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的黑暗中出現(xiàn)了一根高大的灰白色圓柱，看起來似乎一人合抱的粗細。圓柱表明非常光潔，從底部開始閃爍出一個柔和的黑色光圈。光圈沿著柱身向上移動，卡瑟琳和吉斯林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著它游走，一直到達圓柱的頂端。
吉斯林的鼻息忽然稍稍加重了半分，不過他立刻掩飾了過去?？ㄉ詹]有發(fā)覺魔王陛下的小變化，而是聚精會神地盯著圓柱觀察。原來那柱子的頂端，立著一尊她從沒見過的怪獸雕塑，長著魚的身體，雄獅的頭顱。
那怪物的魚身沒有魚鰭，顯得修長矯健，上面覆蓋著碩大的扇形半月狀魚鱗；獅首則毛發(fā)濃密蓬松，獠牙外翻，一雙眼睛更是睜得比拳頭還大。怪獸以魚尾著地，挺直身體，人立而起，張開大口做出一副吼叫的樣子，十分威武猙獰。
雕塑的工藝異常精湛，遠遠看去活靈活現(xiàn)，似乎那只怪獸隨時都會躍下圓柱。而從圓柱底部傳上來的光圈，到達頂端后會繼續(xù)前進，沿著怪獸的尾巴一直經(jīng)過它的全身。
令人意想不到的變化隨之發(fā)生。但凡光圈走過的地方，原本灰白色的石質(zhì)雕塑，猶如復(fù)活一般變成了血肉之軀。怪獸的魚身閃起銀色的光澤，每片魚鱗上都噴出一股水霧，獅頭上火紅的鬃毛飛舞飄動，不時有火焰跳動。它活動一下身體，抖擻精神，轉(zhuǎn)過頭對著女法師瞪了過來。
卡瑟琳被兩只透著兇光的大眼看得發(fā)毛，心中甚至起了“它要撲過來”的念頭。但是誰知怪獸豪邁地張開大嘴說道：“哦，歡迎，歡迎，親愛的觀眾們，感謝你們遠道而來，光臨漩渦大劇院。”
一句話說完，剛才還生氣勃勃的怪獸，又再次變回了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
“哦，歡迎，歡迎，親愛的觀眾們，感謝你們遠道而來，光臨漩渦大劇院?！?p> 兩人身后又響起了同樣的話語?？ㄉ蘸图沽钟行┗腥坏貙ν艘谎?，然后轉(zhuǎn)過身去。果然身后不遠處也出現(xiàn)了一根大圓柱，樣子、粗細與前一根大致相當(dāng)。只不過圓柱頂上的怪獸雕塑不是魚身獅首，而是蛇身鷹首盤坐在那里。這只怪獸復(fù)活時，周身會冒出腥臭的泥水，從柱子上“嘩啦啦”地流下來。
有了前兩根圓柱的出現(xiàn)，第三第四根柱子也相繼在兩人的左邊和前頭顯出形態(tài)。柱子上面的怪獸形象，相應(yīng)為獅身魚首與鷹身蛇首。
這四根圓柱上的怪獸雕像，每每在黑色光環(huán)的影響下，便會短暫地復(fù)活，大聲叫賣。
卡瑟琳不停環(huán)顧四周，被這奇異的場景所吸引。
“不要盯著他們看，他們的力量過于強大，即便是一尊雕塑，也足以動搖你的靈魂本源?！奔沽殖雎曁嵝芽吹萌肷竦呐茏?。
老頭不說還好，這一提醒，女法師果真覺得眼睛模糊，頭腦發(fā)重。她收回目光，閉著眼搖了搖頭，誰知暈眩的感覺更嚴重了。
“也別閉上眼睛，你最好看著兩根柱子之間的一點，目光別被吸引住?！蹦醣菹潞呛切Φ?，“不過我的女弟子，這次可是開了眼界，有機會見到傳說中的生物?！?p> 卡瑟琳依言行事，雙眼專注地盯著兩根圓柱之間，頭暈的感覺立即緩解，而且她似乎還看到了黑暗中有個模糊的人影。
“怎么？你知道四根柱子上的東西是什么？”女法師一邊努力集中精神，一邊問道。
“傳說地下世界的三大神秘之地中的無序之界里，隱藏著一個神奇的大漩渦，它被稱作‘世界的漏斗’。如果有人能夠找到世界的漏斗，并經(jīng)受住大漩渦的洗滌，就能成為地下世界的共主?！奔沽滞ｎD了一下，語氣詭異地說，“我告訴你的可都是地下世界最重要的秘密。但是大漩渦由無序之界的四位統(tǒng)治者共同守護，所以……”
“我沒興趣統(tǒng)治地下世界，不用告訴我太詳細，我也不想知道細節(jié)?！笨ㄉ沾驍嗔四醯脑?，“那四個雕像就是那四位統(tǒng)治者嗎？”
“應(yīng)該是吧，因為我也沒見過那四位的真面目?！奔沽职€指著四座雕像說，“雖然各種傳說中對他們外貌的具體描述各不相同，但是共同點很一致——魚身獅首的呂文斐，鷹身蛇首的席朗格阿，獅身魚首的斐須呂，以及蛇身鷹首的阿德勒席。我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來到了漩渦大劇院里面，你不覺得這個大劇院的名字暗示著什么嗎？”
