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這是最后一碗藥了,喝完這個,姑娘就盡可以等著眼睛復(fù)原了!”靖媽媽端著那精致的小碗,在三娘子晚膳后呆坐的這會,不得不出聲的提醒道。
三娘子一怔,瞧著外間漆黑的夜色,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發(fā)呆了很長的時間,明明用完晚膳的時候,窗外正是一片落日夕景!這么長時間里,她想了什么呢?似乎把上輩子的記憶翻來覆去的在想,可偏偏沒有想出一絲頭緒來;之前她是在糾結(jié)不知道送什么禮物給爹爹,可后來想著便有些出神了……
三娘子端過藥碗,熟悉的苦澀味道撲鼻而來,這藥一共十副,每副藥煎三碗,喝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三十碗了!雖然苦到她每次都說不出話來,可是也難得有些熟悉感出來。這次她也沒等靖媽媽再來勸他,便湊到嘴邊咕咚幾聲喝了個干凈,一旁的夏雨趕緊端上清水來侍候她漱口和用蜜餞。
“姑娘,你今日怎么這般豪爽,我還當(dāng)又要勸你好一會呢!”靖媽媽將床榻收拾了一番,還是忍不住問道。
“靖媽媽,假如我的眼睛還是沒好,可怎么辦?會不會再沒有大夫能治我的眼睛了呢?”三娘子也沒回答,只問了這樣一個奇怪的問題。
靖媽媽手一頓,有些無奈的勸道:“姑娘,你就莫要再擔(dān)心這些了,老爺費心找來的夜神醫(yī)自然不是尋常之人能比的,說十劑藥能好,自然就能好。你現(xiàn)在也不想太多以后的事,只要安心的等著便行?!?p> “說得也是!”三娘子一嘆,心里琢磨著自己這眼睛選哪天看見比較好,又想到今天白天的事,頭又痛起來;“靖媽媽,爹爹的生辰眼看著就來了,我該準(zhǔn)備什么禮物給爹爹呢?”
“姑娘這事就別擔(dān)心了,交給我們就是,我問過紅櫻和碧柳,這幾年姑娘送的都是些上好的古董,這次便讓老身來幫姑娘選一選,也好選個老爺喜歡的出來送過去就行!”江老爺生辰的事,她這個奶嬤嬤當(dāng)然早就有關(guān)注到,不過三娘子跟別人不同,因此送的東西自然沒什么別的要求,只要是份心意就行了,因此她的壓力可是很小的。
“唉!靖媽媽,這次用這招恐怕是不行了!”三娘子緩緩站了起來,被夏雨扶著來到床榻上,“其實那日去祖母那里請安,祖母就說了,因為京城的國公爺舅舅要來,因此本不打算大辦的生辰,也只能盡量正式的辦。而她們這些小輩,自然得好好表現(xiàn),不能隨便拿個東西敷衍了事!”
靖媽媽和幾個丫頭明顯一愣,臉上浮出一股不妙的感覺來,再瞧著三娘子鼓著嘴氣呼呼的樣子,心里更是格外的疼惜;“姑娘,這主意是不是大娘子想出來的?老夫人縱然平時對你有些嚴(yán)肅為主,但從來沒有在這些小方面為難過,她也應(yīng)該能體諒姑娘往年的難處才是!”靖媽媽首先便說道。
往年的難處?倒也是,三娘子一撇嘴,這古代的女子其實真不容易,一年四季都窩在府里,卻沒有多少閑的時候,這府上里外的長輩親戚加在一起,已經(jīng)不少;每個人生日來一回要想法子送東西,過什么節(jié)的時候又得送一回表示恭敬,這應(yīng)酬簡直就是從小做起。像二娘子聽說針線好,往年有什么節(jié)日都是送繡品和小玩意兒,比如她曾瞟到箱底里好幾個荷包啊、香囊啊,還有那彩線絡(luò)子。
會針線的還好,不會針線的都得送些什么呢?也不知道專好彈琴的大姐,平時是怎么過的?不過這不該是她擔(dān)心的啦,至少大姐還能寫個字、畫個畫什么的,拿出來反正沒人會挑;倒是她,就算現(xiàn)在她有滿腹才華,也不能施展半分,誰叫她一直看不見來著?
三娘子不說話,靖媽媽也不再問,不過心里卻已經(jīng)清楚,這事情定然是大娘子攛掇出來的;這府里誰還能像大娘子一樣,在老夫人跟前這樣有面子的?
“姑娘,奴婢有一個點子,不知姑娘愿意聽一聽么?”一旁的夏雨突然小心翼翼的問道。
三娘子看到她臉上一閃而過的退縮,便知道這孩子說這句話的時候是有經(jīng)過一番心里掙扎的;“有什么好點子,你快說說看,要是能幫得了我,我可得好生謝你一番?!?p> “姑娘,奴婢也不知道這個點子好不好,你姑且先聽一聽再說?奴婢想,這生日送的禮物,只要有心意就成,不如姑娘便在那日親手做一盤糕點給老爺,到時候老爺和太太知道小姐這般用心,一定會很開心的!”
