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丫頭,三丫頭?快快回答爹爹一聲,爹爹回來了!”爽朗熱情的男中音,帶著興奮的大笑聲,從院外老遠的傳了起來;三娘子這時正躺在小榻上閉目養(yǎng)神,聽到這大喊聲,終于是睜開了眼睛,臉上的驚訝十分明顯。
兩個丫頭迅速跑進來,扶她穿好鞋便往外,江家正主回來了,她這個女兒怎么也要出門迎一迎才行;可是她才剛走幾步,自家的爹爹已經(jīng)跨進了門檻,看到被人扶著的她,已經(jīng)疾走幾步搶先沖了過來。
對于三娘子此時這個小身板來說,自家爹爹這樣沖過來帶動的風(fēng)勢,便讓她有些感覺大風(fēng)來襲的感覺;還她一手一個丫頭拉著,不然她就忍不住往后退,這也是她有眼疾后的通病,總想找個安全的地方。
江老爺沖進來,發(fā)現(xiàn)幾月不見的女兒,臉上似乎比之前要瘦了一圈,露出了尖尖的下巴;而且臉上全無從前那些歡喜興奮的表情,心里的痛意就一陣陣的襲來。不過他臉上卻無悲色,只是手忍不住往女兒臉上安撫的摸一摸,道:“蕙雅,爹爹回來了!爹爹好想蕙雅呀!”
三娘子僵了僵,十分不習(xí)慣臉上的這只手,有想要拍掉的沖動;在她看來這是吃豆腐??!況且她現(xiàn)在真心跟這爹爹不熟,這樣親昵的動作她十分不習(xí)慣。
“爹爹,歡迎您回家!爹爹一路辛苦,不如坐下說話吧?”三娘子咬著牙,辛苦的建議道。
“好好好!還是蕙雅心疼爹爹,來,爹爹來牽著你一起坐過去!”說著,不由分說的從丫頭手中拉過三娘子,慢慢的朝旁邊的圓桌移,趁這功夫,他將周圍粗略的掃了一遍,發(fā)現(xiàn)屋子里并無多少改變,便滿意的點了點頭。
坐下后,紅櫻和碧柳侍候上茶,發(fā)現(xiàn)老爺手一揚,便陸續(xù)的出了房間,還細心的將門拉上了;三娘子聽著聲響,心里卻是咯噔一響,兩丫頭走了她怎么辦?話說她發(fā)現(xiàn)自己有點緊張!萬一爹爹要是問東問西的,她可怎么應(yīng)付?
江老爺見自家女兒一臉苦意,好像為什么發(fā)愁,又止不住的問道:“蕙雅,是不是有什么不開心的事呀?還是在擔(dān)心什么?如果有什么事,你可得告訴爹爹,知道嗎?”
三娘子微汗,自家爹爹用著如此溫柔的語氣來安慰她,可叫她如何不緊張,而且她心里想的問題這樣復(fù)雜,就算是說出來爹爹也不可能會懂吧?
她這一臉便秘狀,江老爺收在眼底,自個又仔細一回想,頓時明悟道:“蕙雅可是覺得爹爹有些陌生?唉,沒想到這次爹爹出了門,蕙雅卻遭了這樣的難,好好的受了傷竟還是失了憶,可叫爹爹后悔死了!當(dāng)初真該遂了蕙雅的心愿,讓蕙雅跟著爹爹一起外出!”
三娘子有些詫異,原來自家從前還要求跟著江父出門,不知道是不是原身真的覺得在家呆不下去了?要是當(dāng)初真跟了去了,也不會弄個如今這樣的魂歸地府了!想到這,三娘子便有一絲不忍,她是最最受不了江父這樣慈和的父親失望的,于是她笑道:“爹爹,蕙雅雖然如今還不記得什么,但是我相信以后自己一定能記起來的,再說有爹爹和母親還有眾位姨娘關(guān)心蕙雅,就算真的記不起來,蕙雅也覺得無所謂了!”
“你這個傻丫頭!”江父心里微微震動,似乎這個回答并不在他的意料之中,從前三丫頭似乎并沒有如今這樣灑脫,雖然從來不會明說來告狀,但是也會意有所指的控訴著她的嫡母和姐妹們!他不認為三丫頭從前是不對的,因為他也不相信自己的嫡妻會對這個庶女真心的喜愛。
不過這次蕙雅受傷這樣重,還平白失了記憶,他想自己該好好的處理一下這件事,以免有心人越來越放肆了!一念至此,久居商場的江老爺渾身不自覺有一股凌厲的氣勢沖了出來!
“蕙雅,你放心,爹爹一定不會讓這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就算抓不到真兇,也得讓他受受敲打,免得他心底還以為,我江遠道的女兒是路邊的阿貓阿狗,可以任打任罵的嗎?”
江老爺?shù)穆曇艉鲇谱兊檬至鑵柶饋恚浜现苌淼臍鈩?,倒讓三娘子有了一個大概的印象;而且三娘子這一會還聽到了自己爹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江遠道,這證明爹爹真心是怒了!
“爹爹,其實母親上次也已經(jīng)調(diào)查過此事了,大家都認為是蕙雅坐秋千的時候不小心摔下來的呢!不過蕙雅卻一點也不記得了,所以爹爹,這件事情還是不要再調(diào)查了,我想這件事情都過了這么久了,我覺得就像現(xiàn)在這樣開開心心的過日子就好了!”反正如果能查到的,太太應(yīng)該早就能查到了,現(xiàn)在爹爹再出手,無非不是借著氣勢來折騰一次,她就覺得有些不需要了。
“丫頭如今變了很多,是長大了!不過你是爹爹的寶貝,爹爹怎么能什么都不做?這些你都不要管,只管安心的養(yǎng)病,對了,讓我看看你的傷痕,是在額頭上是嗎?”江老爺望了望三娘子濃密的額發(fā),想像著那背后,雪白的額間一道猙獰丑陋的疤痕,頓時有些畏懼不敢撩起。
三娘子等了一會,見爹爹沒有反應(yīng),還當(dāng)他不知道傷在哪里,便自己摸索著撩起了額發(fā),右額處一道近寸許長的疤痕露了出來,歪歪曲曲的如同一條丑陋的蜈蚣!
就這樣,這傷痕如果直接的曝露在江老爺?shù)拿媲?,他禁不住瞳孔一縮,身子狠狠的一震。剎那間,他僵著的手還是慢慢的升到了這道粉色的疤痕處,因為剛剛落了疤而且當(dāng)時受的傷重,那長出的新肉有些微微的隆起;這據(jù)說還是在幾位大夫精心的處理下,才有的結(jié)果;可是還是落了疤呀!
頹然的收回手,江老爺心里已是暗沉一片;這道疤痕遠遠超過了他的想像,他原以為只是一個小點而已!這樣大的傷口,難道會是不小心摔下秋千能造成的么?消息里還說三丫頭曾昏睡五天五夜,這樣重的傷又豈是不經(jīng)意間造成的?他看著三娘子一臉平靜的神色,腦海里又想起她勸自己不要再查事情的話,頓時一股怒火夾雜著淡淡的心疼沖了上來。
想也不想,他已經(jīng)站了起來,硬聲道:“三丫頭,爹爹晚些時候再來看你!你放心,爹爹定會幫你找最好的神醫(yī),醫(yī)好你的眼睛和額上的疤!”說完,已經(jīng)直直的打開門,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