“相比兩者之間的聯(lián)系，我更感興趣的是那個模糊的人影。你看到?jīng)]有？”女法師并不想繼續(xù)深入探討世界的漏斗。
“哦，如果你能看到那個人影，就該發(fā)現(xiàn)我們其實身處在一個漩渦之中。那四根圓柱的位置一直在變幻，它們順著自左向右的方向在轉(zhuǎn)動?！蹦醣菹轮更c道，“這是個不錯的練習(xí)，我的女弟子。你可以嘗試運用你控制的牛眼惡魔的本能，它的視力遠遠超過你的想像，能讓你看清更多的東西。這個大劇院絕對不簡單，我們在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被納入其中了?！?p> 卡瑟琳舉起左手，掌心里漸漸凸顯出一只轉(zhuǎn)動的眼球。吉斯林在旁面帶微笑地說：“雖然方法有些原始，但是個不錯的開始?！?p> 女法師根本聽不到魔王的評價，她正全神貫注地將那個模糊的身影變得清晰起來。于是卡瑟琳慢慢看到一個身材異常高大的鎧甲武士，武士的個頭肯定超過了兩米。他全身包裹在厚重的銀色鎧甲里，舉著一把半人來高的大劍，正以夸張的速度全力奔跑。鎧甲武士的背后有一條猩紅的披風(fēng)，披風(fēng)飄蕩在半空，下半截燃燒著黑色的火焰。
鎧甲武士好像發(fā)現(xiàn)了卡瑟琳在窺視他，轉(zhuǎn)過頭來用大劍朝著女法師一揮?？蓱z的卡瑟琳頓時如遭重擊，整個人倒飛出去，摔倒在地。
“天啊，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游吟詩人的聲音不知從哪冒了出來，“你這個該死的莽夫，瞧瞧你把我們尊貴的客人弄成了什么樣子！”
風(fēng)語者試圖從后頭扶起卡瑟琳，“啊，我尊貴的女神，請您原諒那無知、粗魯?shù)拿Х?，他的頭腦中存不下任何禮貌和優(yōu)雅。除了無盡的殺戮，只有那一點點可悲的騎士尊嚴，還能讓他記得自己是誰。您千萬不要惱怒，看在您卑微的奴仆的面子上，一定不要追究他的冒犯和無禮?！?p> 實際上卡瑟琳并沒有受到什么實質(zhì)性的傷害。只是這一下就像從幾百米的高空落下，掉在了一堆松軟而彈性十足的棉花上。如果是普通人，身體固然毫發(fā)無損，但心神肯定是受到了驚嚇，頭腦更是暈乎得很。好在這位以理智見長的女士，還沒有完全學(xué)會害怕的感覺，頭昏腦脹了一會工夫，重新在游吟詩人的幫助下站了起來。
“哦，太令人吃驚了！您是一位女士，我——我——我——，我大騎士愿意為您效勞?！笨ㄉ毡犻_眼，耳邊就傳來隆隆的說話聲。她瞧見那個高大的鎧甲武士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右手拄劍，“砰”地單膝跪倒。
鎧甲武士的個頭實在是高，便是跪在地上，居然也可以和女法師相互平視。他的臉部覆蓋著一張從頭盔里拉下的面具，面具光滑如鏡，照出了卡瑟琳的臉頰。
不過在女法師的眼里，卻看到那張面具上自動浮現(xiàn)出一連串的花式銘文。這些銘文雖然有些怪異，但卡瑟琳發(fā)現(xiàn)自己能用神語字符的法則去閱讀。那銘文寫道：貝爾西圣戰(zhàn)團統(tǒng)帥，無敵的大騎士——來自剛托斯的卡夫。
“貝爾西的圣戰(zhàn)團，那不是西大陸歷史上最輝煌的無敵軍團嘛。這個叫卡夫的大騎士，竟然是圣戰(zhàn)團的統(tǒng)帥?！笨ㄉ盏哪X海里立刻顯現(xiàn)出《西大陸史略》里的記載，“不過圣戰(zhàn)團的叫法比較古老，一百年前就不那么叫了，那這個卡夫應(yīng)該也是有些年頭的人了。只是他沒在《西大陸史略》里被提到過，應(yīng)該不是一個出名的人物?！?p> 大騎士卡夫此刻跪倒在卡瑟琳面前，應(yīng)該是一種變相的道歉。正如風(fēng)語者迪席所說，這位大騎士保留著騎士的尊嚴。鑒于目前的形勢，女法師覺得自己既然沒有受傷，那就先接受這位騎士的道歉為好。
卡瑟琳有了決定，清了清嗓子說：“大騎士卡……”不料話沒說完，她的嘴馬上被人捂住了。
“你千萬不要說出他的名字，就是在他面具上看到的任何一個字，都不要說出口?！蹦醣菹略谂◣煹亩?，用她幾乎聽不清的音量，小聲地告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