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故人
原來此去東三十里,便是霧靈山所在,于紅鷹六年前暗害谷心藍,自己也遭遇追擊,斷了一臂死里逃生,他養(yǎng)精蓄銳許多年,創(chuàng)立了飛鷹教,攜教中便潛伏于此,集人力致力于開山鑿道,想尋到那浮煙洞府,尋到天魔傳下的秘籍寶庫。然而天魔何等人也,當(dāng)日他們只是黃口小兒,武功未成,居住在凌絕山頂上,隔絕世外。如今再要尋得原址,也卻是極費功夫的事情。
霧靈山煙渺峰上靈氣滋養(yǎng),奇花異草極多,只是山勢太過險峻,一般人難以進入,符保誤打誤撞入了煙渺峰,撞見山中開鑿山道眾人,于紅鷹不愿消息外漏,許多辭別的工匠都悄悄殺死,又怎會放過一個闖入的外人,便下手施毒加害,不想符保亦通醫(yī)術(shù),千辛萬苦逃出,于紅鷹發(fā)現(xiàn)之后命女弟子明霜,白月華一路追尋而來,以絕后患。
于紅鷹為人陰篤,教習(xí)弟子也是心地不正,明霜,白月華同為最優(yōu)秀的弟子,便互相排擠,明爭暗斗,一向不和。
金珠得知一切不由皺眉:“這個于紅鷹使毒竟如此厲害,繞是我多年專研毒物,也只查出其中五種成分?!?p> 古心藍道:“我?guī)煾改耸钱?dāng)世奇人,霧靈山附近靈氣滋養(yǎng),深山處獨產(chǎn)的奇花異草極多,有許多并不為天下人所知,是以姑娘鉆研不出,若要解毒,只有于紅鷹親自解毒?!?p> 眾人關(guān)押了明霜,無論怎么盤問,明霜都不透露任何解藥配方,無奈之下,金珠便在她足底涌泉穴扎了一只金針,明霜癢感難耐,才說那璧血毒是于紅鷹親自配的,服下去兩日內(nèi)全身血液凝結(jié)不再流轉(zhuǎn),她也沒有解藥。眾人并不十分相信她,便搜出她身上所有物品,金珠一一查看,均說不是解藥。
此外還搜出了一本《天魔舞》的秘籍,原來于紅鷹弟子相爭激烈,每人所授功夫又不盡相同,明霜受于紅鷹疼愛,天魔舞精妙絕倫,行走江湖從未落于人手,她一來托大,二來怕被門中人偷學(xué),便時時帶在身上。荇兒日前見明霜身法絕倫,不由心生好奇,翻開看了兩眼便入了迷,果然多記載武功精妙絕倫,她又精通與舞蹈,此功便如為她定制一般。
谷心藍告知荇兒,雖然天魔老人喜歡行事稱魔,然而他的功夫卻不是陰篤害人的功夫,修習(xí)只會有利無害,荇兒又想起師兄真氣未解的事情,青陽已滅,師兄雖然兇多吉少,但總是多一份期望,此時又與于紅鷹為敵,他的武功詭異,多學(xué)一些也可多幾分防備,當(dāng)下不管明霜罵的難聽,便取走了秘籍,想著有空加以揣摩。
符保自受傷來已強捱了五日,終于在第六日不及醫(yī)治,遺下妻子與兩個兒子,一命嗚呼。符保的妻兒哭的撕心裂肺,寨中諸人亦可憐他慘死,一派哀音凄凄,幫忙為符保操辦喪。谷心藍手擎一只煙斗默默的看著這一切,過了半天,將煙灰一磕,挺起身道:“該了結(jié)了?!?p> 谷心藍如今正值壯年,卻因重傷身形佝僂如老人,半身肌肉萎縮,個頭矮小,面容猙獰可怕,在世間被人千夫所指,背負惡名,與這幅外貌也是匹配。
然而,此時盤踞在寨子上空的云朵,微微被吹散,陽光從天上云縫中灑下,屢屢光輝照射在谷心藍丑陋的面容上,他微微瞇起了眼睛,卻掩蓋不住其中堅定的目光。
此刻的他并不像那江湖傳言中那十惡不赦之人,雖然矮小卻盡力站的挺拔,周身竟然透著正氣,身影偉岸。
霧靈山煙渺峰山路奇絕,山勢崢嶸崔嵬,雀鳥難飛,猿猴愁攀,孕育出無數(shù)奇花異草,精怪惡獸,千余年來人煙鮮至,時間久遠,山體雖有微塌方地動引起微便,卻依舊難以攀爬。
此時便有四個身影在絕壁上慢慢移動。
明霜被逼著服下了金珠調(diào)配的軟骨散,內(nèi)力喪失,雙足間又鎖上一細鏈,腳步無法邁大,一路走的甚是辛苦,只見她靠在石壁上嬌喘連連,對陳子騫膩聲道:“好人,我走不動了,歇一歇吧?!彼Z音流轉(zhuǎn),表情嫵媚,荇兒聽見了都不由微微臉紅。
陳子騫皺了皺眉,并不搭理她,而是徑直走到荇兒身旁,柔聲問:“你累嗎?”荇兒知他心意,微微一笑:“正好我也有些累,那就歇一會吧?!?p> 明霜向來自負美貌,常引的男子爭風(fēng)吃醋,對她百依百順,如今陳子騫完全不放她在眼中,又見荇兒容顏絕色,實在在自己之上,不由心中又妒又惱,重重哼了一聲,大聲道:“本姑娘要喝水。”
陳子騫仍舊不理她,坐在荇兒身邊與她指點這煙渺峰上的奇景。
“啪?!钡囊宦?,一個水壺扔到了明霜身旁,谷心藍冷冷道:“明姑娘少說幾句,就不會這么口干了。”
