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屋內(nèi)鼾聲起伏。旺財蜷縮在屋檐下，嘴里發(fā)出輕哼聲卻不敢靠近。謝易悄然越窗跳進(jìn)屋內(nèi)。屋里兩人一鬼沒有一絲動靜。他深吸一口氣，輕輕挪開愉悅的手，把鼾睡的小骨架套進(jìn)袋子。
好險，總算抓住你了，差點沒被你這小東西害怕死。他內(nèi)心暗自慶幸?？粗焖闹?，一個邪惡的想法從心底冒出來。知了的身材，豐，滿，勻稱，與那些瘦弱的女孩相比，給人一種健康美好的感覺來。
健康的女孩旺夫。她都這樣了，反正也是個敗壞女，不如，讓我，也爽，爽。謝易想著，看看地上躺著的愉悅，輕輕用腳一踢。沒有一絲動靜。
這下好了。謝易心中竊喜，為了安全，他用繩子把熟睡的愉悅綁起來，用布衣捆了他的嘴。
“睡得真死?！敝x易拍拍他的臉輕蔑一笑，“傻子也想娶媳婦？你會享受么？還不如哥哥我教教你。也沒看出你有什么能耐??？張道長竟然用這損招成全你。嘿嘿，不過便宜哥哥我了?！?p> 謝易說著，褪去外套朝床邊走去。
身后，愉悅睜開眼，瞳孔危險的半瞇著。謝易覺得背后涼嗖嗖的，扭頭關(guān)上窗，院子里，旺財?shù)穆曇舯患埲藟毫讼氯?。腳下，愉悅睡得跟死豬一樣沉。
“嘿嘿，今天晚上真是個讓人興奮的日子?！敝x易從床上爬去，手指越過床緣朝知了臉上摸去。指尖還未觸碰到女孩的臉，一道寒光閃過，他的食指像被拔掉的蔥，連根斷掉。
“??！”謝易大叫一聲。
睡夢中的知了悠悠醒轉(zhuǎn)，囈語道:“愉悅，你鬼叫什么？”
謝易回頭，愉悅盤坐在地上幽幽寒目笑意淺淺。謝易失聲慘叫，抓起衣服奪窗而逃。
“你和那小鬼在干嘛？大半夜的也不讓人睡覺?。俊敝巳嗳嗨?，從床上坐起。
“這是什么！我床單上怎么會有血！”
“團(tuán)團(tuán)想吃梨，我不小心削到手指了?！庇鋹?cè)鲋e已是爐火純青，淡然爬上床?；璋禑艄庀拢藳]看清他抓著個什么東西扔出窗外。
“那團(tuán)團(tuán)呢？”
“我扔出去了?！庇鋹傉f著，仰面躺下。
“你怎么又跑床上來了？下去！”知了推他。
“地上冷，睡不著。”
“隨你！”知了見推他不動，負(fù)氣躺下。
“你手還好吧？”她問。
“沒事。謝謝?！闭f著，一只手落在她臉上。
知了甩開那只手怒道:“睡吧，別煩我。”
“嗯。”愉悅打了個哈欠，一腳蹬在她屁股上。
“滾蛋！”知了翻身，雙腳用力把他踹下床。
隔壁蠻子迷迷糊糊問道:“姑姑，你們在干嘛？動靜好大，我感覺墻壁都在顫動。愉悅，你要實在不行，跟我睡吧，我床雖小，勉強(qiáng)還能睡。”
知了五官瞬間被火燒了般，滾燙滾燙的?！八伤?，啥事也沒有?！?p> 謝易看著血流如注的食指幾欲昏厥，偷雞不成，反倒把自己的手指搭上了。他咬牙包扎好傷口，對著口袋里的小骨架罵道:“都是你這臭東西害的！今天晚上你就得去！拖不得了！”
“團(tuán)團(tuán)！干什么！快點進(jìn)去??！”謝易焦急催促著。
“這是你的新生！難道你不想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好孩子快進(jìn)去吧。聽話啊！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jī)會！快點！你媽媽還等著我回去報喜呢！”
團(tuán)團(tuán)圍著熟睡的落落轉(zhuǎn)了幾圈。落落蜷縮著，緊皺眉頭，雙手護(hù)著懷里的孩子。她很不安，團(tuán)團(tuán)黝黑眸子一暗。兩個在黑暗中依偎的靈魂是多么安詳。
