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殿外,洛離頓時就被眼前的場景震撼到了。
只見左邊全是黑色袍子,右邊全是白色袍子,而且似乎顏色的深淺不一,越往前的顏色越淺。
油墨在正中間的鳳榻之上坐下了,洛離就站在她身后,對著滿屋子的非黑即白,簡直不要太震撼。而她雖然心中不忿,但還是忍不住在白色袍子里找尋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上Х叛圻^去皆是一片白茫茫,她又因為心意作祟,目光不敢停留太久,所以沒有仔細找。
“眾愛卿今日有何要奏?”油墨也不向眾人介紹她,想必大家早就聽到風聲,看到洛離時雖然眼神中都充滿了復雜的情緒,但誰也沒有多嘴一句。
接著又是如在天宮一般無聊的奏對,直教洛離這個三更天起的人一個勁兒地想打哈欠,但無奈如今不比在天宮躲在隊列里,可以走個神打個盹什么的,如今面對著底下一雙雙充滿探尋的眼,她只好強忍著睡意堅持著。
低頭看了看油墨,估計她也是一樣覺得乏味吧,只見她早已從正襟危坐改為斜斜倚著一邊,眼神中也露出一些空茫。
這時眾人已就著一個府縣的治水之事討論了一番,剛結(jié)束的空當,油墨又問有沒有要奏的。這時從白袍那半里面攔腰走出一位,在看清那人面容之時,洛離忍不住心下一喜,是他,但轉(zhuǎn)念便想到那日他的所作所為,便壓抑著心思,不讓自己太過欣喜。
“護國將軍有何事要奏???”
“啟稟國女……”
玄冥說了些什么洛離根本沒聽進去,只出神地看著他的嘴巴一張一合,心里別扭極了,既想在他面前裝作視而不見,卻又總?cè)滩蛔∪タ此袥]有在看自己,哪怕是無意的一眼。
可是他自始至終都保持著良好的儀態(tài),跟油墨流利自如地對奏完畢,直到入列后也沒有看她一眼。
她頓時覺得心如刀絞一般,卻又拼了命想忍住,只得倒吸一大口氣,讓自己靜靜地感受著這自胸口蔓延到雙手的奇妙痛楚。
罷了,不過一個凡夫俗子罷了,天界優(yōu)秀的男仙千千萬,她洛離還差這一個嗎?可轉(zhuǎn)念一想,那些天界的男仙也是與她無關(guān)的,她不過一個孤家寡人罷了。
師父對她也不過爾爾,甚至會因為她提起個青玉就大發(fā)雷霆,天界諸仙,又有哪個是真心關(guān)心她的。
想到這她又有些氣憤,也不知這玄冥到底有什么魔力,為何如此牽動她的情緒,怎么好端端就讓她想到這些了,真是的,從來赤條條來去無牽掛,何曾在乎過什么,得不到的她便不要了即可,又有何妨!
這樣想著,洛離便很不爽地收起自己不小心暴露的情緒,繼續(xù)換上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于是一直各自相安無事到下朝,玄冥保持著如常的姿態(tài)離去,今日他穿的是白色朝服,忍不住想起那些時日他總是匆匆下朝,希望可以趕回家去,看看自己照顧的小靈體有沒有長大一點,傷有沒有修復一點,可是后來,她不辭而別了,如今這樣還不如不要再見。他輕笑一聲,腳步愈發(fā)走的不留余地。
下朝之時,人流交錯,便不再是清一色的黑或者白。洛離看著那一抹白色混在一眾黑衣里面漸行漸遠,自始至終都不曾回頭,雖然心里已經(jīng)想好不去在乎,但到了下朝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想看看他,看看他有沒有回頭,或者,只是想看看他的背影。
果然,他只留給她一個毫無感情的背影。
“你在干嘛?”油墨走在前面,回頭不大高興地睨她一眼,洛離趕緊三步作兩步地跟上了。
“你在看什么?”油墨還執(zhí)著不懈地追問著。
“我不敢說,怕國女怪罪?!甭咫x心念一轉(zhuǎn),低頭恭謹行禮。
“無妨,吾家恕你無罪?!庇湍H有些好奇洛離會說什么。
“那我就斗膽說了,”洛離斟酌著開了口,“我只是第一次見到,這百官上朝的樣子,覺得十分震撼,離去之時黑白交錯,簡直像一副流動的水墨畫。這才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聽她說完,油墨從鼻子里發(fā)出“嗯”的一聲,不置可否,而是在身旁宮女的攙扶下,端著走著,十分沉浸在那一擺一擺的幅度所帶來的奇妙愉悅當中。
洛離低頭無奈嘆氣,這油墨也是個不著調(diào)的。
正當她跟著油墨一路恍恍蕩蕩地走著,以為這個話題就這樣過去了的時候,油墨突然又開口了。
“喜歡嗎?”她似是不經(jīng)意一問。
“什么?”洛離抬頭望去,只見油墨仍保持著那副迎風搖曳的走姿,好像剛剛不是她說話一般。
“喜不喜歡他們這樣穿?”
洛離這才確定是在問她,但是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想了想之后說:“老實說,我沒進過宮,不知道宮里是什么樣的,也不知道百官上朝什么樣,不過如今看了,倒也挺喜歡的?!?p> 原本她可以奉承幾句,盡管她確實挺喜歡,但借機恭維油墨幾句,也不是不可以,雖然她甚少恭維人,但在月華殿也聽到見到不少,依樣畫葫蘆地說幾句也沒問題。但她還是真心實意地跟油墨說起自己的真實感受,也不知是因為什么。
“嗯,”油墨似乎很是受用,“我特意讓他們這么穿的。”語氣里的驕傲顯而易見。
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回身對她說:“一般人會不太能接受大臣跟皇家用一個顏色的,他們覺得這是尊卑不分,可是偏巧我就是立規(guī)矩的人,所以那些祿蠹們,一面罵著我,一面又不得不對我的命令言聽計從。”
說完仰頭大笑幾聲,繼續(xù)往前走了。
洛離聽了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心里有股說不上來的感覺。大概是她說的太對了吧,能把這種話說到面上的,也就只有她這種一人之上的身份,才可以為所欲為吧!
而她又為何隱忍,困住她的是什么?難道像油墨這樣坐到最高就可以了嗎?司音她又何曾活得肆意呢!
看了看前面油墨自顧自走著,又想了想司音,覺得似乎做一個凡間小國的國主,竟比做九重天的眾仙之首還要快活些。
這時她又想到一個更重要的問題,連忙緊跟上油墨一行人,等待時機好提一提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