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苦哀求醫(yī)生一定要治好她，醫(yī)藥費他一定會按時交上。他跪在主治醫(yī)生面前痛哭流涕。他說:我把我自己的命也交給你了，求求你一定要治好她。
主治醫(yī)生轉(zhuǎn)動著筆尖，雖是見慣了醫(yī)院里的生離死別，也不由為他的癡情所感動?！鞍ァ腋嬖V你很多次了……你的醫(yī)藥費有十多萬沒交了?！?p> “我知道，我知道。你再寬限我?guī)滋彀?。我一定會交上的?！?p> “她五臟六腑遭受重創(chuàng)。救活她我無能為力。頂多就是延長些時日罷了。”
“不會的！不會的！她會好好的活著。健健康康的活下去。一直活下去?！卑⒑拦蛟诘厣希勾蟮难蹨I落在地上。地上已經(jīng)是一灘淚水。他望著自己的倒影，內(nèi)心充滿絕望。他的手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死死的抓著醫(yī)生的袖子。
“我不是神仙，人的生死，我做不了主?！蹦且宦晣@息讓他轟然倒地。
知了，你說過:活著就會有希望的。我還活著，你還活著。我們都有希望的。
獻(xiàn)血的地方他去過幾次，他臉色蒼白，走起路來搖搖晃晃，說話也是有氣無力。沒人敢要他的血。
輾轉(zhuǎn)幾次，他去黑市賣了自己的腎。當(dāng)初，他還對知了說:以后我賣腎養(yǎng)你。聽來只是個笑話，沒想到成了真。他倒在路口，捂著自己的腹部瘋狂的大笑。一笑，傷口就隱隱作疼。
東拼西湊，死皮賴臉，卑微的向朋友借來的錢遠(yuǎn)遠(yuǎn)不夠。貸款？他沒什么可抵押的。苦苦思索一番后，他想到了一個地方——地下賭場。
他不會賭，也沒什么經(jīng)驗。他只能用自己的命去換自己想要的東西。腦袋上蒙著黑布，他被一群人摁在地上，跪在一個穿著黑色夾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面前。
“你找我借錢？”那張大嘴湊近他的時候，大煙帶著濃烈的口臭熏得他直流眼淚。
“我需要錢?！蹦墙?jīng)歷過歲月洗禮的兇狠殘忍的眼睛，笑起來看著很慈祥的樣子。帶著殘忍殺戮的氣息讓他感到害怕。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直視。
“哦？抬起頭來?！焙芷届o的聲音讓他不寒而栗。他只好硬著頭皮與他對視。
“說說你為什么需要錢。”那個被稱作老大的中年男人往沙發(fā)上一靠。一卷卷濃煙模糊了那張滿臉橫肉的五官。
他簡單的說明了自己的情況，表示自己迫切的需要這筆錢。竟可能的希望得到他的幫助。旁邊有人靜靜的聽著，一邊吩咐手下去核實情況。
“你有什么可賭的？”
“我的命！我的命可以！”他微微抬起眼角，祈求的望著他。
“不！你的命不值錢。太便宜了?！?p> “那你想要什么？”阿豪跪在地上的腿開始顫抖。
“你加上那個女人的命。勉強值二十萬。”
“不可以！不可以！”他想盡辦法就是為了救她，怎么能賭上她的命呢。中年男人眼里閃過一絲狡黠，看著這個痛哭流涕的年青人有了興趣。一種逗玩物的興趣。
“二十萬，我給你三個月，用你和她的命?！?p> 一個手下走進來在他耳邊說了什么，中年男人笑起來，肚子上的肥肉不停的抖動?！拔疫€以為那個女人是你老婆。結(jié)果是你不相干的人?！彼吹贸鰜戆⒑缹δ莻€女人是多么的在乎。他點頭示意，一個手下把一個手提包往桌上一扔。一摞摞紅色的鈔票滾了出來。
“我一定還！一定還！”阿豪激動的站起來去抓手提包。他的手被抓住，一張笑盈盈的臉擋住了他的視線。
“錢可以拿，規(guī)律還是要懂的?！?p> “我懂。我都懂！求求你讓我救她吧。她快要死了?！彼念^砸在地上，疼痛已經(jīng)讓他麻木。
“你們干什么？”幾雙手把他抬起來摁在桌子上。明晃晃的刀在他面前閃著寒光。
“規(guī)律。懂？”
“我知道。我知道！求求你們。寬限我?guī)滋臁Ｇ笄竽銈兞?！”借錢是需要抵押的，他沒有什么能抵押的，只能抵押他的身體，他的四肢。
“求求你了。你是大好人！我還要照顧她呢。她見到我這個樣子一定會傷心的。等幾天，等她好了，你要什么都可以?！彼麙暝赖街心昴腥嗣媲氨е耐瓤蘅薨蟆?p> “哎?！敝心昴腥顺橥暌恢?。把煙頭摁在他的頭上。阿豪的頭發(fā)立刻散發(fā)出一股焦味。他咬著一聲不吭。
“三個月，連本帶利。不然，你躲到哪里我都會找到你的。”一個手下?lián)]舞著手里的刀，嗖的一聲扔了出去。
