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大火不是我們故意放的,但也確實(shí)是我們玩耍時引燃的,具體是誰扔出的鞭炮引燃的,無從得知。大火也是在他們回到村里后才慢慢著起來的。天快黑了,小伙伴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廣亮沒見到我出現(xiàn),就把二丫帶了回去,他以為我又使詐子,已經(jīng)悄悄回家了,像上次藏貓貓那樣,數(shù)到二十,他們藏好后,我就回家吃飯了。
???二丫回到家,問慶菊:哥哥沒回來嗎?慶菊納悶:不是跟你一起出去的嗎?二丫說:哦,玩游戲的,不知道躲哪里去了,我以為他回來了,可能去別的地方了吧。慶菊說:先別管他了,餓了自然就回來了,你幫大娘燒火去。
??二丫應(yīng)了一聲,去了鍋屋。母親炕著油,煎著餃子,也沒多問,習(xí)以為常。
???丑子今天肚子不好,滋薄屎,尿布不久就得換一塊,慶菊忙的一個頭兩個大。天不臨黑就攢了一盆,端來準(zhǔn)備兌點(diǎn)溫水洗,備著夜里用。一抬頭,就見村西亮如白晝,濃煙滾滾,把母親喊了出來:你瞅西頭是不是誰家著火了。(注:滋薄屎,拉稀的意思。)
?母親拎著勺子站在鍋屋門口望了望,可不是嘛,好像是村西谷場,喊來嚴(yán)生和父親:你們?nèi)コ虺蚴遣皇枪葓鲋鹆恕?p> ??二丫從鍋屋跑了出來;大娘,是的,我跟哥哥下午就在那耍的。父親定睛一望,扛起鐵掀,喊著嚴(yán)生快提水桶,加步出門:就是谷場,救俺家草垛去。
?????二丫一聽,也不顧上幫俺媽媽燒火了,拔腿跟了過來。
???冬天萬物干燥,大火熊熊,麥秧草垛子燃燒極快,燒的噼里啪啦的作響,根本救不急,一桶水潑上去,無異于杯水車薪。眾人沒轍,還是廣亮父親反應(yīng)迅速,用生產(chǎn)隊長的話說,這老家伙粘上毛比猴還精:快,快,把中間的草垛叉了,攔腰截斷。
?這一嗓子,眾人醒悟,父親扛起鐵掀第一個沖了上去,好多人跟上,中間的草垛像釘子一樣被鏟除了,大火止步,不再向東燃。
?是廣亮父親的這一嗓子救了我。從后面第三個草垛,被吵醒后鉆了出來,左手捏著戛鞭,右手握著火柴,一擦就炸,準(zhǔn)備決一死戰(zhàn)來著。
?一出來,天哪,這個世界瞬間萬變了,不是下午五點(diǎn)半左右,那個八路軍炸鬼子的游戲世界了,眼前一片火海,二丫在哭泣,父親在生氣,一見我就追,順手脫了個鞋,直挺挺的砸了過來。
???走回到家里,忐忑不安的坐在小方桌前,連餃子也沒敢夾,偷瞄幾眼父親臉上的表情,沒有多生氣,也看不出有多高興,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經(jīng)過給他道了一遍,二丫幫腔:對,對,哥哥說的都對。
?父親出乎意料的平靜,面色淡淡的:不是你放的,你跑什么。我說:你不分青紅皂白的就追,我能不跑么。
父親說:給你氣的,天黑了,別人都回家了,就你不知道回來。
???我說:躲迷藏,在里面睡著了,下次不敢了。
??母親說:知個好歹就行,吃飯吧,明天哪里也不準(zhǔn)去,天天光顧耍去了,該寫寫作業(yè)了。
?兩家人正吃著飯呢,小叔在家吃完飯,端著個大茶缸子晃悠來了,找父親出去打牌的:永江家開局了,一起甩兩把去。父親說:行,等我吃完飯的,你要不要再來一杯?小叔說:不了,呆家了剛哈完,你急乎吃,等著你。
(注:哈:喝的意思,急乎:快點(diǎn)的意思。)
?年前那陣子,父親,嚴(yán)生和小叔,三個人幾乎每天晚飯后,都會結(jié)伴出去溜達(dá)幾圈,除了打牌就是打牌。只帶我跟二丫玩過一次。
?那天晚上是母親和慶菊,說馬上要過年了,帶著丑子去澡堂洗個澡,二丫不愿跟著去,父親說:那二丫和海東跟著我們出去耍一個晚上吧。母親說:那也行,別耍的太晚回來。
?母親和慶菊給二丫和我,用大衣包裹的嚴(yán)實(shí)。一人揣一個暖水瓶子,讓我們捂在懷里,說晚上坐那看電視會生冷。我笑二丫像粽子,二丫笑我像包子,嘻嘻哈哈,你打我鬧的跟在父親和嚴(yán)生后面,去了永江家。
???在永江家,大人們在堂屋里圍一堆,撲克在大桌子上摔的噼啪響,喝五吆六的,好不熱鬧。我跟二丫去了他們家內(nèi)屋,偎在一塊,聚精會神的看著電視。永江媳婦嫌他們太吵,把門關(guān)了,這樣,電視的聲音聽的更清楚了。永江媳婦坐在床上,打著毛衣。
?這里要說一下永江,這個人心眼不壞,就是懶,家里油瓶倒了都不會扶的,春天跟人出去干工地,天一涼就回來等著過年了,不肯出大力,回來鼓搗些小門生意,賣過水果,也賣過涼菜,干啥啥賠,三十多歲了還沒娶女人,現(xiàn)在的媳婦,聽大人們說是山東LY那邊結(jié)過婚的,男人有暴力,給她打跑過來的,永江趕遠(yuǎn)集,晚上回來遇上了,女人餓的不行,永江給了她幾個橘子,還把中午吃剩的干糧,給了她一個饅頭。女人也不說話,把他當(dāng)成了救命稻草,跟著就回來了。
三年了,也沒跑,就是跟永江沒生孩子,其他都很好,永江干什么她都不問,只管洗衣做飯,安靜的過日子。大人們都說永江是懶人有懶福,天上掉了個餡餅,正好砸他張開接雨水的嘴上了。永江雖然不掙錢,但對女人不錯,不缺吃不缺穿的,怕女人天天窩家里悶,把他爹賣牛的錢,買了個電視。這不,年底了,閑人多了,來他家看電視的人也多了,永江在家開了牌局,每晚來打牌的人形成一個默規(guī),不論輸贏,只要摸牌上手,交一塊錢電費(fèi),女人也不嫌吵,他們打他們的,自己窩內(nèi)屋,困了熄燈就睡,永江也疼她,瞅她睡了,把門關(guān)緊,第二天把收的錢都給她,一晚也有二三十的收入。永江家成了這一片的不夜城,常常打到天明才陸續(xù)散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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