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日頭已然向西，衛(wèi)娘子一拍大腿，哎呀一聲。程西疑惑地看著衛(wèi)娘子。
“西娘！今兒忘記吃藥了！中午還記著的，你看看，都是你慌著跑出去玩兒！你說你怎么也不提醒娘一聲?！?p> 得，程西對她宋朝娘的性格也有了一些了解，合著無論如何都是不是她自己的錯啊。
“哎呀，要不晚上一下子喝兩劑吧！”也不知道這藥能不能這么吃，但程西顯然沒什么發(fā)言權(quán)，反正喝不死，兩輩子才這么一個娘，程西就捏著鼻子喝了兩大碗。
“我們西娘真乖。從來不怕苦。來，吃個蜜餞壓一壓?！?p> 當晚，程西爹果然沒回來，程西有心打聽一下他到底是干嘛的，結(jié)果身體太弱，跑了一天還沒開口，就累狠了睡著了。一夜無夢，喝了兩碗藥的程西，早上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果斷尿床了，鬧了個大紅臉。心里內(nèi)疚得很，心說衛(wèi)娘子懷著孕，還得幫她洗床單——結(jié)果，衛(wèi)娘子一臉理所當然的說，尿床了，院子里曬曬干了就能繼續(xù)睡。程西深深怨念，昨天白幫自己便宜爹背了個黑鍋呀。
第二日一大清早，衛(wèi)娘子也不做飯，說是帶程西逛早市。程西心說，娘啊，又忘了我要吃藥了，但她懷著點小心思，就沒提醒衛(wèi)娘子。
相州城延用了唐時流行的龜背設(shè)計——中間高四周低，東西長、南北短，道路棋盤式，每個棋盤格為一坊，在坊的四周又建有低于城墻的小城墻。到了宋時，已經(jīng)不再分坊市，整座城市整合成九府十八巷、七十二胡同。顏子巷是相州貧戶所在的巷子，一路上往鐘樓方向逐漸繁華，頂盤挑架的小販，高高矮矮的商鋪，吆喝聲如唱歌連綿不斷，熱鬧非凡。到了最繁華的南北大街，更是各類商鋪林立，招牌鱗次櫛比——雖然幾經(jīng)戰(zhàn)火肆虐的相州當然比不得張擇端作畫時的汴梁，簡略版的清明上河圖的氣息還是撲面而來。大些的店面，多起著“盛”、“祥”之類喜慶的名字，小些的小吃店，則是直接掛著“羊酒肆”、或者“張家鋪子”“李婆布店”之類直白的招牌。茶館酒肆之間還夾雜著布衣、紙畫、剃頭鋪子。
最為神奇的，是程西看到街上有人挑了擔子賣“面湯”，程西看了好一會兒，才知道這面湯竟然是供客人早晨洗漱的熱水！賣面湯的旁邊，往往還圪蹴著賣茯苓牙粉和柳條馬尾毛制成的牙刷的小販——這叫產(chǎn)業(yè)鏈。程西嘖嘖稱其——沒想到宋代人竟然慵懶至斯！早聽說家里喝水有靠買的，沒想到早上洗臉刷牙也能在街上買。怪不得自己老爹昨天起床沒大會兒就走了。
“西娘，怎么今天這么高興呀？平時你最害怕來人多的地方了?！?p> 程西小臉興奮得發(fā)紅，她心里暗道，自己也太沒出息了些。怎么表現(xiàn)得向劉姥姥進大觀園了?？墒茄劬€是粘在各式新景兒上舍不得移開。
“李嫂，今天的羊肉可好？”
“哎？衛(wèi)娘子！你來得可巧兒，昨兒啊，我當家的聽說殺豬鄭新得的羔羊，還是不小心在山背摔死的。好說歹說，得了半只，全做了餡兒?！卑訑們荷系拇笊┟Σ磷雷?，看來衛(wèi)娘子是熟客。
