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喧車馬欲朝天,人探東堂榜已懸。萬里隨便金鸑鷟,三臺仍借玉連錢。話浮酒影彤霞燦,日照衫光瑞色鮮。十二街前樓閣上,卷簾誰不看神仙?!?p> 科考始終都是大事,而今不過縣試,鉛山已然人滿為患,連個住處都找不到。
劉渙見了鬼,餓著肚子找館子,卻見到處都是人??磥碇挥凶约簞邮至耍脤つ募业男游餂]有關(guān)好……
早知道,就該接了張老頭的饅頭,楊嬸的炒米好干,最沒嚼頭……
丫頭這個沒良心的,也不來送他,還是劉三仗義,走時前一夜,陪劉渙大醉了一場,他現(xiàn)在頭還有點疼呢。
按照慣例,這縣試其實簡單而蒼白,基本上沒什么水平,能考得出的,莫非是“死記硬背”的孩童記性罷了。
劉渙清楚,縣試有時候也稱州縣試,但除了唐宋時期以外,明清時期稱“郡試”、其余時期或叫做“童子試”。由縣官主持,儒學(xué)署教官監(jiān)試。
故而也怪不得趙知縣這一個月以來忙昏了頭腦,還有那主簿先生,既要不時去鵝湖山看一眼工地情況,又要趕回縣衙幫助知縣處理公務(wù)。
哎,也怪不得誰,那個時代就是這個樣子,一般知縣見了上級官員,都的謙稱自己為“下官”,他們實在是卑微得很的,由此可見,這主簿又要比知縣更輕了。
只要人家趙知縣喊一聲,主簿還不得兩頭跑。好在而今縣試之期,大小事由基本憑知縣主持,這等為朝廷選舉人才的好機(jī)會,大家臉上揚(yáng)起了前所未有的光彩。
關(guān)鍵的關(guān)鍵,還有“油水”可以撈。
這不,入場的第一個環(huán)節(jié)“搜子”,劉渙便親眼看到有府吏作弊呢,對某些“特殊的娃兒”特別照顧,隨便打了個馬虎眼,就放人家過去。
到了劉渙,給他收身的人是個滿臉橫肉的人,面目神情直叫人惡心。
“嘿嘿,你便是鵝湖山的劉渙小兒么,過來過來,聽你諾達(dá)的名聲,該不會‘挾抄’吧?”
“我會不會挾抄,你們家知縣趙大人是清楚的,你先搜吧,若是不信,可以去喊你們大人來,正好小爺也許久不見他了?!?p> 他這里言語很不友善,盡以“小爺”自稱,那丑陋的漢子頓覺得心情不好,一時間來了情緒。
但聽說這小子年紀(jì)輕輕便授了皇帝圣旨,于鵝湖山主持建學(xué)。平日間和鉛山縣衙一眾人員關(guān)系也好,他可不敢隨意憤怒,只得死命收身,多么希望能搜出一些可疑的東西來。
到底還是讓他失望了,除了搜出一些看似可疑的炒米以外,其他一切正常。這炒米是丫頭的母親做給劉渙的,劉渙打死不要,卻被張老頭呵斥,讓不開不下人家的情誼,只好收了……
接下來點名入場。
先教官向考官一揖致敬,立考官背后,再集合做保廩生,次第向考官一揖致敬,立考官旁監(jiān)視……
唱保、按卷號入座、領(lǐng)取素紙……一切有序進(jìn)行。當(dāng)然,通篇答論,多用“正楷”,這也是要求。
第一場為正場,錄取較寬,文字通順者即可錄取。對于劉渙而言,這有何難,他故意拖延半柱香的時間,把字跡寫得如前世“教科書”一般工整,全是“宋體”,之后才交卷回避。
如此心安理得地去門口等黑娃。那曉得,才一出門外,盡見得黑娃拿著半只燒雞吃得不亦樂乎。
“誒喲,渙哥兒,你咋這般慢呀,燒雞都吃完了?!?p> “黑娃,你咋這般快,莫非這第一場對你而言,盡簡易萬分不成?”
“嘿嘿,那是那是,別看老子整日跟著你瞎混,其實無非是看你人品好罷了。鵝湖山一代的膚淺之人,卻把我看成你的跟班,真是可笑,那些個‘燕雀’!”
“額,老子是問你考試的問題,你扯那‘燕雀’有個逑用……”
“哦,且聽我給你說來……”
“算了,不必說了!”
“哎,開都開口了?!?p> “還是不要了,老子不喜歡聽你吹牛皮?!?p> “絕對不是……”
“算了吧黑娃,我真心不想聽了,從你的兒眼神中早已看了大概……”
“哎,那你還問。你我知根知底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子生平最討厭那磨磨唧唧的子曰詩云,又怎地記得住;還有那粗劣的毛筆,拿在手中也不聽使喚,煩也煩死了,老子一氣之下,把答卷揉成一團(tuán),棄筆而走……”
“所以?”
“所以為了平復(fù)我激動憤慨之心情,老子一口氣吃十個肉包子、一只燒雞,可惜那群狗.日的說不許在考場前喝酒,哎……”
“如此,回去之后,你不怕被你爹揍么?”
