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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生回憶集

第四十一章 少年行-2

短生回憶集 冬種 3045 2022-04-06 08:42:50

  這二三年,過得也順心,也不順心。

  如若身處彌天大霧之中,一腔熱血如潮涌,卻沒個方向奔流。

  ……

  南瞻部洲,南江道的首府,兩江郡的望月書樓。

  看了一夜書的,臨天亮?xí)r,少年才靠著書柜瞇了會兒。不知過了多久,晨光照在臉上,他又睜開眼睛,強打起精神來,撥開倒在身上的書籍,哈欠連天的來到書閣外。

  這會兒,天地清朗,春光明麗,微涼的春風(fēng)拂面,吹去七分倦意……

  又是一年春好,又是年長了一歲,如今已是來到江南道兩江郡的第三個年頭。

  少年的個子長高了一些,顯得有些瘦削,嘴邊放蕩不羈的胡渣子和板寸的平頭給這幅平凡的相貌帶來了幾分奮發(fā)的氣質(zhì)。

  他憑欄遠(yuǎn)眺,大江之上,商船往來如流。岸堤上,嫩柳鵝黃,春日靜好。妙齡少女結(jié)伴出游,風(fēng)華正茂,應(yīng)是要去那渡頭,采買好物。

  等等?!

  渡頭烏烏壓壓的,怎么瞧著這么像是重甲兵?!

  重甲兵?

  少年想了想,如大夢驚醒!

  二大爺?shù)?,差點忘了!

  今日便是云霄宗的牛鼻子來城里的日子!

  于是少年火燒屁股一般,飛也似的往樓下趕去。

  ……

  兩江郡城南,漓江與姚江會合處,是城里最大的渡頭所在,也是城池名字的由來。

  素日,八方而來的商船與城中商人在此買賣交易,好不熱鬧。然而今日,整個碼頭卻為背弓握戟的重甲兵把守,所有閑雜人等連著銅鑄獸紋的方頭商船,都被趕到了碼頭下游去了。宰執(zhí)府執(zhí)事張白生,王府護衛(wèi)統(tǒng)領(lǐng)木人傀和南嶺軍首鶴有勝,領(lǐng)著一眾充數(shù)的小吏侍等在這里已有小半個時辰了。這時,一條巨大的扁頭青背的鯰魚沿著江面,悠悠然游來。

  那鯰魚頭上綁著一塊巨大的草席,幾位穿著宗門制式長衣的人坐在草席上,似乎正在閑談。另有個大約十七八歲的男人,靠在魚背鰭上,一手握著葫蘆,一手提著劍,下巴微抬瞧著對岸,頗有幾分江湖浪客的瀟灑與帥氣。待靠近碼頭,幾人中衣袍花紋最為精致、年紀(jì)也最長的瘦削老伯注意到碼頭的莊重陣勢,目光中透出幾分疑惑。他拍了拍鯰魚妖的腦袋,大鯰魚心領(lǐng)神會,緩緩的停在了大江中央。

  “徒兒們,碼頭似有人辦事,我們換個地方上岸吧?!?p>  徒弟們瞧了一眼碼頭,只覺得陣勢浩大,多半是有大事兒,便齊齊點頭。于是老伯起身,遙遙對著碼頭上眾人抱拳,算是無意經(jīng)過,多多包涵之意。大頭鯰魚輕輕擺著魚尾,往下游的岸邊游去。太宰府執(zhí)事張白生瞧著這莫名其妙的一幕,一頭霧水。他是認(rèn)得云霄宗的衣飾的,那站在魚妖頭上的老者,多半就是來訪的赤霄山主,是他們要接待的人。只是,這老者……是在演的是哪一出?

  張執(zhí)事下意識想要大聲喚他們回來,可話到嘴邊,忽而想到自己堂堂執(zhí)事,斯文儒雅之人,大聲疾呼著實不妥,便側(cè)頭與那兩個莽夫道:“二位將軍,那人多半便是赤霄山主,快些喚他回來?!?p>  木人傀斜了鶴有勝一眼,裝模作樣的道:“讓老鶴喊,本將軍此行代表王府的顏面,在碼頭大呼小叫成何體統(tǒng)?”

  鶴有勝一聽這話差點兒沒炸毛,心想:你他娘的不過一個王府的護衛(wèi)頭子,跟老子提個屁的顏面。他陰狠狠的瞪了木人傀一眼,招手喊來一個重甲兵,吩咐道:“娃子,給老子站到碼頭前面,把那幾個山上的道人給我喊回來,聲音要大,要響,知道嗎?!”

  “是,將軍!”重甲兵中氣十足的應(yīng)道,正要往碼頭走,轉(zhuǎn)而想起什么來,憨直的問:“將軍,喊啥子?”