明霜絲毫不理他言語中譏諷之意,拿起水壺就喝,喝完仍舊百般抱怨行路辛苦。
荇兒終究心善,正欲說些什么,陳子騫低聲道:“此行兇險,這些人心腸歹毒,詭計多端,無需憐憫他們?!避魞褐愖域q所言有理,便點了點頭,硬起心腸來不去理睬明霜種種叫苦,她心中亦擔(dān)心這一次深入龍?zhí)叮瑑炊嗉?,只是于紅鷹歹毒,必然再前去加害花瓦山寨之人,甚至四周所居住的淳樸山民,還有在此開山的工匠,許多無辜的性命,實是無法置之不理,她便執(zhí)意與陳子騫一路前往,陳子騫知她心意已決,也不再勉強。
“我只想將你護的周全,一生無憂,只是我知你外表柔弱,性子卻驕傲,我亦傾心你的堅韌清明,不忍待你若普通女子一般,擅自決定你的行為。無論前途險阻,我總是陪你一起闖好了?!?p> 臨行前陳子騫深情之語猶自回響在耳畔,荇兒心中即羞澀又感動,此時面對這絕壁山巔,深壑萬丈,山風(fēng)掠過縱橫捭闔的山谷吹過,發(fā)出天地之聲,此番景色雄奇,不由心懷激蕩,身邊又有傾心之人相陪,便覺得生命即使此刻終結(jié),也無悔無憾,不由低聲卻堅定的說道:“荇兒亦如你一般,縱然前塵遠,風(fēng)波惡,之死矢靡它?!?p> 兩人四目相交,心意澄明,天地為鑒,此誓銘刻于心。
一行人由明霜引路,翻山越嶺兩天,終于在山巒層疊之處看見一處山口,遠遠似有人把守。
谷心藍便伸手按住了明霜后心脈門,明霜不樂意的掙了兩下,卻還是被谷心藍死死制住。
三人壓明霜在前,一步步小心翼翼靠近山口。
只見一個俏影自山石后轉(zhuǎn)出,面帶微笑,向眾人盈盈一拜,正是那日逃脫的白月華。
“師叔安好,師父正久候各位?!?p> 她早追蹤到四人蹤跡,報與于紅鷹,遵從命令在此等候幾人到來,帶他們?nèi)肷健?p> 谷心藍微微一笑:“好侄女,你倒懂禮貌?!狈吹故敲魉媛恫粣偅吐暤溃骸把b模作樣。”
白月華比明霜穩(wěn)重許多,只當(dāng)沒聽見,撇過明霜的眼神猶見一絲冷意。四周亦有幾名飛鷹教子弟,眼見明霜被挾制,卻絲毫無關(guān)懷憂慮之色,想來明霜平日里仗勢欺人的厲害,眾人積怨已深。
順著蜿蜒崎嶇的山路走了一陣,夜色微沉,山路回轉(zhuǎn),一座小木屋出現(xiàn)在暮光之中,白月華回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三人都默默的深吸了一口氣,暗中做好十二分戒備,隨著白月華走入了間木屋之中。
山間木屋很是簡陋,一進門是個普通的前廳,一應(yīng)木制桌椅,一名身穿灰色長袍的男子正背對著門沉思,那男子身材挺拔高大,左手衣袖空蕩,聽到眾人的腳步聲,并不回頭。
明霜最先出聲,聲音嬌媚婉轉(zhuǎn),十分委屈的叫道:“師父?!?p> 那男子聞聲回頭,只見他已過中年,面上挺拔的鷹鉤鼻,雙眼眼神犀利,樣貌十分英俊,只是氣質(zhì)太過陰篤,透著一股肅殺的寒意。
那男子便是于紅鷹,他見明霜俏臉含怨,楚楚可憐的樣子,只是冷冷道:“沒用的東西。”言語中不含一絲憐惜。
明霜臉色登變,一張俏臉變的煞白,緊咬櫻唇,表情還是委屈,卻不如之前那幫做作浮夸,受人挾持的一路委屈,到底抵不上這一聲沒用,教人心傷。
站與一旁的白月華面色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谷心藍搖了搖頭:“這么多年了,你還是這么自私?!?p> 于紅鷹冷冷一笑:“我與谷師兄說過多少次,要成為這世間強者,便凡事皆要以己為先,師父不正是如此?!?p> “呸!”谷心藍唾道:“你還有臉提師父,師父他老人家一生超脫,不染塵世,哪里像你這樣殘害無辜,喪盡天良?!?p> 于紅鷹寒著臉聽他說完,復(fù)又轉(zhuǎn)笑:“那又如何,這世間唯有力量才是正理,否則今日落得這般半身殘障的人就是我了?!?p> 谷心藍并不惱怒,正色道:“身體殘疾總好過你這樣的心理殘疾。”
于紅鷹勃然面色,待要發(fā)作,又道:“我何必與你在這里做口舌之爭,你以為可以要挾與我?今日你既來了,就休想活著回去?!?p> 谷心藍搖頭道,臉上閃過一絲蔑視:“我認識你多年,深知你的為人,又怎會傻到會以為挾持的你的弟子,便能讓你聽命,只是。。?!彼A送?,目光如炬,似要照透于紅鷹的內(nèi)心:“那浮煙洞府,你此生再不想尋見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