變成一個肉嘟嘟的孩子，躺在媽媽懷里，聞著媽媽的氣息。是他渴望許久的事。活了這么久，他就想站在陽光下。他不想做黑夜的影子。
他知道，要想取代這個孩子就得殺死他。團(tuán)團(tuán)趴在落落肩頭，注視她許久。
媽媽。團(tuán)團(tuán)開口，聲音雖然稚嫩，卻是寒氣逼人。自己真是討厭的小鬼，他嘆息。
“快點??！團(tuán)團(tuán)！”謝易催促道?！霸俸南氯ヌ炝亮耍阄叶纪甑傲?！你不想你媽媽傷心對不對？她還在家等著你呢?？彀?，好團(tuán)團(tuán)！”
團(tuán)團(tuán)不理會他，挨著落落躺下，眼里一片孤寂之色。
謝易提著鈴鐺滿意離去。
爐火越燒越旺，符靈痛苦著蜷縮一團(tuán)，火焰像一個牢籠把他緊緊套住。神婆看著他，看著這第一個失敗的試驗品，神色逐漸復(fù)雜。
“你本來可以投個好胎，是你自己不愿意離開。既然跟著我就得好好聽話。壞我好事我就讓你生不如死！”
符靈嗚咽著:“師傅，師傅，我聽話再也不敢了！你放了我吧。好疼。”
魏雨臥在墻角一聲不吭，直到謝易拿出那個鈴鐺他神色才亮了一下。那昏睡的孩子正是他的兒子魏桂。
“這是什么？”魏雨激動問道。
“這是你兒子的靈魂?！鄙衿派裆?，提著鈴鐺扔進(jìn)墻角一個罐子里。
魏雨安耐不住，撲過去抱住罐子喝道:“他怎么了？你把他怎么了？”
“他睡著了。”
魏雨看著罐子里沉睡的嬰兒，眼里血絲逐漸聚攏。咆哮著站起身:“我要他活著！把我兒子還給我！”
神婆看小丑一般看著他，目光落在他臉上，神色逐漸憂傷。她眨眨眼，扭過頭去?！澳闶衷趺戳?？”
“不礙事，就是抓團(tuán)團(tuán)時不小心傷的?！敝x易被突如其來的關(guān)心嚇了一跳。
火爐里，符靈哭聲直刺耳膜。
“閉嘴！再哭我就捏碎你！”神婆暴躁如雷。符靈咬著牙不敢哼聲。
“你的手指不用擔(dān)心，我可以給你做一個?！?p> “謝謝神婆?！敝x易被她這么一安慰，心里更是七上八下。這么兇悍的老太婆，他豈敢跟她說實話？
墻角一聲慘叫，魏雨站起身，手握小刀，掌心血流如柱。神婆抬眼便看見那張精美的臉拉出一道血色劃痕來。她險些站不住，身子往后倒去。謝易連忙扶住她。
這是她日夜想見的臉，是她幾十年雕磨出來的臉。就被他這樣毀了。
“你敢再動，我就殺了你！”
“好??！殺了我正好，正好可以遠(yuǎn)離你這骯臟的瘋子！不過，這張臉不容易得來吧？是多少動物身上扒來的？我死了，我就再也看不到這張活生生的臉了。不是我的，我不在乎！”魏雨向前一步，凜然一笑，用力朝臉上劃去。
“等一下！停！停！”神婆閉上眼終是妥協(xié)了?！斑@張臉已經(jīng)長在你身上了，你有什么要求就提?！?p> “我要你把我孩子還回去！把符靈放出來。還有，以后，以后別來打擾我們！”說到最后，魏雨再也說不下去了。他怎么能頂著這一張臉去見落落，落落一定會很難過，他說服不了自己。
“放你走？不可能！除非我死！好好想想你的孩子！這是我最大的讓步！”神婆一聲怒喝，抬手掀翻桌子，墻角蠟燭熄滅，黑暗中只有幾人的呼吸聲。
“孩子！誰偷了我的孩子？”落落一聲驚叫。懷里的孩子硬邦邦像塊石頭。那魏桂被驚醒，踢著腳丫望著她笑。
落落看了好一會，喃喃道:“你不是我的孩子，你不是。我的孩子去哪了，他身上會有我的味道。他笑起來暖暖的，他的眼里有星星，你不是！”
魏桂笑著笑著，眼里的光慢慢暗了下去。望著她一動不動。落落看著他，他眼里顯出和她一樣的悲傷來。
落落輕聲哀求道:“我能感覺到的，你把他還給我好不好？”
