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搞錯吧？團長大人?！辟M利簡直不敢相信卡瑟琳的話，“我們?nèi)V場？你不是剛才還說我們混不進去的，那不等于將自己送到委員會的面前嗎？我們可是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
“是啊。委員會就算沒有公開追捕我們，肯定也已經(jīng)開始暗中布置了。這是自投羅網(wǎng)?！卑⑺挂矡o法理解卡瑟琳的想法。
“我知道這是冒險，但我們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笨ㄉ諢o奈地搖頭，“我也認為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我們都不可能穿越那片樹林，甚至一靠近那里就會被發(fā)現(xiàn)，除非我們能從天上飛過去。如果我們出不去，就算躲在城里也沒有任何意義。委員會只需餓上我們?nèi)?、五天，就能輕松地抓住我們。所以我們倒不如去碰碰運氣。”
“碰運氣？”阿斯皺皺眉頭，“運氣好是什么結(jié)果？”
“運氣好，委員會不會強迫我們回到那個勇者樂園去。再不濟，我們也能吃飽喝足了，才去大戰(zhàn)一場?！笨ㄉ招φf。
“為什么不會強迫我們回到那個鬼地方去？”費利同樣皺著眉頭，“我們好像簽了契約了。”
卡瑟琳聽到這話，臉色不自然地發(fā)紅。她咳嗽了一聲說：“因為我們是客人，對于角落城的市民來說，我們公開的身份是尊貴的客人。如果客人不愿意做些什么，委員會應該不會明目張膽地表現(xiàn)得過于強硬?！?p> “你真那么認為？”阿斯不以為然地說，“我可不覺得委員會會在乎那些民眾的感受，他們可是這里的主宰，還不是說什么就是什么?！?p> “真是那樣的話，那他們現(xiàn)在就可以命令居民們來抓我們。”卡瑟琳并不認同阿斯的觀點，“如果委員會真是獨裁者，從一開始就無需這樣對待我們。做衣服、洗澡、宴請，都沒有意義?！?p> “老教授不是說他們都是虛偽的家伙?！辟M利發(fā)表自己的見解，“那些不過是他們的虛偽?！?p> “教授先生說的那個虛偽和你說的可不一樣?！笨ㄉ盏呐袛嗪唾M利完全不同，“在我看來，薇西夫人一再強調(diào)他們是在規(guī)則下行事，才是值得我們注意的關(guān)鍵。我們的行為只要符合規(guī)則，他們應該不會強迫我們干任何事。”
“就算你說得沒錯，但那份契約怎么辦？”這次阿斯站在費利一邊，“我們要是去了廣場，等待我們的只能是繼續(xù)回去玩斗獸游戲?！?p> “契約確實是個問題?！笨ㄉ粘聊毯笳f，“不過我始終懷疑那份契約的內(nèi)容和效力。雖然當時簽字時，我有幾個生詞看不懂，但我認為能做的文字上的手腳很有限。畢竟我不是不懂古精靈語，相反我懂的還不少。他們絕沒可能只用幾個生詞設計出太復雜的文字圈套。我看最多也只能限制我們一次。既然我們已經(jīng)突破勇者樂園，那契約應該就失效了?！?p> “而且嚴格來說，我甚至認為那份契約對我和費利是無效的?！笨ㄉ赵秸f越自信，她指著阿斯說，“那個簽字用的是你的血液和我的簽名。如果我沒記錯，根據(jù)古老的血之契約規(guī)則，血液具有最高優(yōu)先權(quán)，就是說我的簽名實際上是無意義的。那份契約真正能約束的人只有你，而不是我們傭兵團的全體人員?！?p> “哈哈，那豈不是說，就算委員會要抓人，也只能抓副團長大人一個人去玩斗獸游戲嗎？”費利不禁打趣起阿斯。
阿斯沒好氣地伸手勾住費利的脖子，“我去斗獸一定把你一起帶上。”
