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守諾
楊樹林是普通的楊樹林,漂浮過去的云兒也是普通的云兒??砂l(fā)生在樹林里的一幕,絕對不應(yīng)該……或者說不該是幾個半大孩子制造的。傅胤之冷冷一個眼神掃過去,連性子倔強(qiáng)的駿馬都收斂了聲息,悄然無聲的藏在樹林里,只有被蚊蠅騷擾的時候才用尾巴拂來拂去。
牛蒙在內(nèi)的所有侍衛(wèi)安靜的站在傅胤之身后,眼神、手勢,都是他們交流的方式。負(fù)責(zé)守護(hù)之責(zé)的周大統(tǒng)領(lǐng)很看好陳晉修在內(nèi)的幾個少年,認(rèn)為他們是可造之材。心里想,自家公子不是個十分看重出身的,為這幾個少年耽誤時光,估計是想收在門下?嗯,外面收來的不懂規(guī)矩,可勝在性子淳樸、知恩圖報!總比有些拿著賞銀還做著出賣主子的人好!
看著最后那潑皮熬不住,吐露了真相,幾人都耳聰目明,稍微一回想,把事情猜透個六七分。唯一不明白的是,高家不過以普通農(nóng)家,包下了連云山的茶場,也得等人家種出好茶來再尋事,怎么現(xiàn)在就動手了?能得到什么好處?當(dāng)中必有緣故!
傅胤之的確動了收服陳晉修幾人的年頭,但他更注意的是……那個看似天真無邪,蹲在王二虎的坑前慢悠悠撒土的高靜媛!
好毒辣的肚腸,好陰狠的手段!
她真的只有六歲嗎?
以前也知道她做過一些出格的事情,但傅胤之沒有放在心上。他生活在什么樣的人家,從小到大都是跟“人精”相處的。不過是比旁人早慧,開了靈竅。不把聰明勁放在正道上,長大后未必能成什么出色的人才。
還是一介女流!
傅胤之更沒放在眼里了。
可今天,他忽然想到那高祈恩是她的生父,所以,她動了真火吧?種種手段和心機(jī),絕不可能更出自一個六歲女童。原來,這才是她的真面目!藏在天真外表下,尖銳不容欺侮的內(nèi)在!真正的她多大了,三十歲?也許四十、五十說不定。
一瞬間,傅胤之心湖之上刮起了大風(fēng),吹皺了一池春水。他用全部精神力在觀察她,如同觀察他一生注定的對手。
呵呵,原來不止他一個是上天的寵兒!她也是喪命之后回來的?那么,她和他就是世界上僅有的……
……
高靜媛還不知道自己的心肝脾肺差點被某人近似X光照射透了,她得到了答案,松了一口氣。接下來的事情,就不關(guān)她的事情了。跟堂姐手拉手,跑到樹林后玩去了。
她才不會此地?zé)o銀的告誡陳晉修,“今天的事情千萬別告訴別人啊,就當(dāng)是你出的主意好了?!薄白е醵⑷ラL房,找高家的長房長孫高守禮,通過他來告訴高家長輩,高祈恩可能還活著的消息”。
她什么都沒說。
前者,她怕個頭呀!陳晉修想說就說去吧,反正到時候也會扯出陳嬌嬌催促趕快埋人的事。妹控的陳晉修,樂意把他放在心尖疼了七年的小妹送到長房那群人審視的目光中嗎?
后者,要是陳晉修想不到,他就不是十里八村最年輕的好獵人。
果不其然,陳晉修思來想去,對幾個同伴提出保密的要求,同時保證從高家長房獲得什么好處,絕對不會忘記好兄弟。鄉(xiāng)間的少年,心里沒那么彎彎繞繞,反正最信服的就是陳家大郎,他說什么,聽他的就好了!
很快陳晉修帶著幫閑王二虎到了長房。高守禮吃驚的說不出話來,要知道,高家連孝服都準(zhǔn)備好了!他知道事關(guān)重大,不敢擅作主張,急忙往內(nèi)院跑去,告訴了父親高祈瑞。
“什么?你恩叔乘坐的船可能是老馮派人做下的?”
“是的爹爹。孩兒本來也不信,可陳家大郎說得對,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如果是假的,咱們不過白歡喜一場,結(jié)果跟現(xiàn)在一樣,不會更壞了;若是真的,那可把仇家當(dāng)成恩人報答了,還耽誤了救恩叔一家的最佳機(jī)會!”
高祈瑞這段時間心神煎熬得厲害,思維反應(yīng)也不如平時迅速了,用力揉揉太陽穴,“不管怎樣,你恩叔一家的性命最重要!守禮……你,你盡快通知二叔三叔……讓他們想辦法打聽消息?!?p> “爹爹,不可!二叔祖父和三叔祖父他們一動,豈不是告訴姓馮的?打草驚蛇,恐怕對不知下落的恩叔一家莫大危害!不如讓孩兒回到縣學(xué),分別拜托幾個同窗幫忙——沒有知道孩兒的真正目的,就不會對恩叔一家有影響?!?p> “你說的也有道理。只是二叔他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已經(jīng)兩日水米不進(jìn),再不告訴他,恐怕……哎,我親自去吧。叮囑不準(zhǔn)告訴其他人就是?!?p> “好,爹,您也保重身體。如果恩叔回來看到您為他操勞累病,恐怕也會自責(zé)的?!?p> 高守禮作為長房長孫,無論樣貌人品才華,樣樣不俗,自視當(dāng)然不凡。只是他萬萬沒想到,他希望能瞞著人多嘴雜的三房那邊,人家卻早早知道了真相!
原因,家婆做壽也沒歸來的那位離家逆子——高守諾!他在外面闖蕩了多日,機(jī)緣巧合,倒也讓他弄清了不少秘密。此刻,高守諾跪在祖父高勿爭的面前,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知道的說了出來。
“什么?都是假的?那打撈上來的男童女童,都不是咱高家的血脈?”
“祖父,如果那是高家的孩子,是孫兒的弟弟妹妹,便是拼了性命也不會任由別人褻瀆他們的遺體!那兩個孩子,年齡雖然相仿,可有一點是作假不得,身上的穿戴!祖父您想,二房的伯祖母的性子,見了小小的孩兒穿著簇新的綢緞衣裳,會怎樣?”
會怎樣?會勃然大怒,然后喋喋不休的說上一兩天,暴遣天物啊,浪費啊,作孽啊,說得你頭都要爆炸!難保三五年后還被翻出來數(shù)落!
“作案的人只以為尋常人肯定會偏寵幼女幼子,決計沒想到咱們高家是苦過來的,綢緞衣裳有,但不會給那么小的孩子的穿,怕糟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