“做糕點?”三娘子十分不感冒,“這做糕點似乎不是一朝一夕能做成功的,而且我又看不見,真的能做好嗎?”
“我倒覺得這主意不錯啊,姑娘!其實姑娘這么聰明,只要老身好好教教姑娘,姑娘一定能做出糕點來!反正我們這次并不需要做多華麗的樣子,從最普通的做起,能學(xué)會幾樣就做幾樣!這樣糕點做出來,老爺和太太也能看出姑娘的一片心意來呀!”靖媽媽左想右想,倒覺得這個主意很不錯,至少是現(xiàn)階段能想到的一個辦法。
“是嗎?”三娘子有些不情愿,其實她是很沒自信,因為上輩子的經(jīng)驗證明,她對廚藝根本沒什么天份,除了會泡面,其它的她都沒學(xué)會!如果真用這個法子,會不會有限的幾天過去了,她卻連個基本的東西都做不出來?
靖媽媽看出了三娘子的猶豫,只當(dāng)她年紀(jì)小又看不起,所以有些不相信,便很是肯定的道:“姑娘,這件事情就這么定了吧!現(xiàn)在也沒多少時間了,從明天開始就由老身來教您做糕點,姑娘別擔(dān)心,都是很容易的!”
“對對對,姑娘別擔(dān)心,連奴婢這么笨都能學(xué)會幾樣,姑娘這么聰明肯定行的!”夏雨丫頭在一旁狗血的點著頭,那模樣讓三娘子有一瞬間的無語。
好吧!既然靖媽媽這么有信心,連夏雨丫頭也能學(xué)會的東西,她想或者自己該好好嘗試一下;說不定她有做糕點的天份呢?再說她如今還有能看見這張底牌呢!
靖媽媽帶著丫頭們退出了內(nèi)室,房內(nèi)靜了下來,三娘子躺在床上好一會,開始期待起明天的糕點學(xué)習(xí)來。
夜深人靜,月下閣的下人房里,都一一熄了油燈開始睡覺,左側(cè)的客房里卻獨有盞燭光不滅,一個婦人的剪影印在窗上,隨著燭光輕微晃動。
房間里的正是靖媽媽,做為三娘子的奶嬤嬤,她的房間是下人里最好的,寬敞整潔的屋子、淡雅的布置,根本不像是一個普通婦人所布置的模樣;不過因為月下閣本就偏遠(yuǎn),院里的下人也嚴(yán)守規(guī)矩,因此還沒有人發(fā)現(xiàn)靖媽媽這房里的異處,不過就算發(fā)現(xiàn),也只會認(rèn)為靖媽媽本就這樣,誰叫她身上總有股不同尋常的氣勢呢?
這時辰,靖媽媽沒有就寢,而是坐到了房中的方桌旁,拿起那桌上早準(zhǔn)備好的文房四寶寫了起來,那端正的拿筆姿勢及行云流水般的書寫,都彰顯著靖媽媽定不是第一次拿筆書寫。
好一會,靖媽媽將筆擱下,吹了吹紙上的墨跡,才小心的將它疊好放進(jìn)一個信封里,方才舒了一口氣,輕聲道:“小姐,希望你能盡快收到這封信,早些趕來這杭州才行!”
將信妥善的收好,靖媽媽仍就沒有睡,反而從簡陋的妝臺抽屜里,拿出一本書來,卻是一本《百般糕點雜記》,靖媽媽開始一頁頁仔細(xì)的看起來。
一陣風(fēng)帶著樹葉沙沙聲吹過,一個黑影從房梁上輕巧的翻了下來,身形有些瘦弱,似乎年紀(jì)不大;這黑影猶豫的了一會,卻是往那院門口一撐,跳上圍墻而去。
待到丑時末了,那先前的黑影又從那院外跳了進(jìn)來,熟絡(luò)的從窗戶口跳進(jìn)了內(nèi)室;直到這時,黑影才扯下了面上的黑巾,露出里面的真容來——赫然是一臉玩味的三娘子!
自從她看得見以來,便一直在默默的籌劃著要來一次夜游,既是有些刺激,也想要好好看一看這江府,而且在夜間,有許多白天看不到的事情在進(jìn)行;比如方才,自已奶嬤嬤竟然在寫信!不管是寫給誰,那寫字的氣勢就完全跟她平時給人的印象很不一樣,少了份平淡,多了些氣勢。
除了奶嬤嬤,她也發(fā)現(xiàn)另一件事,今天她逛的是婉瑤居自家姨娘的院子,倒不是有什么不相信,而且她慣性的就選擇了就近開始,而剛好她在姨娘的房間里,發(fā)現(xiàn)昨天還一臉蒼白病容的姨娘,竟然如無事人一般坐在桌旁專注的縫衣裳!天啊!她真的有些吃驚了!
靖媽媽有沒有問題現(xiàn)在不確定,但是姨娘卻是大大的有,可別說一夜之間姨娘的虛弱便已經(jīng)完全好了!就是夜神醫(yī)只怕也沒有這鬼斧神工,那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三姨娘平時在裝?。?p> 怎么會這樣呢?換下衣服的三娘子開始打坐并疑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