“好沒道理啊，副團長大人，你可是位偉大的戰(zhàn)士，怎么就沒點舍己為人的犧牲精神?！辟M利話一出口，立刻就后悔了。這句話真是戳到了三個人的痛處，氣氛一下子變得悲沉起來。
“文明果然已經(jīng)終結(jié)?！币粋€耳熟但又讓卡瑟琳討厭的聲音，突然在三個人的身后冒出來，“野蠻的外來者，你們居然很沒禮貌地，擅自離開了委員會的晚宴?！?p> 阿斯反應最快，他一個箭步?jīng)_卡瑟琳和費利身前，擺出戰(zhàn)斗姿態(tài)。他手里拿著費利給他的那把小匕首，由于刀把實在太短，只能用三根手指捏著，顯得有些滑稽可笑。
“嗞”一團火苗憑空亮起，那位金剪子裁縫店的女老板，打著哈欠從建筑的陰影里走出來。她頭發(fā)凌亂，胡亂批著一塊花毯子。那團神奇的火苗，就浮在她耳邊十厘米左右的地方漂，晃動的火焰像一只站在她肩頭的小鳥，正好奇地打量幾人。
“嗯？那么緊張干什么？我又不是來打架的?！迸习宀煌５赜檬执耆嘀约旱哪橆a，她看上去完全就是沒睡醒，“你們讓文明終結(jié)了，我就只能放棄香甜的美夢，來找你們這些不速之客。要知道，為了給你們趕制衣服，我可累得夠嗆，好不容易才睡下的。”
“你不是來抓我們的？”阿斯一點都不敢放松，相反他將身體的重心壓低，準備隨時出手。
“抓你們？哈哈，我吃飽了來抓你們。”女老板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我只是來傳話的。誰讓我是角落城里最容易找到你們的人。文明終結(jié)以后，我只能當個苦命的跑腿了。”
“你為什么能找到我們？我們的行蹤都在你們的監(jiān)視之下？”卡瑟琳拉開阿斯，上前一步。在這個女人面前，她可不想示弱。
“我算是知道文明為什么會終結(jié)了。向人請教問題居然這么沒禮貌，不過我不和你們計較。我從不和野蠻人計較。你們的衣服都是我做的，找你們就像找我的布料一樣容易?！迸习宕蛄藗€哈欠，“我知道你們其實在害怕，害怕委員會會懲罰你們的沒禮貌行為?！?p> “聽你的意思，我們是不會受到懲罰咯？”卡瑟琳可不在乎自己有沒有禮貌，現(xiàn)在她更關(guān)心委員會的態(tài)度。
“沒禮貌不代表就要受到懲罰。我們這些文明人，和你們這些野蠻人的處事方式是不同的。”女老板的語氣頗為自傲，“好了，我不是來和你們聊天的?；以葡壬屛肄D(zhuǎn)告你們，你們的朋友來拜訪角落城了。不過他的態(tài)度十分不友好，現(xiàn)在惹出了麻煩?！?p> 女老板說完轉(zhuǎn)身要走。
“你這就走了？難道不解釋下那份契約？”卡瑟琳一直對這位女老板很惱火，如今她那副不以為然的態(tài)度，更是刺激了女法師的神經(jīng)，“讓我們給賬單簽字，實際上卻是誘騙我們簽署藏在賬單中的生死契約，這就是你們這些所謂文明人會干的事？如果虛偽和狡詐就是文明，那我寧愿野蠻下去?！?p> “哦?！迸习逋Ｗ∧_步，她回過頭臉上掛著嘲弄的微笑，“那確實是份賬單，如果你們不簽字，委員會可不會認賬支付一切裁縫費用。當然，賬單里有些附加條款。我倒從沒認為你們這些野蠻人看得懂古精靈語，所以原本是打算講解一下賬單的內(nèi)容的。不過某個自以為是的家伙，因為無謂的傲慢和愚蠢，痛快地簽了字。我除了默認你們清楚賬單上的所有內(nèi)容，還能說些什么呢？”
“不不不。”女老板又夸張地搖頭，“我還是能說些什么的。文明與野蠻的最大區(qū)別，不在于虛偽和狡詐，而是傲慢與愚蠢。如果你還堅持我是虛偽和狡詐的，那就繼續(xù)保持你的傲慢與愚蠢吧?！?p> 女老板的話語像刀子一樣扎進卡瑟琳的心里，她覺得這番話有些不盡不實，但一時又無法反駁。女法師幾乎咬牙切齒，她恨自己的無能，特別是被眼前這個可惡的女人嘲笑。