“這就是你的孩子，大早上的你又做噩夢了？”落落看著母親抱著孩子晃了好一會，魏桂歪著頭一直看她不哭不鬧。
“我們的小桂多乖啊。他可能是餓了，喂完奶，你再睡會。等會下來吃飯。”
落落看著懷里的孩子，魏桂也看著她，兩雙探究的眼神四目相對。魏桂哇一聲哭出來。“不哭不哭嗷。”落落從床頭拿出撥浪鼓，魏桂哭聲不止，落落神色愈發(fā)憂郁。
“別哭了！不準(zhǔn)哭！”落落暴躁如雷。
哭聲停止，那雙好奇的眼睛看著她，準(zhǔn)確是看著她手里的撥浪鼓。那雙眼睛她見過在那幽暗的竹林里。她的兒子她最清楚，他哭的時候，會抱著撥浪鼓躺在她懷里笑。眼前這個一模一樣的孩子，怪異得像個假貨。
“小桂，小桂……”
小桂向她伸出手來，落落直覺頭皮發(fā)麻。
樓下，落落母親聲嘶力竭，失手打翻菜碟?！肮戆?！見鬼了！莽子回來了！”
落落來不及多想，抱著小桂沖下樓。莽子倚在門檻上笑得正歡。落落眼淚刷的一下子流出來，她走過去把頭輕輕靠在他胸口。他強(qiáng)有力的心跳撞擊她顫動的手。
門外，大水缸下那雪白身子已經(jīng)有些日子沒見了。落落深吸一口氣，低聲道:“回來就好?！鄙砗?，落落父母面色如土:
“他死了??！你是誰？不要到我們家來！請你出去！”
莽子一手搭在落落肩頭，一手撓著落滿土灰的頭發(fā)，生澀說道:“我是魏雨，我回來了?！彼ぷ痈蓾孟窈芫脹]說話，又好像口渴了。落落渾身一顫，定定看著那張熟悉的臉。
他是魏雨，是她的莽子，是小桂的父親。
在落落的堅持下，他還是進(jìn)了家門。
莽子的墳已經(jīng)空了，尸體不知所蹤。村里的人慢慢接受他活著的事實，卻沒人愿意相信死去的人會回來。除非他不是莽子。
櫻花桃花已經(jīng)凋謝，游人少了，村子里逐漸恢復(fù)平靜。有一個女孩在村子里徘徊了很久，落落注意到她，她帶著遮陽帽，帽檐壓得低低的。五指抓著雙肩背包，神色不安的尋找著什么。
“你找什么？”落落問，她在這村里轉(zhuǎn)悠，見著她不下十遍。總覺得這女孩有些眼熟，只是她擋著臉，落落看不清她面貌。
女孩沒回答她，抓著大波浪卷發(fā)，扭頭就走。落落也不惱，側(cè)身望著坐在里屋低頭干飯的莽子。他很餓，從回來那天，飯量倍增。她看著他許久，再看看懷里的小桂，神色迷茫間。淚水滑落，落在小桂臉上。小桂愣了一下，抓著那滴淚放進(jìn)嘴里。咸咸的。落落輕笑，低頭看著他，更多的淚水滴在他臉上。小桂閉著眼，小手指著外面。
“小桂，爸爸回來了，開不開心？走啊，媽媽帶你去曬太陽。”
小桂笑了，躺在小車?yán)飶堥_四肢。陽光很刺眼，他覺得臉疼，胸腔里堵的慌。他扭頭看著落落，臉上有著不相符的成熟和悲哀。落落的影子坐在石凳上一動不動。
他歡喜笑著，嘴里呀呀喊著。落落不經(jīng)覺得自己多慮了。
那女孩悄然折回來，翻開柜臺旁的記錄本，食指輕點，細(xì)細(xì)尋找。小桂啊一聲踢在小車上，手指指向店里。落落回神，大聲呵斥:“你干什么？”
“我找個人?！迸⒓珙^一抖，被嚇了一跳，很不自然回道。
“這本子是你能看的嗎？你這叫偷窺客人隱私！”
“看一看怎么了？難不成你還少了一塊肉？”女孩一臉不屑。
“站??！你可不能這樣走了，你要找人，可以告訴我，我?guī)湍阏摇！?p> “不需要！”女孩回頭，抬起帽子，一頭波浪卷發(fā)海藻般散開。
“是你！毛英英！”落落神色愈發(fā)不好，沒好氣道?！澳愎砉硭钏钤诖遄永锪镞_(dá)干啥？”
“與你何干？”毛英英語氣更是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