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莫道無覺人不知
格桑的表情很凝重，剛才因為切脈查探都看不出異樣，她才在舌尖取血。細看銀針上的血色，湊到鼻前嗅了嗅，臉上神情更沉重了幾分。
文巽早已按捺不住，沖口問道：“我二哥中的什么毒？”
知道自己中毒的文離，其實最是覺得不可思議，因為中毒前后，他真的沒覺出任何異樣。
格?？戳搜勖鏌o表情的文斂，語氣凝重的說道：“此毒名為無覺，由山金車、七葉樹、藜蘆等有毒物質(zhì)以南壃秘術(shù)練制而成。中了這種毒，毒性絕大部分會凝聚在舌尖，所以中毒之人會失去味覺?！蔽碾x聽聞身體微震，看向一邊的文斂。格桑眉頭深皺，這種毒即使在棘羅也是少見，緩緩看了眾人一眼，繼續(xù)道，“中此毒者，七個時辰內(nèi)毒發(fā)，死狀與猝死無異。而那時，毒氣已游走于全身，再也查不出來。”
所謂無覺，既指喪失味覺，也指中毒后無知無覺。
眾人臉色蒼白，全未想到此毒厲害如斯。文若虛看著格桑，表情異常沉重，“可有解毒之法？”
格桑沉默片刻，“我沒有解過這種毒，但知道藥性還能夠試試。只是，并無成功把握?！?p> 文若虛勉強壓制下心底恐懼，卻壓不下絲絲爆發(fā)出來的怒氣，他轉(zhuǎn)頭看著方正源，“方大人，我兒在你們的看押下出了這種事情，我不放心再把他留在這里。我要帶他回去，如果不允，我文家不惜拼盡全府之力放手一搏。”
方正源眉頭深皺，看押的嫌犯被下毒，他們難逃其咎，只是若將人放走，他卻作不了主。正當為難之際，牢里進來一個人，身上散發(fā)的無形威勢讓整個牢獄驟顯逼仄。
“眼下解毒才是正事，既是因本官看管不力以至令公子身中奇毒，本官自當負責?！蹦侨艘恢干磉叺奈迨险?，“這位是宮里的御醫(yī)淳于大夫，我讓他去府上，相信對令公子的毒會有所幫助?！闭f完對老者點頭，老者自去為文離檢查，然后對著方正源發(fā)話，“方捕快，你派人將文離送回文府?！?p> “是，大人。”方正源恭敬領(lǐng)命。
這便是二十四路六大巡檢使之一的巡檢使諸休么？從他進來那一刻，在場之人仿佛身上被壓了一座山，全都有些喘息不易，開口也成難事。青越國的六大巡檢使，官職權(quán)勢不下于一個封壃大吏。所到之處，眾官懾服，巡檢一名，果不虛傳啊。
淳于化檢視完畢，看了格桑遞過來的銀針，轉(zhuǎn)身對諸休回稟：“巡檢使大人，文離所中確是無覺之毒?！?p> 諸休聽了，沉聲問：“你有幾成把握可解？”
“六成，因為發(fā)現(xiàn)時早，”說著伸手一指格桑，“加上這位姑娘以銀針止住了毒氣擴散，有六個時辰研配解藥。且下官與這位姑娘共同商討，如此，要配制出解藥也更易些。”
“如此甚好?！敝T休看向文若虛，“文當家放心，令公子在本官巡檢期間出事，本官自會給你一個交待?！?p> 文若虛擔心兒子，他現(xiàn)下不想追查那下毒之人，解毒才是當務(wù)之急。
一旁沉默的文艮突然開口，“大人，我二哥被指殺人，如今入獄一日便遭下毒，可見是被陷害，當是有人想借大人之手，除掉我二哥。”
諸休頗為訝異地看他一眼，點了點頭，沉吟道：“此事確有蹊蹺。若果真如此，那背后之人著實膽大妄為。”眼神一冷，多年造就的殺伐決斷之氣散發(fā)出來，“既然有人要邈視律法，本官定當嚴懲不怠?！?p> “草民在此先謝過大人?！蔽娜籼摴硇卸Y畢，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府，“草民心憂犬子安危，還請大人允草民先行告退?！?p> “這自然?！敝T休點頭，立馬著方正源送文離回府，中途忽然想到什么，問，“何人發(fā)現(xiàn)中毒之事？”
已經(jīng)走了兩三步的文若虛頓足回身，答道：“是小女文斂?！闭f話之時目光轉(zhuǎn)向文斂，臉上浮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神情。
“哦？”諸休微微吃驚看向那個小女孩兒，卻發(fā)現(xiàn)八歲孩子的臉上有種遠超成人的安定。
文若虛不再多留，領(lǐng)著眾人速速趕回文府。
半路遇到領(lǐng)著臨江名醫(yī)畢華趕來的文震，便一道回了文府。
文夫人正在擔心文斂，聽得下人說老爺、少爺跟小姐都回來了，高興地迎了出去，卻看到門口浩浩蕩蕩涌進來一批人，文離被眾人圍在中間。
文夫人驚喜其名，走近了卻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是一臉沉重。
“怎么回事？”文夫人問丈夫，一邊拉起文離的手，上下看了看，還是一個完完整整的兒子，臉上現(xiàn)出喜色，“離兒，離兒你回來了?！?p> 文離任母親拉著，只是臉上不由露出苦笑。文夫人看到一邊的畢華，奇怪問道：“畢大夫，你怎么來了？”心下一顫，不由自主地看向文若虛。
文若虛盡量將語氣放輕松，“夫人莫擔心，離兒是中了一點毒，所以叫畢大夫過來看看?！?p> “中毒？！”文夫人驀然臉色一白，拉著文離不住問，“怎么會中毒？中的是什么毒？”
文離反握住母親的手，安撫道：“娘，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毒。而且巡檢大人還派了一位御醫(yī)過來，一會兒的事，一天也要不了。而且因為中毒，我已經(jīng)洗清嫌疑了。”
中了無覺，最多活七個時辰，那么配制解藥，自然也不會超過一天。
文夫人在文離的有意勸誘下，暫時放下心來。轉(zhuǎn)而看向文斂，擺出母親的架勢，“斂兒，你才多大點，怎么可以亂跑？若是迷了路，回不來怎么辦？”
文斂沖著母親笑了笑，輕輕說：“斂兒是去接二哥回來，娘不生氣?！?p> 文夫人忍不住笑著搖搖頭，“你這孩子?！?p> 文若虛心里著急，卻不想表現(xiàn)出來讓夫人跟著擔心，勉力壓下心中的急躁，轉(zhuǎn)身向一旁的管家曹芝方，輕描淡寫地吩咐：“曹管家，你領(lǐng)著幾位大夫去二少爺?shù)姆坷?，小心伺候著，有什么要求照辦就是?！辈苤シ焦Ь创鹆艘宦暎笆?，老爺?！?p> 文若虛再看向文離，道：“文離也去吧?！?p> “是，爹?！蔽碾x沖著文夫人笑笑，跟著幾位大夫回房了。
安排好余下的人，文若虛自去跟父親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