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花開兩世
萬森沒吱聲,抬起頭隱約看到窗戶外一閃一閃的燈光。
隨后他按下了手機(jī)屏幕上的紅色圓形按鈕,掛斷了電話。
然后打開微信告訴高歌,他回來后很累,躺沙發(fā)上睡著了,讓他們不用擔(dān)心。
高歌盯著被掛斷的電話和微信消息,抬頭再看看窗外鄰居家的光亮——瞧不見人。
放下電筒,她兩手飛快打字,想問個究竟。
高:你是不是有秘密瞞著我們?
張:沒。
高:你爸媽呢,怎么沒瞧見他們和你一起回來?
張:在國外。
高:連你訂婚這樣的大事,都不回來見見?
張:
高:怎么不回答,有什么難題,可以告訴我們,大家一起想辦法。
張:
張萬森沒心情聊天,給手機(jī)關(guān)了靜音,任高歌刨根究底也不吱聲。
高歌皺著眉頭,在客廳踱來踱去,本想電話給北星,但是想到她在醫(yī)院,估計忙得焦頭爛額,晚上得好好休息。
有了,問麥子。
她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連忙翻找麥子的微信。
麥子剛埋了鸚鵡,一個人躲在房間里流了兩滴清淚,心想好兄弟的青春愛情,就這么隨著時間消散了。
哦不對,只是物非人是,鸚鵡不在了,人還在,不能那么悲觀。
手機(jī)屏幕突然在黑夜中亮起,麥子疑惑地轉(zhuǎn)了頭,瞇著眼睛瞅著刺眼的光亮。
大半夜的,誰會打電話?
是許久沒聯(lián)系的高歌。
“喂,麥子。”她定下心來,沒有像打給張萬森那樣火急火燎。
“咋了?”
“你說張萬森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瞞著我們?”
“秘密?你是指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總覺得他這次回來有些奇怪。”
“鸚鵡死了?!丙溩記]聽進(jìn)高歌的問話,只覺得正好找到了一個傾訴的對象。
“什么鸚鵡?”
“就是張萬森的那只?!?p> “哦?!备吒柘肫饋砹?,就是畢業(yè)時,張萬森打算用它來表白的鸚鵡,會說“我喜歡你”。
“那……你告訴張萬森了嗎?”
“沒,剛被我埋了。”
“好吧。”
高歌不知道該說什么話安慰麥子,也不知道剛才的話題怎么繼續(xù)下去,仿佛這段時間外面發(fā)生了許多生離死別的事情,而她和楊超洋一無所知。
“你有鸚鵡的照片嗎?”高歌沉默良久后,突然發(fā)問。
“沒有照片,但有視頻,你要這個干什么?”
“我想給鸚鵡畫幅畫兒。”高歌想,藝術(shù)的魅力,在于記錄,在于刻畫,在于給人以深入的印象。
她想把鸚鵡畫下來,算是給北星和萬森留個念想,總比干巴巴說鸚鵡死了,要好得多。
“行?!丙溩娱L嘆了一口氣,感慨世事無常。
高歌照例關(guān)照了幾句話,二人掛了電話,她回到了臥室,楊超洋早已沉沉睡去,發(fā)出輕微的鼾聲。
她退出臥室,掩了門,輕手輕腳來到書房,從抽屜里找出了那次野炊時畫的次稿。
白紙上不過寥寥幾筆鉛色線條,那人物的神情、動作便撲面而來。
二人時而打鬧,時而黏膩,熱戀中的情侶總是那么旁若無人,羨煞眾友。
高歌想起來那時候,她還和楊超洋磕過cp,總喜歡發(fā)掘北星和萬森暗戳戳的小秘密,比如穿了情侶鞋啦,戴了同色系的圍巾手套啦。
不像他倆,戀愛相對低調(diào),沒有那么多情侶之間的打情罵俏,用楊超洋的話說,高歌有時候太理性。
每每這時,高歌總是嗤之以鼻,覺得楊超洋真是不解真情,枉她為了他的事業(yè),低調(diào)行事,還不是為他考慮。
不過也就是嘴上多說兩句,然后二人重新回到磕cp的氛圍中,看著林張二人手拉手走路,看著角落里北星大膽的親吻,諸如此類。
而張萬森在畫作里,總是隱忍的,內(nèi)斂的。
高歌想,他的脾性,和北星在一起之后仍沒變。
或許只有北星才能調(diào)動他那暗藏深處的快樂的一面,帶他瘋,帶他鬧,帶他看這世界的另一面。
而北星,也慢慢從稚嫩變得成熟,便得更加獨立自主。
最后一副畫只畫了北星一人,張萬森的那一面只畫了個輪廓。
是高歌的畫筆斷了,無奈終止了作畫。
她的思緒一下子從回憶里拉進(jìn)了現(xiàn)實。
會不會、會不會現(xiàn)實里,也是這種結(jié)果?
高歌不得而知,盡管他們的秘密尚未探尋,但是潛藏的危險卻時時靠近。
就仿佛處于敵明我暗的境地。
想著想著,她太困了,手里畫作脫落,輕飄飄地飛到了書桌底部的空隙里。
暗夜,毛月亮重被黑云遮住了臉,鵝毛大雪翩翩飛舞,呼嘯的北風(fēng)吹得窗欞咯吱咯吱打顫。
一座小城,在疫情的裹挾下,人們的正常工作按下了暫停鍵,但是生活扔在繼續(xù)。
一座小城,總有那么幾個人,深夜無眠,想著當(dāng)下,想著未來。
萬森閉著眼睛,覺得這世間,確有那么幾件事情,是高智商解決不了的,是萬兩黃金也解決不了的。
他終于艱難地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夢里泛起往日的回憶,高中時的青澀模樣,畢業(yè)時的不舍,相戀時的甜膩,以及求婚時的幸福。
其實仔細(xì)想想,他和北星的記憶已經(jīng)很充盈了,又怎能奢望飄忽不定的長久呢?
更甚者,這長久或許要以其他人的生命健康為代價,他不忍心。
離開吧,默默地離開,或許是最好的歸宿。
這個世界終將歸于平靜,所有人的生活終將歸于正軌。
而他,不論何去何從,至少,心愿已了,別無他求。
北星在和萬森做著同樣的夢,她以第三方的視角,看到了自己高中時期追著展宇跑,萬森同學(xué)默默躲在角落,聽著看著這一切,卻不吱聲,只是保護(hù)她,不顧一切地保護(hù)她。
“傻瓜。”她在夢里抓了萬森的衣領(lǐng),像抓小雞仔似的,提溜起來他。
剛想接著說句話,人就隱匿在背景板里,夢也戛然而止了。
萬森在夢里孑孓而行,仿若傀儡,或如行尸走肉。
就這樣吧,一切從哪里來,就回哪里去。
正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我走了,現(xiàn)在的一切,或許還有回歸正軌的余地和可能,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