  “媽的,這都不會,就喊……”然而鶴有勝話音一滯,轉(zhuǎn)頭看向張執(zhí)事。張執(zhí)事有氣無力的說道:“就問來客可是赤霄山主,我等恭候大駕多時?!?p>  這憨直的重甲漢子點點頭,卻又看向鶴有勝。鶴有勝不耐煩的擺擺手,道:“就按這個臭窮酸……張執(zhí)事說的喊?!?p>  聞言,張執(zhí)事挑了挑眉頭,并未發(fā)作。只是心中盤算著要找些什么名頭砍一砍軍餉,好讓這位大老粗明白時代變了,這年頭管錢的是大爺。

  “是,將軍!”重甲漢子大步流星的來到碼頭,接而一聲悶雷似的大喊。已經(jīng)打算從下游找個地方上岸的老伯臉色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道:“看來為師,在俗世還是有幾分薄面的。待會兒莫要散漫,需得遵守世俗的禮節(jié)?!?p>  ……

  那邊,回到住處,少年拿出最好的那套錦服換上,又對著鏡子將儀容打理的周正,而后便來到院中惴惴不安的等著府里的召喚。

  此次差事,是要與幾位山上來的道人去荒林中調(diào)停一件禍?zhǔn)隆?p>  悠揚渾厚的號角聲從碼頭傳來,太宰府行事知堂,一個短發(fā)黑瘦的少年側(cè)頭向外看去,心情卻是更加寥寥。他在原地呆滯了會兒,轉(zhuǎn)而悠悠嘆了一口氣。他將今日新找出來的關(guān)于老翁湖一帶的書籍與地圖落在一起,已然打算通宵整理了。如今考核事項已定,需他去邊荒調(diào)停一件人族與妖族沖突之事。這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兩方都鬧出了命,且老翁湖的妖類又不在造冊登記之內(nèi),便可能有許多變數(shù)。這事兒若是辦砸了,無法成為執(zhí)宰府正職的行事郎,自個的前途多半便只是一個跑腿辦事的小吏了,一輩子為生機奔波操勞,什么風(fēng)花雪月,什么宏圖霸業(yè),什么妻妾成……額,紅袖添香,便都沒了。

  每每思之,便夜不能寐,如見大恐怖。

  方才,號角從碼頭傳來,想來是山上來的幫手到了。此次調(diào)停之事,雖說是和稀泥,但本源還是要講道理的。但與妖族講道理,首先須得拳頭夠硬。如果能把刀架在對方脖子上談事,那便是最好不過了。

  這些山上人,便是拳頭與鋼刀。

  只是此事既然驚動了山上的大爺們,便越發(fā)顯得兇險了。如今,他只期望這些位山上來的大爺好相處一些,最好再能在城里多歇息幾日,好給自己多一點時間準(zhǔn)備。就在他抱著書準(zhǔn)備回去時,一位俏麗的、穿著紅衣短裙的少女踩著輕快的步子進來,道:“阿徐哥,今天晚上學(xué)首宴請我們,一起去啊?!?p>  少年苦笑,低頭看了看手里的書,道:“盡量吧……你也知道,此次考核之事,著實夠嗆?!?p>  少女來到少年身旁,拿起他抱著的書摞中拿起一本,大略翻了翻,也嘆了一口氣,說:“助你好運了……但是學(xué)首以后多半是我們長吏,晚宴還是要去?!闭f到這里,她聲音一低,“他可沒看起來那般大度。”

  少年點了點頭,轉(zhuǎn)而想起少女的考核之事,叮囑:“對了,你此去燕州調(diào)查士族與宗門相爭之事,不能大意。南地的草莽士族,是沒有老家那般講道理的。宗門更是,多半之前便是綠林好漢,都是心黑手辣之輩……”

  一聽少年開始說理,少女頓時沒了耐心,應(yīng)付似的點點頭頭,接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來,趕緊溜了。少年無奈,瞧著女孩離去的背影……修長的腿與挺巧的圓潤、曼妙的細(xì)腰與手臂搖擺間間或的豐腴。當(dāng)真是鄰家有女初長成,越發(fā)俏麗了。小丫頭叫韓鈴,小名鈴鐺,大許和自己算是同鄉(xiāng),這也是她和自己顯得親近的緣由。況且自己老好人一般的人,旁人對自己也不會有什么戒心吧。

  記得那會兒剛來執(zhí)宰府,瞧見小鈴鐺,當(dāng)真是天下掉下來個林妹妹那般驚艷的感覺。

  況且,二人還是同鄉(xiāng),簡直是天賜緣分。

  而如今,自己已經(jīng)不做多想了。自己除了老實吃苦,在這屆行走郎中,再無半點優(yōu)點??赡茏约阂院笞畲蟮某删捅闶窃趲X南道外放做個城守郡守,看守一方基業(yè)。而小鈴鐺他們,多半是能回鄉(xiāng)任職的。

  既無羈絆,也無才情,便勿要耽人前程,各自安好。

  他素來是個識趣的人。

  罷了,少年收回目光,琢磨著晚上的晚宴還是要去的。若是學(xué)首覺得自己輕慢于他,這便遭了。雖說現(xiàn)在大家都是學(xué)長學(xué)弟的,但此次考核之后,便是各有職位,有了上下之分。那么那點同學(xué)相熟的情誼,也就不值一提了。

  想到這里,少年便越發(fā)覺得未來詭譎莫測,自己要多多謹(jǐn)慎才是。

  抱著書快速回到住處,少年打盆冷水醒了醒神,便一頭扎進書海去了。書中無時間,直到門外響起咚咚的敲門聲,少年才回過神來。他有些惱怒的打開門,看見一身鵝黃色長裙的小鈴鐺,瞬間失神。素日只覺得小鈴鐺俏麗活潑,今日這般如出水芙蓉一般的清麗裝扮……亭亭玉立這詞形容女子,當(dāng)真是恰當(dāng)。

  “看什么,趕緊走了?!表n鈴有些羞惱又有幾分暗自的小得意,推著少年的肩膀往屋里去?!澳憧戳艘惶斓臅??趕快進屋打理打理,我們一起去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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