恢復(fù)了詭異的安靜。
劉渙罵道:“太慢了!”
劉三答復(fù)道:“太黑了,這人個頭極高,料錯方位了。”
劉渙道:“休得解釋,以后再出現(xiàn)這種情況,各領(lǐng)杖責(zé)!”
他本是要在王沖一伙人的面前裝一把,卻不知這話被王沖聽后,更是不得了了,一個秀才而已,盡敢對朝廷官兵說“自領(lǐng)杖責(zé)”……
射手把那人反綁起來,問劉渙:“一號,如何處理?”
劉渙道:“哼!這條雜魚可是顯眼得很啊,不是那黑婆娘的左右之人么?怎地不去挖盜洞探寶,跑回來作甚?把他弄醒,問明由來再說!”
射手聽說要把那人“弄醒”,還要“問明由來”,這不是活脫脫“嚴(yán)刑拷打”的折磨手段么?便在信州鵝湖山之時,劉渙傳授了他們好多“變態(tài)”的手段,卻不怎么用過,他此刻盡然無端端地興奮起來,道:“嘿嘿,交給我吧……喲……哥哥們可得躲開一些……”
王沖不解道:“兄弟這是?”
射手道:“大哥,待會而這人定會歇斯底里地嚎叫,吵人得很的。”
王沖還是不明所以,要向劉渙請教,卻見劉渙和劉三二人哈哈大笑,也不答復(fù)……
果然,經(jīng)過幾十輪殺豬一般的慘叫以后,這條雜魚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他回來的目的,之后復(fù)又昏死過去。
劉渙點(diǎn)頭怒罵:“他媽的,那黑婆娘好生歹毒,若不是看在魏伯‘搞’過她的份上,起碼我等早活不到今日的。”
射手道:“既如此,下一步怎么辦?”
劉渙道:“將計就計!”
王沖熱血早被點(diǎn)燃,仿佛此番不是在捉賊剿匪,而是沙場點(diǎn)兵,他一抱拳道:“還請渙哥兒示下!”
劉渙道:“不敢當(dāng)!三哥,你出了地道,帶陸大人等一眾兄弟前來,聚集于地道中那塊空地上,陸大人定會安排哨崗在外面,但請他萬分注意,外間的哨崗不得命令,萬萬不可隨意行事!王大哥、老三,我們把我家伯父等人抬到一處安全之地,還請大哥安排一人細(xì)心照料……把此人弄醒,威逼他去盜洞外面,叫那伙苗人的孩子與老弱們回到地道中來。他媽的,那黑婆娘不是要探寶么,老子們且不打草驚蛇,等她探秘有成,來個人贓并獲,兄弟們等著升官發(fā)財就是了……”
幾人聞聲而動,全無半分拖沓,一切僅僅有條,等著好戲上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