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小的房間內(nèi),梅梅出神望著窗外。紅梅枝頭停著一只鳥兒。接著又是一只,兩只鳥兒倚靠著彼此。愜意的打著頓。
“梅梅,窗戶關(guān)小些?;蔚醚劬μ邸!?p> 梅梅應(yīng)聲,起身關(guān)上窗戶。她憔悴的母親臥在被子里,不時傳出一兩聲咳嗽。梅梅在黑暗里獨(dú)自坐著,聽著外面的鳥叫。她習(xí)慣了這樣黑暗的空間。習(xí)慣了聽著母親的咳嗽想著虛無的心事。她渴望自己也像枝頭的鳥兒那樣。也能自由自在的飛翔。
“你就這樣臥在這小小的房間里,浪費(fèi)自己年輕的生命,虛無的度過一生?”桃夭推開門。刺眼的光讓床上的人驚坐起身。梅梅的母親用干枯的雙手擋在眼前。
“你是誰?梅梅,這是你朋友?”
“她,是我的老板?!?p> “謝謝你還記得我這老板?!碧邑苍谄婆f的椅子上坐下。她屁股剛落在凳子上,凳子就咯吱咯吱搖晃了幾下。她撐著桌角,使自己身子坐正。翹起的腳也穩(wěn)穩(wěn)落在地上。
“你坐這個吧?!泵访氛酒饋怼D笾陆?。臉上掩飾不住的窘迫。
“行了?!碧邑颤c(diǎn)燃一支煙。她很久沒抽煙了。她的面孔已經(jīng)失去往日的鮮活,憔悴的瞳孔沒了光彩。床上的咳嗽聲越來越劇烈。她站起身往屋外走去。
“陪我出去走走。”
屋外是老舊的街道。地上堆滿了廢棄的磚塊和坍塌墻壁的碎屑。這里很少有人居住。除了一些落魄的流浪漢和窮人。
桃夭把煙頭扔在地上,狠狠地踩著。“你知道我不如往日風(fēng)光。那老妖頭奪走我的精氣,要我做他忠誠的狗。我呸!我桃夭咽不下這口氣!”桃夭忿忿不平。話雖這樣說。她對自己的處境無可奈何。只能拼命地?cái)[脫他人掌控。
“你那母親,現(xiàn)在我也幫不了。你知道的。不過,你還有希望。你去找墨月。那個一臉冷酷的家伙。他會幫你?!?p> “不!不!”梅梅連連搖頭。她已經(jīng)背叛過他們一次了。憶香絕望的目光在她腦海揮之不去。她親手摧毀了自己的未來?,F(xiàn)在她一個朋友也沒有。沒有人會相信她。
“聽我說。你也是為了救你的母親。你沒錯。你去找墨月……”桃夭拉著她,急切地說著?!澳悴幌肽愕哪赣H出事不是?放心,你照我的話說,墨月會聽的……叫他小心!”桃夭匆匆說完,眼睛不時觀察著四周。
“等那個可惡的東西再強(qiáng)大起來。我們都不會好過。不論是人還是妖。除非你不在這個世界。”
桃夭走之前再三囑咐。
“記得我說的話。”桃夭不敢久留。把內(nèi)心的不甘寄托在梅梅身上。一想到那陰暗潮濕不見光的地底她就害怕。
人可惡起來,妖又算得了什么?
