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
在嚴寒中轉(zhuǎn)了好幾趟車才回到江城的蘇以素正坐在江箬聆家里,捧著熱茶,吃著江媽媽遞過來的點心。
阮年正在一旁忙活。窗外繁星點點,透過陽臺那扇落地窗,蘇以素可以清晰地看到阮年那張越發(fā)堅毅成熟的臉龐。
這是江箬聆一家才搬進來的新家,所有家具都剛運回來不久,在蘇以素來到之前,阮年已經(jīng)幫忙江媽媽整理一整天了。
望著阮年忙碌的背影,蘇以素默默低頭輕抿了一口茶。
在回來之前,她不是不知道阮年在這里,只是覺得,很多事,其實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尷尬。畢竟都已經(jīng)成年很久很久了,那些小女生的羞怯扭捏,早已經(jīng)不存在于她身上。
雖然她明白,這個變化很可怕。
神游中,放置在沙發(fā)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蘇以素忙放下茶杯伸手去拿。
屏幕上顯示著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
蘇以素以為是學(xué)生家長打來的,忙按下接聽禮貌道:“喂?您好?!?p> 電話那端卻遲遲沒有回音。
蘇以素愣了一下,又道:“您好,哪位?”
許久,那端才猶豫地傳來一道有點耳熟又似乎很陌生的聲音:“你好,我想問問,這個號碼你用了多久?這號碼之前是我一個朋友用的?!?p> “我……用了四年多了?!碧K以素一邊算著時間一邊答,心里卻在想著:什么朋友,四年多了都沒聯(lián)系過,也是挺厲害的。
“你能告訴我你姓什么嗎?”
聽到這個,蘇以素想掛了電話,卻在手指觸及屏幕的那一瞬間,忽然想起一個人來。
鬼使神差地,她回答了他:“我姓蘇?!?p> 那邊終于是松了一口氣。
旁邊阮年還在背對著她忙活,江箬聆和江媽媽準備晚飯去了,沒有人留意到她。她快步走出陽臺,望著城市間的熙熙攘攘,不禁又恍惚起來。
“你的聲音怎么變了?”
她聽到電話那頭的他在問她。
蘇以素輕輕笑了笑,若無其事道:“大概是感冒了吧?!?p> 原來所有東西都會變,包括一個人的聲音。
江風(fēng)辰,我又何曾聽得出來,打這個電話的,是你。
蘇以素搖搖頭,默默發(fā)出一聲苦笑。
快有兩年沒聽過彼此的聲音了吧?
換了手機,當年的黑名單已經(jīng)沒有了。如今每天接著學(xué)生家長打來的陌生電話,竟慢慢忘記了曾經(jīng)對陌生號碼的恐懼。
“以前給你打電話你總不接,我以為你記住我號碼了呢。不過這么多年過去,你的號碼我也還記得?!?p> 聽到這話,蘇以素驟然驚醒過來,冷冷地笑了笑,“不接,那是因為,你所有的號碼,都在我的黑名單上?!?p> 記得?
何謂記得。
江風(fēng)辰,因為是你,有些東西我從不刻意記,卻也從不忘。我曾經(jīng)對你眾多的手機號QQ號郵箱等一切聯(lián)系方式倒背如流,可你卻以手機丟了為由,三個月不聯(lián)系我。
那三個月里你在做什么,也從不提。
何謂記得?
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
這句話,永遠都沒有錯。
“開飯啦!”
江箬聆的聲音兀地在身后響起,蘇以素回頭無聲地應(yīng)了一聲,繼而對著話筒面無表情道:“再見,黑名單見?!?p> 走回客廳,恰好阮年也忙完了站起來,看到蘇以素神色有些異樣,他不禁問道:“怎么了?”
“沒事?!碧K以素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家長的電話而已?!?p> 是啊。家長。
江風(fēng)辰,早在我還天真地憧憬著我與你的未來的時候,你已經(jīng)成為家長了。
有時候回頭想想,都忍不住嘲諷一聲當年那個那么愚笨的自己。
“待會出去逛逛?”
阮年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蘇以素抬頭望了望阮年,又下意識地轉(zhuǎn)頭去望了一眼江箬聆。
江箬聆一邊擺著碗筷,一邊笑著道:“當然要去啊,難得我們這次都回來,我們都好多年沒見了?!?p> 蘇以素只得默然同意。
可是,最后出去的,只有她和阮年。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jīng),江箬聆的弟弟和江媽媽鬧脾氣了,江家的家務(wù)事他們倆幫不上忙,只得出來避一避,留在那里,也尷尬。
大概是冬天,江城人民公園的夜晚其實并算不上熱鬧,昏黃的路燈甚至照亮不到整條路。
這個公園,距離她上一次來,已經(jīng)過去很多年了。
雖然并沒有什么變化,可是,走在她旁邊的,卻換了另一個。
蘇以素有些拘謹,好在昏暗的路燈下,她的表情并看不真切。
她仰起頭,假意四處張望了幾眼,“到處都是情侶?!?p> 阮年輕聲一笑,“公園,原本就是給情侶來約會的?!?p> “是么?!碧K以素保持著一抹淺淺的笑意,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便低下頭去。
夜晚的風(fēng)有些大,阮年有意無意地錯開半步,站在前面擋住迎面吹來的風(fēng)。蘇以素看在眼里,又默默地嘆息一聲。
都說,感情就像瓶子里的水,用一點就少一點,剩下的越少,就越害怕失去,就越來越小心翼翼。
她不期待愛情,也不相信愛情,要拿什么去回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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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與正文并沒有邏輯上的銜接的后記……算是最后的紀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