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開!你走??!跟著我做什么!”知了惱怒的指著愉悅。見他一臉茫然又委屈的樣子,實(shí)在說不上別的話來。想著昨晚的事,知了是又羞又惱。偏偏某人不知情,一副純凈的模樣。
當(dāng)時她正犯困呢,熟睡中就被人抱回床上。迷迷糊糊時,腰上越來越熱,知了一驚不會是被蛇纏上了身吧,可這感覺也不對。睜開眼睛一看,愉悅正傻呵呵的盯著自己笑。
知了的臉?biāo)⒌囊幌戮图t了,心臟怦怦直跳。甩手就是一巴掌。
“你怎么能和我睡一張床上!”
這下愉悅的臉也紅了,是被打紅的。
“我和阿豪就這樣睡的?!?p> 理直氣壯的表情,簡直不可理喻!知了氣得翻白眼。
“廉恥懂嗎?你是男的,我是女的。除了夫妻不能睡一張床上。懂嗎?算了,看你那神情也不懂?!敝藲夂艉舻卣f。
人講廉恥,可你怎么跟一個傻子講廉恥?
經(jīng)過這么一鬧,知了睡意全無。還好,奶奶在里屋睡得香。絲毫未被驚醒。
知了抬頭看看靈臺前父母的遺照,臉色逐漸欣慰?!鞍謰?,奶奶會好的?!彼挠H生父母早已去世,她是夏家撿來的孩子,只記得養(yǎng)父母對她很好,只是去世過早,知了的記憶就停在十歲之前。
“不準(zhǔn)跟著我!”
愉悅不理會她,環(huán)顧四周。悠然說道:“我來過?!?p> “你來過?”知了表示懷疑。這林子這么大他一個人來這里,打死她也不信。
知了隨地刨了一個洞,把金蛇埋進(jìn)去,磕了頭,祈禱它別再纏著自己。要說這世間有的事不得不信。偏偏就她這么倒霉碰上成了精的東西?
香煙裊裊,濃郁的煙氣讓人昏昏欲睡。知了捂著鼻子,用手指彈彈煙灰。這法子是大仙告訴她的。修行的精怪,最是喜歡人間的煙火氣息。即便再怕遇見人類,也忍受不住香火的力量。這可省去它們不少地修煉之苦。
果不其然,面前的靈芝輕輕一抖,微微晃動,發(fā)出輕輕地哼聲。知了眼皮子一跳。心里暗罵:夏知了啊夏知了,是上輩子造的孽太多,還是給閻王小鬼的紅包太少。以至于身上孽氣太重,讓這些債主尋著味過來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都讓自己遇上了,好好的挖個草藥,又是動不得的主。
集市上那些賣野參,靈芝的也不見得有事。莫不是自己的親生父母也是斬妖除魔的人?自己才和這些精怪如此有緣。知了搖頭,拋去腦海中奇怪的想法。裝作什么也沒看見,轉(zhuǎn)身就走。
“這里有顆大的靈芝?!庇鋹偤ε轮藳]看見,指著旁邊小傘高的靈芝說。
“我沒瞎,看見了?!敝苏f著就去撿另一旁的小靈芝。我也惹不起啊。
愉悅不解,伸手就拔?!拔襾頁臁!?p> “別動!”知了放下籃子就撲過來。
愉悅拽下一塊靈芝,疑惑地說:“拽不動?!?p> “愉悅,你別拽了!”知了的心跳漏了半拍。靈芝一抖,渾身一股淡淡的霧氣,若有若無。
“快跑?!敝颂嶂@子飛快的往林外沖去??刹荒茉偃巧弦粋€不省事的主。自己的命也不夠詛咒啊。金蛇咒自己不得好死,這靈芝又來個什么千刀萬剮?正想著,腳下一疼,知了撲倒在地。腳踝處被拉出一道道血痕。
這真是想什么來什么。
“別碰我,我能起來?!敝她b牙咧嘴,扯掉纏在腳上的刺。剛站起來,腿一軟,撲倒在地。
遠(yuǎn)處有個模糊的影子漸行漸近?!翱茨愀傻暮檬?!快走!別管我了!”
愉悅脫下衣服蓋在知了腳上。
“我背你?!?p> 知了驚訝地看著他。最終還是爬上他的背。愉悅喘著粗氣,背上卻一片冰涼。知了手一抖,摟著他脖子的手臂一松。從愉悅背上跌落。
“你……”愉悅看著坐在地上的知了一臉不解。
“你好冷??!”知了有些驚恐。她能觸摸到他脈搏的跳動,卻感受不到他的心跳。他背上的肌膚就像酷暑天從冰箱里拿出來的冰塊,冷的刺骨。
愉悅摸摸頭,不好意思地說:“媽媽說我體冷,定是小時候寒。補(bǔ)補(bǔ)就好了?!彼f的當(dāng)然是柳玉芝。母愛泛濫的柳玉芝沒少為他操心。光是羊就宰了好幾只。比對阿豪有過之無不及??赡芩脒@樣可憐的孩子更需要關(guān)愛吧。
知了心里嘀咕,還是爬上了他的背。保命要緊,身后黑乎乎的霧團(tuán)越來越近。知了催促著愉悅趕緊跑。
“你真暖和?!北成系捏w溫暖暖的,知了呼出的氣吹在他臉上,空氣也是暖和的。摟著知了大腿的手又收緊了些。
“都這時候了,你還說笑?!敝四樢患t,心想,以為你挺老實(shí),結(jié)果一肚子壞水。
“你為什么要救奶奶?”
