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將千瑤勸走后,紅綢不免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當(dāng)年千瑤剛進(jìn)任府的時候,她也是才進(jìn)金氏的院里當(dāng)差,所以容易跟新進(jìn)來的人靠近。雖后來千瑤被分到了靜月軒,但兩人平日里也都有來往,到底是有幾分情份在。所以千瑤出了這檔子事,她難免會跟著擔(dān)心,如今見太太只罰了千瑤一個月的粗活,總算是松了口氣。
故而剛剛瞧著千瑤面上還有不滿之色,自是緊著說了她兩句??汕К幾吆?,她想了想,又覺得有些可憐,心想一會得閑的時候,還是過去看看,好好安慰安慰她。打算好后,就暫且將千瑤的事擱下,先找呂嬤嬤去了。
得了金氏的認(rèn)可,董姨娘處理事情很是利落。一個時辰不到,就領(lǐng)著家丁將這府里各處巡邏了一遍,同時灑了驅(qū)蛇粉。另外還將剩下的驅(qū)蛇粉分了幾小分,親自送到各個房里,并叮囑大家都要記得在房子周圍灑一些,還細(xì)細(xì)交待了用量等等。
走了大半個任府,最后只剩下柳姨娘和她閨女這兩處了,董姨娘往柳姨娘那頭看了一眼,心里冷笑一聲,便讓身邊的仆婦將那包驅(qū)蛇粉送過去,然后自己拿著東西進(jìn)了她閨女的房間。
“剛剛怎么沒去大姑娘那看看,我的好姑娘,你就是裝病也別挑這個時候裝啊,真當(dāng)太太心里不清楚的么!”一進(jìn)屋,就見自個閨女正拿著幾支珠花,對著鏡子,比著頭發(fā),左瞧瞧,右看看的,董姨娘便有些生氣地道了一句。
任婉欣從鏡子里看了她母親一眼,抿著唇笑了笑,然后轉(zhuǎn)回身道:“姨娘生什么氣,反正去瞧她的人那么多,少我一個不少,多我一個不多。再說我昨兒不也去看過了嗎,而且早上那會我確實是身子不適,總歸太太也不會拿我的事來怪你。”
“誰知心里是不是記著呢!”董姨娘氣悶了一句,然后又放軟了聲音道:“姑娘就是不為我著想,也該為自己著想才是,惹了太太的厭,能有你什么好處?你就是不喜歡大姑娘,也別處處都表現(xiàn)出來,生怕人家不知道似的?!?p> “好了,姨娘別生氣了,我等一下就過去瞧瞧?!比瓮裥勒f著就將手里的珠花擱到妝匣里,然后一邊喊丫鬟給沏上茶來,一邊走到董姨娘跟前,拉著她的胳膊走到椅子那坐下,就接著問道:“其實我剛剛是該過去看一眼的,聽說大姐失憶了,到底是真是假,姨娘快跟我說說。”
“瞧著那樣確實不假,太太問什么,她都答不出來,連自個叫什么都不知道,整個一問三不知!”董姨娘說到這,想了想又接著道:“你說這也真是奇了,也沒聽說誰落了水,就把以前的事給忘光光了的,就連千瑤那丫頭,瞅著也有些不對勁呢?!?p> “連名字都忘了,那是不是所有的人,她都不認(rèn)得了?”任婉欣只對任婉華感興趣,一聽董姨娘這般說,就馬上接著往下問,面上還帶著許些驚奇和興奮。
“可不是,連自個名字都給忘了,還能記得什么?!?p> “不會是變傻了吧?!比瓮裥烙肿芳恿艘痪?。
董姨娘嚇一跳,忙道:“我的好姑娘,小心隔墻有耳,太太正為這事心煩著呢。剛剛才說你來著,怎這會就忘了,口沒遮攔,別到時又讓那姓柳的抓著了話頭,告到太太那,少不得又添一事!”
任婉欣卻撇了撇嘴,混不在乎地道:“我在自個屋說話,姨娘怕什么,而且還有丫頭在外頭守著呢,能有誰巴巴過來偷聽的?!?p> “行了行了,我不跟你辯這個,總之你記得我的話就是。”董姨娘說著就有些生氣地轉(zhuǎn)開臉。
任婉欣一瞧董姨娘真生氣了,便拉了拉董姨娘的袖子,撒嬌了兩句:“好了,我注意著就是,姨娘何必跟我生這個氣?!?p> 董姨娘嘆了口氣,回過臉:“你啊,就是這個性子,到底她是太太的肚子里出來的,而且她那性子向來跋扈。你老想跟她對著干,哪能討得了好,我讓你多去討太太的歡心,你偏聽不進(jìn)去,如今你也十四了,還能在這府里呆幾年。再說太太去年就幫你說了門親,我瞧著也算過得去,只是你不是嫡女,嫁妝本來就薄,再不想想法子,到時你去了夫家那邊,可不被人看輕了?!?p> “我才不稀罕那門親,姨娘,我是見過那個人的,竟是個麻子臉。再說他又不是什么大官,不過是在衙門混個差事罷了,還沒功名在身,有什么了不得的?!辈徽f那門親還好,一說她心里更是生氣,恨不能馬上去退了這門親。
“你知道什么,那許公子眼下雖只是個不入流的小吏,但他家里的關(guān)系可大著呢。我是早打聽過了,用不了幾年,那許公子就會有個正經(jīng)官位,到時你可就是官夫人了。再說那許家的家底殷實著呢,你過去后準(zhǔn)吃不了虧,如今只要想辦法讓太太多給你準(zhǔn)備些嫁妝,到時你過去那邊,腰桿子才能挺得起來。”董姨娘說到這,瞧她閨女還是一臉不樂意的樣,明顯就是沒聽進(jìn)去,她只得嘆了口氣,放緩語氣接著道:“至于長相嘛,你年紀(jì)還小,到底不懂事。男人么,若生得太好了,反是個禍害?!?p> “那宋家的三公子就是個禍害了,若是這般,太太怎么不趕緊給大姐退了這門親?!比瓮裥烙制擦似沧?,賭氣地道了一句。從小到大,無論是吃是穿是住,還是身邊使喚的丫鬟,她哪一件都比不上任婉華,就連婚姻大事,也是比任婉華差了不只一點半點,叫她如何甘心!嫡庶嫡庶,她輸就輸在這嫡庶二字上!
董姨娘一聽自個閨女這酸溜溜的話,忙抬眼看了任婉欣一眼,見她面上并無異樣,才放了心,然后就冷笑一聲:“那宋家可不是好待的,家大業(yè)大,人口又多,光瞧那宋夫人,就不是個好對付的。我看啊,照大姑娘那脾性,過去了,準(zhǔn)會有一番苦頭吃,你且瞧著吧?!?p> 任婉欣卻是沒聽明白這話的意思,只當(dāng)是董姨娘說來哄她的,心里更是不平,卻又無可奈何,只得將心事藏著,心中暗恨。
“千瑤”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渡過這一天的,直到夜幕降臨,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之前,都還在抱著一線希望。希望明天醒來,會回到原本屬于她的床上;希望今天所發(fā)生的這一切,都只是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