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國公一行人是在太太左翹右盼中,在五月初三的傍晚,才匆匆趕到的!
鐘國公是太太的親哥哥,這趟杭州之行是以親戚的身份過來,所以江府并未準(zhǔn)備十分鋪張的迎接,不過只是通知了全府各房的主子,都集中在府里的東門做迎接;這也是鐘國公有心想要低調(diào),所以才會連前院正門都不走吧!
三娘子覺得這次的迎接比前幾次都要簡潔,一來時間有夠匆忙,二來三娘子做為一個庶女,其實跟這位國公爺算不上正經(jīng)親戚,只是托在太太名下,能喚一聲舅舅罷了;因此她這個小小的身影站在迎接的人群中,十分沒有存在感;而且這次,連二娘子、四娘子也奇跡般變得很低調(diào),幾姐妹里也只有大娘子眉開眼笑,十分期待的眼神。
鐘氏一族是高祖皇帝冊下的護國公,是當(dāng)年亂世中以兵力勘扶皇室的功臣,爵位世代相襲;在三娘子來迎接之前,靖媽媽很是用心的跟她講解了一番。原來便是到如今,鐘氏一門仍是以武立族,在當(dāng)今朝中也是盛名遠播;就拿太太這些姐妹來說,據(jù)說老國公三子四女,除了太太嫁到了杭州,嫡長子便是如今的國公爺,另兩個兒子都在軍中,而其它三個女兒嫁得也很不錯。
說到這里,三娘子都懷疑,這樣好的家世,太太是怎么看上爹爹的呢?都是士農(nóng)工商,商排末位,可見地位不怎么樣,可是太太這樣的國公府嫡女竟然嫁了過來……太不合常理了!難道是爹爹當(dāng)年風(fēng)流倜儻、風(fēng)華絕代所以得了太太的歡心,故而兩人山盟海誓……,如果真這樣,那確實是比較前衛(wèi)了。
徐國公和國公夫人是一對看上去十分般配的夫妻,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婉轉(zhuǎn)柔弱,當(dāng)真應(yīng)上了猛男配柔女,大灰狼與小綿羊的經(jīng)典搭配呢!不過這位國公舅舅臉上還是帶著淡淡的笑容,在見到太太的時候,臉上也是真心的歡喜,想來兄妹兩之間的感情是十分真實的。
爹爹今日里也早早在家里候著,此時也迎了上去,兩人這場面話說了兩句,爹爹便將這一家人往府里迎去;太太也是帶頭走在前頭,因此這一場迎接其實大家只是走了一個過場;三娘子也注意了一下,那個一直站在國公夫人身邊的男孩子,便是大娘子前兩日一直念叨的表哥了吧?
跟大哥年紀(jì)相仿的樣子,只是臉上多的是一股子傲氣,這一點跟大娘子倒是一樣;而且來了后,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這表哥的眼睛根本連她們都沒掃上一眼,只時不時的望向大娘子,眼睛彎彎的,一看便知兩兄妹在‘眉目傳心’,三娘子不由感嘆,看來她們是白來‘獻殷勤’了。
因為天色實在夠晚了,因此在太太將國公爺一家人領(lǐng)進府時,她身邊的任媽媽便留了下來,待正主走得遠了才一臉嚴(yán)肅的對她們道:“眾位姨娘、小姐、少爺,太太傳了話,今天太晚了,各位主人請各回各院,待明天再安排諸位與國公爺?shù)囊娒妫灰舱埜魑恢髯涌春迷豪锏南氯?,不要在府里肆意走動,免得沖撞了國公爺一家。”
留下來的人里有四位姨娘,她們四姐妹,還有大少爺和三少爺;三少爺年紀(jì)太小仍是一臉懵懂,自然不會有什么別的心情,只一貫的望著四姨娘,小臉上腆著笑,似乎在等四姨娘去逗他。倒是大少爺,此時咬著嘴唇,眼睛里一片黯然;幾位姨娘臉色較平靜,不過三娘子想,多的心思或許沒有,但難受總歸是有一點的。
回去的路上,三姨娘臉色更差了,可三娘子心里一片澄靜,若之前她定會要擔(dān)心三姨娘的病又重了;可那天晚上三姨娘精神奕奕的樣子卻還浮在眼前,她知道,這一切不過是三姨娘的偽裝罷了。
只是大家離開的時候,大哥的態(tài)度著實讓三姨娘有些沒臉吧!三姨娘不過是叫他過來說幾句話,那眼巴巴的模樣是人見人憐;可偏偏那可惡的大哥只是哼的一聲說沒空,便一個走了。為了這個,三姨娘可是被其它幾個姐妹給冷嘲熱諷了一番,真是說的是雪上加霜。
三娘子輕聲勸了幾句讓三姨娘保重身子,見姨娘并無異色,只當(dāng)她不會跟自己說什么,可臨分手時,三姨娘卻是叫住了她,“蕙雅,明日便是你爹爹的生辰,你可準(zhǔn)備好了禮物?若是沒找到合適的就告訴姨娘,姨娘來幫你想辦法如何?這次國公爺也來了,可不能在她們面前失了禮數(shù)?!?p> 三娘子本有些冷然的心,竟然奇異的有些被治愈;之前有些埋怨三姨娘暗中裝病的她,也變得寬容了些;三姨娘會叫住她,會關(guān)心她準(zhǔn)備的禮物,會要替她著想,不管原因是不是單純的想幫她,可至少這一刻她是在關(guān)心自己!這讓她才有一種被關(guān)注的溫暖感;在這之前,三姨娘種種漠然的態(tài)度,她也都不再糾結(jié)了。
有親娘的關(guān)懷,哪怕很少很少,也是一種幸福吧!