“那正兒好兒，來兩個羊肉饅頭，兩個酸餡兒的。再打一碗雞蛋湯?！彼^的饅頭，就是大餡兒包子。蛋湯里有紫菜、雞蛋、西紅柿，上面點著芫荽韭黃和蔥白，小碟子里盛著糖蒜，很是開胃。就著蛋湯，程西小口吃完一個半的酸餡兒包子，小肚子鼓鼓的。
“西娘身體是大好了，胃口比以前好了不少，以前只吃雞蛋羹，蛋湯里面有一點雞蛋絲兒，都得挑出來。”程西的娘看著自家女兒的吃相，很是滿意。
“是啊，我家的孩子也是，吃雞蛋光吃雞蛋清，把我氣的！”賣饅頭的大娘一邊擦著桌子，一邊感嘆道：“她們這是生在蜜罐兒里了。我小時候呀，那是天會十年——呸呸呸，不能說那金人的年號了。那年我餓啊，可太行山上連草根都啃光了。這一晃眼呀，好多年了。他們可是生在蜜罐兒里了。”
待衛(wèi)娘子吃罷饅頭，有兩個旁邊吃早餐的毛頭小子，沖過來付賬。說是毛頭小子，其實已經(jīng)十五六歲，在現(xiàn)代才上初中，古代已經(jīng)能定親了。
“嫂子，好容易遇上您，哪有不讓我們付賬的道理?！眰z毛小子躬身施禮?！敖o弟弟們個面子?！?p> “行吧?！毙l(wèi)娘子也不客氣，對攤兒上的大嫂說：“那再給我來兩個饅頭帶走。”連吃帶拿的，氣定神閑就帶著西娘走了，程西卻是被扯著前進，還不住的回頭，目瞪口呆外加滿心疑惑——眼見那倆“弟弟們”為了搶著付賬，已經(jīng)打了起來。接下來，類似事件不斷發(fā)生。程西眼見著她娘又喝了碗綠豆糖水——攤主送的。到香脂鋪子買了盒暗紅胭脂——卻突然遇到一個自稱是熟人的牙儈婆子，一起給結(jié)了帳。
直到進了一家布店，這種“巧遇”和“贈送”才算結(jié)束。店子叫做“盛記”，雖然狹小，左手放著流光溢彩的絲綢，中間是各色符合百姓心理價位的普通布匹，右邊有賣絡(luò)子、盤扣、手帕等小物品的。
兩間店面里，站著七八個小娘子和中年婦人，她們比較著花色、細密程度、顏色搭配，兩個伙計招呼完這個招呼那個，忙得團團轉(zhuǎn)。見衛(wèi)娘子拿著一片天青色的布樣細細觀察，程西就抬頭欣賞花色繁多的布匹料子，不自覺地從她娘身邊走開。柜臺太高她夠不著，正好兒看到一只粉色的繡鞋后跟粘著一塊藏藍色繡著暗紋的綢子，趁那娘子抬腳之時，便撿了起來。
“去去去！小丫頭，這是你來的地方嗎？這杭綢多貴知道嗎？”伙計忙里忙外，看見程西沒跟著大人，拿著絲綢樣子還煞有介事，以為是進來玩耍的小童，心里一陣煩躁，忙搶過布樣。打開一看，上面有個清晰的腳印子、腳印邊上還有一大股的抽絲！伙子暗道這料子自此是賣不成，心里抽痛！這大塊的絲綢樣子，原本用舊了之后還能便宜賣給繡坊做帕子什么的，得一筆額外收入，連東家也是默許的，如今少了一塊，還是杭綢，如何讓人不心疼？
“你這頑童，凈糟蹋我們的好東西。這絲綢也是你隨便動得的？快告訴小哥兒，姓甚名誰，住在哪家？快叫你爹娘來賠償！”
?。?p> 汗，秦檜死的年代，簡單的加減法，前一章作者還算錯了，還好發(fā)現(xiàn)的早已經(jīng)改了，歡迎收藏和評論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