“她是我最親的人。”
“我能成為你最親的人嗎?”
“嗯。”
“不對。只是朋友吧,朋友也是親人。就像落落?!敝搜a(bǔ)充說。
奔跑了一段路,兩人有些累了,愉悅的腳步逐漸慢下來。后面的霧團(tuán)也不見了。知了心里的石頭總算落地,這些精怪,只要不招惹它,自然是平安無事。想來是承受了她的香火故意嚇嚇?biāo)T了。
“放我下來。”知了見他穿著襖子,汗水大滴大滴的落。愉悅胡亂摸著臉擦去汗水,手上不知摸了什么東西,黑糊糊的一片。
“你的臉!”知了笑著褪下自己的袖套。“擦擦吧?!庇鋹偟哪樖窃侥ㄔ脚K,臉上黑一道白一道的。知了想著自己給他擦,又覺得不妥。捂著肚子指著愉悅說:“算了,你還是別擦了,回去洗洗吧。”
愉悅突然湊上前來,盯著知了仔細(xì)端詳。
“你干嘛!”知了驚恐的后退一步。愉悅盯著她左右晃動著腦袋,細(xì)細(xì)擦拭臉上的泥灰。知了鬧了個大紅臉,感情他這是把自己當(dāng)鏡子了。愉悅呼出的氣息打在她臉上,就像刀子扎進(jìn)肉里。知了一把推開他。
“離我遠(yuǎn)點(diǎn)!冰塊似的!”
林間突然響起女孩的哭聲,時高時低斷斷續(xù)續(xù),像壓抑很久一般。
“誰?”知了全身的毛孔都豎起來,瞬間頭皮發(fā)麻。
枯死的柳樹干下,一女孩跪在地上捂著臉痛苦。
“你,是誰?”知了壯著膽子靠近。
“啊?”女孩抬起頭,紅腫的雙眼,淚珠兒掛滿臉頰,發(fā)絲凌亂,衣服也有些破舊。看上去好不狼狽。
“憶香!”知了驚叫。這不是失蹤許久的憶香嗎?
“怎么回事?落落以為你回家了,也不招呼一聲?!?p> “我迷路了?!?p> “啊!”知了心下疑惑,環(huán)顧四周。愉悅并沒有往來路跑,而是跑進(jìn)林子深處。四周的樹木更加茂密,目之所見雜草叢生。落葉集滿一層又一層。
“愉悅!你跑的什么地方!”知了幾乎崩潰。林子這么大,沿著山脈連綿起伏。少說也有幾百里。要是迷失在這里,不死也瘋了。
“憶香,你怎么進(jìn)了林子?”
憶香被這么一問抹著雙眼又開哭。愉悅見她低著頭,肩膀一聳一聳的,聲音帶著哭腔,眼珠子里卻是一股冷清。憶香斜眼看著他,竟然還吐吐舌頭。知了坐在身后,絲毫沒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只是心疼的拍著憶香后背。勸慰她不要哭。
“我原本生活的好好的,快忘了這件事。哪知家里打電話來,說是要我回去,不然把我抓回去。嗚嗚~我不想嫁人,不想嫁給那個糟老頭?!?p> “他很有錢,給了我父母很多。說是看上我了。我那狠心的父親捆著我就往那人家里送。我不依,好不容易逃出來。城里都是他們的人,我只能往鄉(xiāng)里逃……”
“嗚嗚~我舍不得你們,我不能被抓回去。我要留下來!”
“太氣人了!哪有這樣的父母?”知了說?!澳銊e告訴他們,我們也不會說出去!別再接電話了?;丶?,乖,落落可想你了?!?p> “真的?”憶香的眼里瞬間亮起來,想來落落對她是極好的,姐妹般的疼愛。
“當(dāng)然了,落落有了身孕,莽子管她得緊,想要你解悶吶。要是見到你還不高興得瘋?”
兩人說笑間,憶香的情緒好了不少。決定先找著回家的路再說。一翻折騰下來,三人又累又餓。林子里不見天日,有沒有實(shí)用的參照物,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回到原點(diǎn)。
“這怎么都一樣?。≡趺闯鋈?!”
趁著知了坐在石頭上擦拭傷口的當(dāng)兒,憶香蹲在愉悅面前悄悄說:“我送你一樣?xùn)|西,不過你得答應(yīng)我,和我離開這兒……”
“離開?我不知道路?!?p> “哎呀!不是了!跟你說不明白。你把它吃下。”憶香攤開手指,掌心一片血紅,一道拇指長的傷疤橫在手掌上。一片葉子半青半灰,輪廓有淡淡的光澤。
“快吃?。 睉浵憧戳酥艘谎?,催促著。
愉悅不再猶豫,伸手接過,眉頭緊蹙,葉子入口即化,酸甜苦辣從舌尖一路下滑。一股暖暖的氣流沖進(jìn)腦海,胸口一陣疼痛。他捂著胸口蹲在地上。
“你還好吧?”憶香擔(dān)心的問。
愉悅的眼睛閉上又睜開,睜開又閉上。憶香認(rèn)真的看著,控制不住了的顫抖。
“墨月?”憶香輕輕呼喚。
愉悅抬起頭復(fù)雜的看了知了一眼,轉(zhuǎn)頭對憶香說?!爸x謝。”聲音很輕。
他的眉目變得清明,不是往日的呆愣。
他踩著夕陽細(xì)碎的光慢慢的走著。
“回家,我聽見山鬼和旺財?shù)穆曇??!?p> 林子外,一牛一狗,默默守在主人回家的路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