“姨娘,別擔(dān)心!這幾天靖媽媽一直在幫女兒準(zhǔn)備禮物呢!雖然有可能東西不是頂級名貴的珍品,但女兒想,只要是有這份心意在,爹爹和母親總會明白的?!比镒酉肓讼耄龈恻c的事,還是不要告訴三姨娘了,不然三姨娘只怕不會安心,誰叫她這份心意看起來總是‘輕’了些呢!
三姨娘一聽,望了眼靖媽媽,便嘆聲道:“既然有靖媽媽為你張羅,我便放心了。明日不要起遲了,辰時末便要動身,你若無事便先來婉瑤居,跟姨娘一起過去可好?”
“好!我會來等姨娘的!”三姨娘那眼光帶著希冀,三娘子毫不猶豫的點點頭。
回到房里剛坐下,靖媽媽便開口問道:“姑娘,明日極早要去正院,那可要早些起床將糕點做好!就由老身來喚姑娘吧!對了,姑娘,老身還幫姑娘另備了一件禮品,是早些年便存下的一塊極不錯的石底雕玉松小屏風(fēng),也是可以用來送給老爺?shù)?!”靖媽媽說著,從柜子取了屏風(fēng)出來,又檢視了一遍。
三娘子驚訝的飛快一掃,只見那石制屏風(fēng)版上,一株雕得十分精美的蒼松格外引人注目;雖她不懂這些方面,但就是這一眼,她也覺得自己的眼光都移不開,想來本身的價植絕對差不了。
這便是靖媽媽為自己準(zhǔn)備的古董禮物,可為什么……;“靖媽媽,是不是送糕點真的太失禮了?所以你還準(zhǔn)備了這屏風(fēng)?我看姨娘幸好不知道,不然也會不同意我用這東西做禮物吧!”
“姑娘!你可想這么多,老身多備一樣總不過是為了有備無患!誰又知道明天會發(fā)生什么事情,如果有二手準(zhǔn)備,那么遇到突發(fā)事情也不用太擔(dān)心了對不對!”靖媽媽意味深長的說道。
二手準(zhǔn)備?三娘子眨眨眼,原來靖媽媽早想到了這個原因,那她之前偷做的準(zhǔn)備……,也罷,若是到時大姐不提那之前的規(guī)矩就送這屏風(fēng),如果提了,那自己做的準(zhǔn)備也不算白費了。
“靖媽媽,幸好有你幫我,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三娘子由衷的謝道。
靖媽媽眼里一閃而過的是欣慰,三娘子的這一句感謝讓她有種再累也值得的感覺;自從這回府后,她便發(fā)現(xiàn)三娘子的性格已經(jīng)大變,她想原因或許是長大了,又或許是之前的受傷,從前依賴她的小姑娘如今變得有了自己的主張,不能否認她曾經(jīng)也有過失落。
可聽到三娘子這一句感嘆,她之前的失落又變得那樣無足輕重,這句話就是對她最好的安慰啊!
“姑娘,我是你的奶嬤嬤,這些都是我該做的。我去幫姑娘張羅晚膳,姑娘先休息一會吧!”靖媽媽說完,低著頭快步走了出去,眼睛里的濕潤也被掩了下來。
“哦!好!靖媽媽,之前記得你說我妝臺有一對極品玉貔貅,等下把它拿給我,我有用處哦!”據(jù)說是極品玉料,那用來送禮,絕對差不了吧!
“姑娘不會是想用對貔貅送人吧?如果送給老爺?shù)脑挷淮蠛线m,因為這東西是老爺前兩年送你的;如果送給別人,一般人送這東西又會嫌禮太重!”靖媽媽腦海里想起那對貔貅,不禁有些擔(dān)心的提醒道。
“靖媽媽放心,蕙雅心里有數(shù)的!不過是有個想法而已!”三娘子神秘的回道。
貔貅是招財獸,送給爹爹這樣的大商人可謂是極其合適,再說她也不打算就直接將一對玉貔貅送上去,總得要做做改變,才不會被人抓到把柄才是。
三娘子腦海里仔細的思索了一番,終是下定了決心;而在與她月下閣隔湖相望的麗容院,兩姐妹正坐在一個圍欄旁悄悄咬著耳朵,不時的爆出陣陣的笑聲,似乎在說出多好笑的事情;也只有兩姐妹自己才知道,她們說的是一個十分嚴(yán)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