“揍?哼哼!他現(xiàn)在連我的衣角都沾不上,如何揍我?再說,這事情你不說,他們?nèi)绾沃???p> 接下來需等兩天時間,由知縣老兒主持一眾府吏批閱試卷,評出過關(guān)之人,好進(jìn)行下一場。
果不其然,劉渙的答卷被主簿看到,主簿和他多少有些“關(guān)系”,假意把試卷遞給知縣。
“大人,請看此卷,此字跡之工整與靈秀,實屬難見呀,就以卑職之精力,恐也寫不出此等字來?!?p> “哼!你也學(xué)會彎彎繞了,既知曉是那小子所寫,偏偏還要遞給我看,有何好看的,這等膚淺簡易之應(yīng)試,第一場他劉渙不得元首,又有何人坐得?”
“是!卑職知曉,便點他為第一場之元首吧。那……大人還需再看看么?”
“不必了,他寫的詩文,而今便在朝野之中,也大有人青睞,區(qū)區(qū)四書五經(jīng)的死記硬背,他會出錯?”
“也是也是,卑職了然、了然……”
如此,劉渙與黑娃瞎混兩天,期間以“特種”手段做了幾回梁上君子,偷人家的米酒,還很不幸運(yùn)地看到了一個胖女人洗澡。
黑娃鄙夷地問劉渙,說這可咋辦,君子非禮勿視呀。劉渙呵呵一笑道,沒啥了不起的,又不是沒有給他們講解過“人體構(gòu)造”。
黑娃一想,便也心底晴朗開來,畢竟對他而言,渙哥所畫出來的那些個‘人體圖畫’,比那胖女人要“邪惡”一百倍不止……
到了第二場,難度適當(dāng)加大。
場提坐“堂號”,接近主試官,監(jiān)試加嚴(yán),或受面試,其人數(shù)以十名至二三十名為度……
劉渙就覺得,趙知縣有意回避他的眼神,不曉得他是咋了,想必除了千百年的儒家文化中的某些東西影響了他以外,再也找不出其他原因。
在渾渾噩噩,枯燥而乏味的幾天考試之中,劉渙沒了半點興致。
這些天來,他看不到他的鵝湖山,感受不到柳樹梢頭的春意闌珊,更看不到工友們聽完“西游記”后的幸福神情……
有的只是白紙黑字,只是旁人緊張而嚴(yán)肅的埋頭苦作、粉筆疾書、不知所以、焦頭爛額……
“娃娃們,我真心為你們感到不幸,你們的童年就要歷經(jīng)這等‘磨難’……哎,等著哥哥吧,等有一天哥哥的翅膀硬了,便解放苦難中你門罷。只是很可惜,或許到了那時,你們早已失去了童年,失去純真的遐想,陷入了無邊無際的生活深淵之中……”
劉渙如是在心底感嘆,一時間突然想要發(fā)光發(fā)熱,做個“革命”的英雄和偉人……
本次縣試共考了五場,最后兩場連覆,經(jīng)文、詩賦、經(jīng)文,姘文等內(nèi)容。
他又裝了一次“高大上”,賦詩寫的是:
“九州生氣恃風(fēng)雷,萬馬齊喑究可哀。
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p> 這無疑是一首政治詩,出自后世龔自珍的“已亥雜詩”,此處被無恥下流、卑鄙無賴的劉渙抄襲了。
趙知縣和主簿硬是覺得此詩好極,但涉及了某些隱晦的內(nèi)容,他勸“天公重抖擻”,不拘“降人才”……那還得了,莫非這泱泱大宋朝,只有他劉渙一個人才么,也忒狂妄無邊。
整首詩歌讀來,又有些諷刺朝廷的意味,二人故不敢了斷,抱去請教了趙汝愚。
趙汝愚一看,無可厚非地予以夸贊,然后更加大膽地收起來,準(zhǔn)備交于皇帝陛下……
故而,因他劉渙此詩,本次鉛山縣考,遲遲沒有貼出榜來,到底哪家娃兒得了“秀才”,等得人們好心急。
做這樣的事情,劉渙是有目的的,只是他的目的有些逆天。
原因是對于他一個后世人而言,他深知而今時局,孝宗其實是個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北伐的君主。
只是很可惜,有北伐的君主,卻無北伐的能臣……
如果沒有記錯,而今乾道七年,正是趙昚老小子又立太子的年份。據(jù)史料記載,卻是立了趙昚家的老三趙惇為太子,也就是后世稱的宋光宗。
不過劉渙實在很反感趙惇其人,沒啥能力不說,還他.媽不孝順,大權(quán)一旦交到其人手中,南宋從此也開始了下坡路……
也不曉得,憑劉渙這后世者的能力,到底能不能左右這一事實。他很清楚,對于一個封建王朝而言,“班子強(qiáng)不強(qiáng),就看班長強(qiáng)不強(qiáng)”。
成與不成,還得看后話……
他而今的辦法,想來想去,也只有一個下下策了。
?。A(yù)知后事,請看后話,劉渙想辦法拖延趙昚立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