“啊！”阿豪抱著大腿，痛苦的倒在地上。那把刀插在他的腿上，血一個勁的往外流。他強忍著痛，爬起來?！爸x謝大哥！多謝多謝！”他磕了頭，領(lǐng)著錢，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陽光有些刺眼，他抬手放在眼前。陽光下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來來往往的行人，說說笑笑的情侶。仿佛剛才發(fā)生的一切都是夢。他緊緊的抱著懷里的皮包?；仡^望著黑洞洞的入口，見沒有人跟來。心里稍稍松了口氣。
從此刻起。他的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外套扎在腰間，遮住了大腿上的傷，每走一步，血就順著他的腿往鞋子里流。盡管如此，內(nèi)心的激動壓制了傷口的疼痛，他匆匆往醫(yī)院里趕。
一雙眼睛注視他很久了，不過他并不知道。也不曾回頭，他只想著快點趕回醫(yī)院，回到知了身邊。他不想她睜開眼只是自己這個人，孤零零的。
身后那個人跟著他不緊不慢的走過幾條街。在站臺旁停下來。那個精美細(xì)致閃著光澤的皮包，他注視很久了。里面一定有很值錢的東西。
“我的包！”車子剛開過來，他隨著擁擠的人群被擠向車門。一雙手扯過他的包就朝人群外跑去。
“我的包！”他早已疲憊不堪，劇烈的運動下，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大腿的傷口，腹部的傷口疼得他眼淚直流。他咬咬牙，拼命的朝那人追去。終于，他從背后撲倒了那個小偷。
“箱子給我！”
“不給！”小偷見他傷痕累累，力氣大的驚人。瞧見他大腿上的傷，一只腳踩在血印里。心里暗之慶幸。他熬不了不久的。兩人拉扯中，箱子被甩了出去，散落一地的鈔票讓小偷眼睛一亮。
“錢??！這么多錢！我發(fā)了，哈哈！”
阿豪顫抖的把錢往皮包里塞，皮包被他壓在胸前。
“給我！”小偷目露兇光。撲過來死死掐著他的脖子。阿豪也掐著他的脖子。無奈他體力不支，很快被小偷壓在身下。滿臉通紅的小偷已經(jīng)近乎瘋狂，抽出皮帶套在他的脖子上。
“放，手！”那皮帶越勒越緊，阿豪的眼睛凸起，呼吸困難，卻沒有力氣反抗。小偷咬著牙，拼盡全力的收著手里的皮帶。他扯著皮包就往自己懷里拉。無奈阿豪抓的太緊，他怎么也扒不開。
“那就別怪我了！”小偷的眼神變得犀利。抽出了腰間的短刀。
“汪汪汪！”一條黑色的影子飛撲過來咬住了他的手。
“??！”小偷嚇得落荒而逃。不料那大狗咬著他不放手，他用皮包去打，用刀去扎。大狗頭一歪，把他撲倒在地。
“救命，救命！”他連滾帶爬的往前跑。
“灰灰?！甭犚娦∨⒌暮魡?。大狗搖搖尾巴轉(zhuǎn)了回來。小偷哭喊著，很快沒了蹤影。
“喂，大哥哥。你還好吧。”小女孩拍拍他的臉。
“我很好。謝謝。雁雁”呼吸微弱的阿豪抬起頭，對她露出一個微笑。小女孩蹲在地上看著他，那個叫灰灰的大狗依偎在她身邊。
她好久沒見到她的大哥哥了。
“我的錢！我，的錢！”阿豪在地上匍匐著，用力的爬著，去抓那些錢。
“大哥哥。我?guī)湍惆?。”小女孩蹲在地上一起一伏的幫他撿散落的鈔票。兩個麻花辮在她肩膀上一跳一跳的就像一只漂亮的蝴蝶輕輕鼓動著翅膀。她把錢放進皮包里，看著他受傷的手。
“大哥哥，你受傷了。疼嗎？”小女孩眨眨眼，關(guān)切的望著他。
阿豪把皮包抱在懷里，想要站起來。剛一抬腿，又坐了下去。
“我來扶你吧?！蹦请p小小的手帶著甜甜的糖果氣息。
“謝謝。雁雁，你真好。”小女孩臉上露出甜甜的笑容。小小的酒窩，兩顆小虎牙。他的神情有些恍惚。知了笑起來也是這樣子。很好看。只是，她很久沒有笑了。
“大哥哥，你望著我做什么？”小女孩白白凈凈的小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沒什么，你笑起來太像一個人了?！?p> “咯咯?！毙∨⑿ζ饋砟樀皟杭t紅的?！按蟾绺纾銖哪睦飦硌?？”
“我，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p> “有多遠(yuǎn)？”小女孩失望的撇著嘴?！斑€想找你玩呢。你為什么不找我玩？”
“大哥哥很忙?！卑⒑勒f。
“大哥哥，你很需要錢嗎？我有很多錢可以給你?！?p> “哥哥不缺錢。”他怎么能要這小女孩的錢呢？
在她的攙扶下，他慢慢的坐上了回醫(yī)院的車。
“大哥哥，我送你?！?p> “你先回去，哥哥改天來找你玩?！卑⒑烂念^。
只是，他再也沒有來過。
“大哥哥再見?！蹦请p小手不停的揮舞。跳動著小腳丫向他道別。
“再見。”他探出頭，揮揮手。露出了一個暖心的笑容。
有人問:想做神仙嗎？我?guī)湍恪?p> 做神仙有什么好？
人間有他眷戀的人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