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星子密布的夜空格外醉人,清涼的夜風(fēng)如頑皮的小童在四處玩鬧,不時拂過花叢樹梢,掠過屋檐窗棱,帶起陣陣沙沙聲,和著風(fēng)鈴叮鐺的脆響,在寂靜的夜里隔外的靈動。
月下閣這幾日十分忙亂,但三娘子卻是難得的平靜,自從那日腹痛過后,她便一直在自己院子里休養(yǎng);初初那一兩日,她可真是連起身都有些困難,足以想到這具小身板的脆弱;所以三娘子也決定,要適當(dāng)延長自己的休養(yǎng)時間,逮著機會能做做鍛煉,爭取做個健康點的庶女才是緊要要求。
這幾日,自家爹爹真的是關(guān)懷備至,雖然平日總往府外跑,卻日日里都要在喝藥的點上過來噓寒問暖,親自盯著她喝藥,好像不盯著她就會倒掉似的!當(dāng)然了,在見識過那些黑乎乎的湯藥之后,她確實有無數(shù)次有想倒掉的沖動!雖然她也自認(rèn)為自己能吃苦,但絕不是日日日里捧著藥碗的這種苦!這可比讓她上山下海要難受多了!
幸好爹爹知道她怕苦所以準(zhǔn)備了一些蜜餞,不然她真喝不下去;只是這些苦湯汁還是有些作用的,如今她感覺自己接近大好了,甚至有種受補的感覺;不愧是爹爹說的加了人參的補藥!
平時碧柳和紅櫻對她寸步不離,所以她舉手抬足都是由兩人安排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她幾乎是沒有任何的私人空間。還好在她如今傷好之后,應(yīng)她的強烈要求后,兩人值夜的地點從她的腳榻移到了外間的小榻上,所以如今的她在夜間倒是有五分自由。
之前躺下的時候,她曾無數(shù)次暗示自己不要睡得太熟,只是如今她也是嬌生慣養(yǎng)的身子,所以要準(zhǔn)備在夜半醒來,卻還要費上不少精神;揉了揉眼睛,她總算從迷糊的睡夢中清醒過來,于是趕緊盤起腿開始了自己的功課。
三娘子做功課卻是修的一部從前意外所得的《無憂心經(jīng)》,這是一部注重養(yǎng)生的心法,普通人修之能強身健體,若她在體質(zhì)好些后將前世的那些武功招式練起來,相信會得到很大的收獲;前世得到它的時候自己已經(jīng)十八歲了,骨骼筋絡(luò)已然定型,所以之前不曾嘗試學(xué)過;而如今她每天都有大把的時間,自然方便來學(xué)習(xí)了。
盤坐了過了大概一兩個時辰,三娘子便覺得腿部有了酸麻感,想來是身體有了些不舒服,于是她便松開腿來,人也摸索著下了床;這幾日艱難的練習(xí),她也感覺到了微微的成就感,至少第一天盤腿不到一個時辰便受不了,如今她卻能堅持兩個時辰了!
輕輕的移到桌子旁,她便坐了下來,慢慢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雖眼前還不能看見,卻是止不住的自我興奮起來;倒不是因為這晚上偷起的事情,更讓她興奮的事情是,關(guān)于她這雙悲催的眼睛!
隨著這些天無數(shù)碗湯湯藥藥的灌進(jìn)嘴里,三娘子竟是發(fā)現(xiàn),自己眼前竟不再是完全的黑暗了,在室外天氣好的時候,眼前便有模糊的白色出現(xiàn);若是她站在窗前凝望,眼前的白色則更加的明亮!
這說明什么,若是之前的三娘子可能還會不清楚,可是她是梁初初啊,多少二十多年的她豈能不知,這是眼睛好轉(zhuǎn)的跡象!也正因為眼睛有好轉(zhuǎn)的跡象,她才萌發(fā)了向上的心思,半夜來練這《無憂心經(jīng)》;既然一切有了希望,那么她一點也不介意讓自己更適應(yīng)這生活。
之前大姨娘的丫頭素銀前來探望的時候,那不經(jīng)意的話就已經(jīng)讓她有些注意了,從前她真以為自己生下來就是瞎子,卻原來之前能見到朦朧的光!反而隨著她不停的用藥之后,眼睛一絲光亮都沒有了,那這喝藥的過程就不得不讓她生疑了?
病只有越治越好的,爹爹也不可能給她請回庸醫(yī),怎么可能像她般越治越瞎?這內(nèi)里的貓膩可實在是大大的有,這也是她心里發(fā)寒之一,原來自己這可憐的身世卻有那暗處之人的推波助瀾!如今她的眼睛復(fù)原已有起色,那么看在自己占了這個身體的份上,她也一定得讓自己強大起來,不再落人算計才好。待她的眼睛悄悄大好之時,她倒要看看,到底那些所謂的親人會是怎么樣的一副嘴臉?
此時三娘子心里竟是開始計劃起,自己悄悄復(fù)原后的一些事情了。拿著茶杯的手也忍不住放了下來,在她無聲的笑容未落下之時,突然從窗邊付來一陣清脆的風(fēng)鈴聲,叮叮鐺鐺的不甚悅耳,然最喜風(fēng)鈴聲的三娘子卻是臉色猛的一變,手中那未放的茶杯嗖的一聲朝著窗外激射而去。
沒有回音,那茶杯仿佛憑空消息了一般,連之前叮鐺作響的風(fēng)鈴也慢慢的沉寂下來,一切跟之前的寂靜并無二樣,三娘子的心里卻已經(jīng)是驚駭萬分,猶疑不定了。
她的風(fēng)鈴掛在窗棱上,的確會隨風(fēng)而舞,但她月下閣臨府中最西,窗口外更是一片花園,她此時也是在月下閣的一層而已,所以不是一股大風(fēng)是絕吹不動那串風(fēng)鈴的??墒莿偛棚L(fēng)鈴響的時候,她明明做在窗前的桌旁,卻只感覺一股微風(fēng)拂了過來。
除了窗前有人之外,她想不出有別的原因,再加上她天然的一種危機感,讓她毫不猶豫的將手中的茶杯擲了出去;不過她此時已經(jīng)后悔了,之前擲杯子她只是慣性,可沒有估計過如今自己的手勁和準(zhǔn)頭都與從前有了差別;一擊不中不是憑白泄了自己的底牌么?若是遇上個傳說的中采花賊,就算自己這身板可免那大災(zāi),但也少不來驚嚇一場!
都怪自己從前那火爆性格和盲目自信的脾氣!可現(xiàn)在反省也來不及了,擲出的杯子沒有傳來聲響,若是掉出去怎么也得咚一聲,現(xiàn)在的情況是什么呢?有人接住了那個杯子么?那個人是否還在她四周盯著她呢?
看不見的敵人總是最可怕的,誰叫她自己也看不見,心底的那股寒意唰的涌了上來,要不要出場示警成了她如今唯一思考的問題。
不能出聲,絕對不能叫人!將將只是幾秒鐘,三娘子便已然想清楚,張開的嘴立馬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