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說出一切
不知為何,顏月明以為他對她好是因為喜歡她,且莫名認定他已經對她情根深種。
不僅私下告訴他,他們以后絕對不會成為夫妻,也說她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要說他全不在乎是假的。
當時的謝云宴還小,他有些不解,也有一些受到背叛的感覺,但更多的是難過,好歹也是一起長大的,就這么突然變得陌生又疏遠了。
直到沒多久,她被京城江丞相府上接走,大家才知道,她原來是江家流落在外的嫡女。
難怪她當時會這么說。
只是謝云宴曾以為她是個單純善良的小姑娘,沒想到在權利地位的沖擊下,她急切地和杏花村的所有人撇清關系。
之前的家人、朋友,她就這么果斷且輕易地丟棄。
從那時開始,他就覺得這世道上的人真難懂。
相處了這么久的人,他尚且看不透,那以后呢?他會娶一個不熟悉的人,又要花多少年去看透自己的枕邊人呢?
少年的謝云宴從心底里慢慢便滋生出了恐懼和排斥。
顏月明變成了江月明,顏家也搬出了杏花村,據(jù)說是因為養(yǎng)育了江家嫡女而飛黃騰達。
不少人都因為江月明現(xiàn)在是貴人了,而不再敢輕易提起她。
謝云宴也覺得,既然道不同,那就不相為謀,只是偶爾聽見她的名字和消息,他還是會下意識地關心一些,畢竟有十幾年的情分。
但慢慢的,時間也把那情分耗得所剩無幾。
于是后來他知道謝母在替他和林大家議親時,特地調查了一下,早就知道了林箏當時是個傻子。
但他反而心里一下子放松了些許。
傻子好啊,傻子天性單純,不用去費盡心思琢磨。
只是林箏突然清醒是他意料不及的,但當時一切都已成了定局,所幸她并沒有提出要走,而且她雖然性子冷淡,但為人直接了當,不算難相處。
謝云宴當時狠狠地松了口氣。
可是現(xiàn)在他覺得,或許是林箏是天賜給他的,他絕不會再讓江月明有絲毫可能會影響他們之間的可能。
他想了想,突然下定了決心,邁步往外走去。
謝母急忙開口問他:“你去哪?”
“去找林箏?!?p> 聲音飄了進來,謝母不忍直視地搖了搖頭。
才剛分開呀,這小年輕真膩歪。
可謝云宴一鼓作氣走出了幾百米后,才反應過來,林箏也沒說她去哪邊的山上去了。杏花村西邊有個不太高的山坳、北邊有山脈,南邊也有一群矮山,真正依山傍水了。
無奈,他只得停在了河邊。
他低頭看著河面,河水清澈如許,清晰地倒映出他的樣貌,有幾尾魚兒在他的臉上游來游去。
他不由得想起之前,林箏想幫忙做飯,卻差點把廚房燒了,叫她來河邊清洗順便反思,她卻抓了幾條魚回來的事。
笑意一發(fā)不可收拾地飛上雙眼。
“謝云宴?”
林箏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他立馬轉頭去看她,臉上的笑還沒完全收回。
她拿著鐮刀,背簍里已經裝了不少草葉,微微偏著頭,眼里有些疑惑。
——謝云宴怎么盯著水里自己的倒影看也能笑得這么蕩漾?這人有這么自戀?以前還沒看出來。
謝云宴全然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但至少她的眼神和表情不再像以前一樣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揚起嘴角,“我是來接你的?!?p> “嗯?”
他指了指旁邊的石塊,“我們在這坐一會兒吧,我有事情想和你說?!?p> 林箏點點頭,放下背簍靠在一邊,和謝云宴二人之間隔了一人的距離坐下,然后就單手擱在膝蓋上,撐著下巴看著他。
她認真對待的眼神叫謝云宴的心有些亂,臉上也逐漸冒起了熱度。
于是他把視線移開,看向面前的地面,緩緩開口:
“你還記得別人提起的‘江月明’這個人么?”
林箏下意識地蹙了蹙眉,很想說不記得,但還是點點頭,“嗯?!?p> 謝云宴沒有看到她的神色,繼續(xù)道:“昨天那兩個殺手身上的木牌也證明他們是江家派來的?!?p> “所以呢?”她的語氣很平靜。
“所以……我之前沒想好怎么同你開口說這件事,但不管你是生氣也好,怨我也好,我覺得必須得和你把這件事、這個人說清楚了?!?p> 他扭頭看向她,正好對上她專注又有些復雜的眼神。
“江月明是江丞相流落在外的女兒,之前一直是顏家夫妻收養(yǎng)在杏花村……”
他娓娓道來,將二人從小一起長大、父輩關系甚篤、鄰里鄉(xiāng)親總是拿他們湊成一對打趣,甚至包括他被說得多了,也順其自然的默認,全都告訴了她。
還有她一朝變鳳凰后對杏花村所有親朋好友態(tài)度的轉變。
“在遇到你之前,我從沒有對其他人動過心,江月明對于我來說也不是像謝巧巧說的那樣。其實我以前也只是習慣了她的存在,但我能分辨出來,我一直把她當做親人一樣看待,不過,現(xiàn)在我的親人只有你和娘?!?p> 他最后這段話的信息量實在太大,林箏對于這方面一向遲鈍的腦子這次卻不知怎么了,靈敏得像個飛速運算的計算機一般。
——“在遇到你之前,我從來沒有對其他人動過心?!笔遣皇堑扔凇坝龅侥阒?,我動心了”?
——“不是像謝巧巧說的那樣?!笔遣皇堑扔凇澳阍谖倚睦?,哪里都比江月明好”?
——現(xiàn)在,我的親人只有你和娘。
她紅潤的雙唇不自覺地輕啟,心里亂糟糟的,垂在一旁的手也攥緊了地上的草,掃得掌心癢癢的,又像是掃在了她的心上,讓心情都情不自禁的高興起來。
謝云宴見她不說話,感覺自己像一只煮在溫水里的青蛙,心里忐忑不安,終于忍不住輕聲開口問道:“你、你怎么不說話?生氣了嗎?”
他的語氣小心翼翼,好像生怕再惹林箏生氣。
可他抬眸去看林箏時,卻發(fā)現(xiàn)她的嘴角似乎有幾不可見的上揚弧度,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看見她的笑,帶著從未有過的柔和。
謝云宴愣住了,眼皮好像都失去了眨動的能力。
林箏卻已經站起身來,將背簍背好,低頭看了他一眼,神態(tài)溫和,“你什么都沒做錯,咱們……回家吧。”
謝云宴傻傻地站起來,看著她的背影。
為什么會有一個人,不笑時清冷如寒玉,淺笑時如春日第一縷陽光曬雪。
二者相同點——都很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