“她就這么昏睡著?什么時候能醒?”李詩語有些羨慕。憶香和墨月的關(guān)系沒有人能比得上。這只此刻昏睡的鳥兒就躺在他的臂彎里。她可以想象,她站在他肩頭唱著的樣子,圍著他飛舞跳躍。
“嗯。睡著更好。太吵?!?p> 李詩語笑出聲?!耙撬滥氵@么說會是什么樣子?!彼_始對他周圍的事越發(fā)感興趣。這些奇奇怪怪的事讓她忍不住去探索。
“能給我講講你的事嗎?所有的。”
“太多了。不知從何說起?!?p> “你就講你怎么和夏知了認(rèn)識的?還有那個村莊?!?p> 墨月轉(zhuǎn)過身去,閉上眼睛。“忘了。”
“忘了?哼!”李詩語笑出聲。“我還記得誰往人家井里尿尿,在井里泡澡?!?p> 墨月的臉變得不自然。嘴里吐出一口氣?!澳阋蚕朐囋嚕俊?p> “我可沒你那么大膽?!崩钤娬Z嬌媚一笑靠了過來。見他不抗拒索性坐在他腿上勾著他脖子。
“我說我該叫你誰呢?劉牧,我未來老公,還是怪人?no,no,no。還是怪物?”
“只能是后者?!蹦抡酒鹕怼@钤娬Z從他腿上滑下去,坐在地上。
“我不怕!妖怪又如何?修的是人道,攀的是人心。無論過哪一關(guān),都要過人這一關(guān)。”
“把你的屁股拿開。謝謝?!?p> 李詩語氣餒她無效施展的美人計(jì)。穿著月光琉璃裙,翩翩起舞的她只能對著鏡子孤芳自賞。
“起來陪我跳舞嘛!”李詩語拽著他的腳試圖將他從沙發(fā)上拽下來。舞蹈能讓兩人曖昧的關(guān)系更近一步。
“我都快油盡燈枯了。沒心情?!?p> “你是喝血還是吃心?”
“能把音樂關(guān)一下嗎?太吵了謝謝。另外我真的不需要營養(yǎng)液?!蹦轮钢搁T口的箱子。反轉(zhuǎn)身不再理會她。
李詩語吃焉。握著手里拽下的臭襪子,狠狠摔在他臉上。
“不長眼的玩意!姑奶奶哪天不高興連著你那破林子一起燒了!”
工地上嘈雜的聲響下,路人唯恐避之不及。梅梅站在吊塔下,仰頭望著上面如同鳥兒行走的工人。那些為數(shù)不同的朋友,在她生命里僅有的短暫交集也消失了。她看著這世界發(fā)出嘈雜的聲響。一切都跟自己無關(guān)。
“我來還書?!笨帐幨幍姆块g沒了往日的歡聲笑語。一如梅梅死寂的心情。
“你不考了?”藍(lán)天問。
“不了。我還得回去照顧我媽?!泵访忿D(zhuǎn)身,淚水無聲流出。
“你不能放棄自己的生活,你日子還長?!?p> “我知道?!泵访凡桓胰タ此{(lán)天的眼睛。他美好的生活讓她不敢仰望。
“謝謝你,藍(lán)天。”
“你知道他們是誰。對嗎?”
梅梅站住了。她用同樣平靜的眼神看向藍(lán)天洞悉一切的眼睛。
“我知道。你也知道。不是嗎?你還把他們當(dāng)朋友?!?p> “那是,小破孩喜歡。”
“也是,你的朋友很多。可我只有你們。你說,他們還會回來吧?”
“大概,不會了。”藍(lán)天說?!拔矣蓄A(yù)感,不好的事很快就會出現(xiàn)?!?p> 荒廢的草地里奔跑著五位尖叫的少年。天涯尤為瘋狂?!肮∥医K于回來了!再也不用受你們的氣了!尤其是你,暮凌云!你還拔我毛!差點(diǎn)沒捏死我!你說,你還敢不敢?”