卡瑟琳急劇地做了兩次深呼吸，她在心里對自己說：“卡瑟琳，冷靜，冷靜。不要讓這個沒牙的壞女人看笑話。你是庫爾傭兵團的團長，你必須做一個團長該做的事。”
“好，那我現(xiàn)在就請教一下尊敬的絲莉小姐，那份契約眼下對我們到底還有沒有約束能力？”卡瑟琳拽著拳頭，硬梆梆地把話說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
絲莉女老板驚訝地看著卡瑟琳，“我不得不承認，你還沒有到無藥可救的地步，真是文明的奇跡。為了贊美這個奇跡，我將回答你的問題。在你們進入大帳篷的那一刻起，契約開始生效，直到你們重新走出大帳篷。這份契約過于簡單，所以并不要求契約人以何種方式走出帳篷。你們的完成方式是我見過的最沒品味和粗俗的方式。不過文明終究已經(jīng)終結(jié)了，我又能苛求你們什么呢？”
隨著絲莉的話語結(jié)束，她肩頭的小火苗“撲哧”熄滅。女老板打著哈欠，隱沒在建筑的陰影中不見了。
“這個女人很強。”阿斯長出一口氣，他額頭上有層密密的汗珠，“她讓我感覺她在任何時候都會出手，我一刻沒敢放松?！?p> “嗨，你們快看看我的腳下。”費利費力抬起一只腳。不知何時起，他的腳下變成了一灘爛泥。
卡瑟琳和阿斯同時低下頭，發(fā)現(xiàn)所站的地方也開始變得稀軟粘稠。
“沼澤術(shù)！”卡瑟琳臉色凝重地說，“那個女人居然暗中施放了沼澤術(shù)。不，應該是隱而不發(fā)。如果我們剛才攻擊她，立刻就會陷入沼澤?！?p> “你剛才沒有覺察到嗎？”阿斯皺著眉頭往干燥的地面走去，地面慢慢變得越來越泥濘，站在上面會有下陷的感覺。
“沒有。如果有法師施法，我會感受到四周元素活動的變化?！笨ㄉ栈叵肓艘幌?，“不對，剛才這里的土元素似乎過于活潑了些。但那不是施法應有的跡象，只能說明這里的土元素比較多?！?p> 卡瑟琳三人默默望著變成爛泥塘的地面，都生出一股無力感。
“記得我和你們說過，精靈中有一些人是自然交流者，就像綠風。而另一些則天生能自由操控各類元素，這個絲莉恐怕就是一位元素操控者。”卡瑟琳打破沉默，“根據(jù)老教授的說法，這個角落之城里住的都是一些所謂棄民。雖然我不知道棄民從何而來，但他們應該也都是精靈。只是和我們平時認識的那些精靈完全不同，看起來他們似乎沒有精靈該有的驕傲?！?p> “不管他們是不是精靈，其實都不重要?！卑⑺箤⑹稚系男∝笆撞暹M鞋幫里，“沒聽那個女人說嘛，我們的一位朋友遇到了麻煩。我想不出除了綠風，我們還能有哪位朋友到這來了?？傊覀円厝フ椅瘑T會談一談?！?p> “就這樣送上門去，他們要對我們不利怎么辦？”費利膽怯地問。
“他們要動手早就動手了?！笨ㄉ諒膬蓷澐孔娱g的夾縫中走出來，“其實我們的行蹤一直都在委員會的掌握中。就憑剛才那個女人，我們?nèi)齻€都不一定對付得了。而且就算我們想離開這座城市，他們也肯定不會讓我們穿過那片樹林的。走吧?！?p> “你打算這樣去找委員會嗎？就這么走過去？”阿斯招呼費利一起跟上卡瑟琳。
“有必要偷偷摸摸嗎？灰云既然讓那個女人來通知我們，那自然是等著我們送上門去。我們盡管去找他們就是了?！笨ㄉ招χf，“而且有一件事我能確定，那個女人說契約已經(jīng)失效是真的。這些棄民雖然不好對付，但他們遵循著某些原則。只要我們在他們的原則里行事，委員會不會來為難我們，這也是唯一和周旋他們的機會?！?p> 阿斯和費利點點頭，于是三個人快步向舉辦慶典的廣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