暮凌云被揪住耳朵,天涯報(bào)復(fù)般把他提起來,使勁搖晃他。沒有心智的暮凌云一個勁傻笑。再說天涯比他強(qiáng)壯多了。兇狠的表情恨不得把他吃了。
“還有你!臭狗!想吃我是不是?來??!”天涯挽起袖子抓起棍子就敲在黑炭頭上。黑炭也不示弱,對他露出滿口獠牙。
“臭玩意!來真的!爺爺現(xiàn)在不怕你!”天涯跳起來,隨手又抓起一根棍子。躬身對著黑炭。一人一狗一副斗雞的姿態(tài)準(zhǔn)備干個你死我活。
“天涯!你給我住手!你敢傷我的狗!早知道我就把你剁了。”追憶自然是向著她養(yǎng)的黑炭,可不能被天涯打死。
黑炭一看這架勢不對,天涯不打死它不罷休。轉(zhuǎn)身就跑。天涯張牙舞爪在身后追。
“有種你別跑!你給我回來!”天涯勢必要把自己受的委屈和恥辱討回來。
“你到底怎么求來這真身的?”時幽問。
“你還想做你的兔子?這樣不好么?”
時幽垂下眼瞼。摸著腰間的娃娃。心里似乎有一團(tuán)火在燃燒,她咽下一口唾沫,那股郁悶的感覺讓她心頭堵得慌。“這是你用命換回來的?你還有多少年?”回答她的是樓道里奔跑的腳步聲。夏蠻已經(jīng)跑出去了。
暮凌云從天涯手里得到解放。他大笑著,撿起地上的泥巴,追趕著天涯。
“喂!你這傻子!你恩將仇報(bào)!你欠揍!今天我不把你打得滿地找牙!我就是你爺爺!”
天涯這些日子的怒火無處發(fā)泄。暮凌云抱著他的腰任憑他的拳頭砸在他身上也不還手。只是咯咯笑著。然后張嘴對著天涯的胳膊吐出一口唾沫。
“喂!惡心死了!”天涯跳起來。渾身起雞皮疙瘩。
“天涯!你住手!”天涯看著身后幾雙犀利的目光那殺氣騰騰的模樣。扔下暮凌云就跑。
“你這是干嘛!啊啊??!是他欺負(fù)我!”
一時間,荒草地里你追我趕好不熱鬧。這沉悶的荒野,很久沒有這樣熱鬧的聲音了。天涯跑累了,躺在地上舉起雙手?!案魑淮蟾绱蠼?!姑奶奶們!我投降!”
夏蠻也躺下來。暮凌云也跟著躺下。一時間草地上只剩他們奔跑后急促的喘息和狂熱的心跳聲。
“做人真好!”夏蠻對著天空伸出手。熾熱的陽光照在他們身上。渾身都暖暖的。
“誰說不是呢?”天涯翻了個身,舒服的閉上眼睛。暮凌云修長的腿搭在他們身上。
“拿開你的豬蹄!”時幽對著他的屁股就是一腳。暮凌云轉(zhuǎn)身對坐在一旁的姨娘告狀。
“他們踢我!”
“嗯?!币棠稂c(diǎn)頭。她笑瞇瞇的雙眼注視著暮凌云。陽光落在她身上。她是那樣溫柔地看著這一地躺倒的孩子。
不遠(yuǎn)處,黑炭也跑累了,張著嘴趴在追憶腿上,享受著她愛憐的撫摸。
“黑炭,不怕。我?guī)湍愦蚧貋怼!?p> 于是,剛還閉著眼享受陽光的天涯,下一刻眼前一片灰白。幾雙目光俯視著他。
“你們要干嘛?”天涯弱弱地問。
“追憶要揍你,我們當(dāng)然是一起揍咯!”
“要打!不能打臉?。∧毫柙?!你給我記著!我沒打你臉!”
“夏蠻!你吃里扒外!為什么不幫我!啊哈哈哈!別撓我癢癢!啊哈哈哈哈!嗝,哈哈!”
天涯在大笑中,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小。他們的身影在眼里變得巨大。他才發(fā)現(xiàn),腰間掛的那個娃娃不見了。自己又變成了一只兔子。
“為什么受傷的是我啊啊??!”天涯不甘地看著那幾雙伸向自己的手,一臉的不懷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