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是宋青也是白無牙,這一點任誰都不能改變,任何人也不能將她曾經(jīng)做過的所有事都忘記。”肖讀盛的聲音足夠沉靜。
“那你又來這里做什么?真的只是想知道我好不好?我不是林尉,也活了幾百年,不會被你的表演迷惑。你明知道林尉一定會去找宋青來救你,所以你才極力叮囑他不要去找宋青,并把自己體內(nèi)的冤魂筑成一堵高墻,你不想讓宋青救你。因為你知道她救你一次她的命數(shù)就存在更多的不確定,你是希望她好的。即便你刺她殺她想要為死去的至親報仇,可是跟你了幾百年,我不會想不出在宋青死后你會如何自處。你終究下不了殺心,可是你又極度自責(zé)。掌人,我們真的要永遠(yuǎn)活在這種無窮無盡的痛苦中嗎?你真的要把她當(dāng)做白無牙嗎,你明明知道她不是的。”顧從之的聲音變得激動起來。
我的心也跟著慌亂,我希望肖讀盛能夠正面回答顧從之的所有問題,可是又怕肖讀盛的絕情,他會義正言辭的告訴顧從之是他不了解他,也是他不了解我。他恨我所以永遠(yuǎn)不會原諒我,而我就是白無牙,這個世上本來就沒有宋青,有的只是一具白無牙還活著的軀殼...
“放肆!顧從之,與你稱兄道弟是因為我們出生入死,共同為一個目的爭斗,不是叫你此時拿來質(zhì)問我的。關(guān)于宋青,我自有定奪,不要將我也拴在你們心中那些莫須有的男女情愛上。”肖讀盛沉聲斥責(zé),我聽出他的不悅。
他的冷靜算是我佩服他的又一方面,我無奈的苦笑希望顧從之不要再自欺欺人。
“掌人,我今天偏偏要放肆一回,我賭你不會罰我。宋青在去山城之前,你便叫我好好護(hù)她。那時我們都以為她只是異于常人,我們把她當(dāng)做潛在的可激發(fā)的力量,我們期待她的能力會對我們有所助益??墒亲詮哪懔治居H眼見過,親身與她相交過才發(fā)現(xiàn)她的善良和正直。她愛憎分明卻常常無奈接受,她友好懦弱,你也覺得可愛。你逼她開車送你和林尉回岱海,她離開后你又叫攬香西和丁二一起護(hù)著她。她陷入幻境,你一次又一次的救她出來,即便你在幻境中也遭受著危機(jī),可是你依然選擇陪她一起。你知道那些是她變得更強之前不得不經(jīng)歷的,因此你又害怕她快速變強,你害怕她誤入歧途,所以一直守著她。她說你們在幻境中過著漫長平靜的日子,她常?;貞浤切r光。我知道你擔(dān)心什么,知道你顧慮什么,可是掌人,那些事已經(jīng)過去成百上千年了,你為何不能只為自己活?已經(jīng)逝去的人或許早已投胎轉(zhuǎn)世,變成另一群羌人或另一群凡人,他們也不希望你一直活在自責(zé)和仇恨中。你明明擔(dān)心宋青卻又裝作木然,與林尉離開明樓獨自將宋青留下,是因為你知道修長百絕對不會輕易傷害宋青,他有求于宋青,而宋青又有絕對的自保能力,所以你才決定離開。可是才離開明樓一天,你就不只一次再回到明樓打探宋青的消息,在得知她是真正安全后才做其他打算...”
顧從之的語氣逐漸變得平和溫柔,像訴說一件美好的事情,可是故事當(dāng)中的主人公卻不想再聽下去。
“夠了,顧從之,我與白無牙之間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置喙,你只需記得她是整個黑域的敵人,無論何時何人都改變不了。你現(xiàn)下既安然無恙,明日到山城找我,千河召集了人馬攻打白域,我們坐山觀虎斗,助力普通百姓即可,我不希望無辜的人死去!”
他說完后顧從之沒再言語,只聽大門咔噠鎖上,肖讀盛離開了...
“出來吧,傻子。”很顯然,這句話是顧從之說與我的。
肖讀盛沒有否認(rèn)他為我做的那些事,他只教顧從之閉嘴不要再說,所以事實真如顧從之所說?
打開門走出去,顧大少爺正躺在沙發(fā)上,一副你終于知道了吧的表情。
我抬起手僵在空中忘了自己想要干什么……
肖讀盛不在房間,房間里就極度的空空蕩蕩,肖讀盛啊...你究竟要我怎樣,我分明不是什么大女子,可你非要逼我成為強勢的人。
這一刻我是應(yīng)該追出去還是追出去還是追出去?不應(yīng)該是男同志扮演追出去的那位,而我這位女同志只需等待著男同志的輕哄以及懷抱嗎?
又或者即便我厚著臉皮追出去了,像肖讀盛那么死心眼和不解風(fēng)情的臭男人應(yīng)該會在原地就拍死我,叫我不能說出任何可能會輕薄他的話……
可是,現(xiàn)在這些重要嗎?
“顧從之,我要矜持還是無恥?”
“你無恥又不是一次兩次,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垂涎肖讀盛的身體。你看他的眼神都能冒出火星子來,肖掌人那塊木頭當(dāng)然也能感覺到,只是礙于很多未能完成的事以及曾經(jīng)發(fā)下的誓言,才叫他左右為難。其實不論羌人還是凡人活的痛快才最重要,不然越是活的長久遭受的痛苦也越多。他已經(jīng)忘了要怎么快樂,而你只要記得你是宋青,不是什么狗屁白無牙。白無牙那廝做下的糟心爛事憑什么要你償還?人不是你殺的,事不是你做的,恨也不是恨你的?!?p> “可是……他只以為我是白無牙……”
“不試試怎么確定呢?是騾子是馬總得拉出來遛遛吧?”
“你怎么說的如此難聽,誰是騾子誰是馬?”
“別跟我這貧嘴了,你要不要去確認(rèn)?”他無奈看我。
“要!”我迅速答道。
再見到顧從之之前,我一直擔(dān)心他會像其他黑域羌人一樣恨我。此刻我激動萬分,沖到沙發(fā)前用力將他拉起來給了他一個巨大的擁抱。
我知道他是希望我好的,而肖讀盛也不是完全恨我的,整個世界突然間變得無比明媚,柳暗花明,清風(fēng)自來。
我沖向黑暗,沖向那個逐漸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我要告訴他一些事,那些事也許他早就知曉,可是我還是要親口對他說,不需要他回應(yīng),也不需要他斟酌,然后我會離開,在他下次需要我時再出現(xiàn)。
“等一下!”顧從之揉著額頭,那臉真是好看,十幾年前就憑此誆騙著小姑娘,現(xiàn)在還是好看的叫人驚嘆。
我轉(zhuǎn)身,笑容爬上眉梢,”怎么?”
“不要抱什么期望,你知道他的,心理負(fù)擔(dān)像座山一樣,不會輕易接受你的?!?p> “我不會逼他,你放心?!?p> 其實究竟要對肖讀盛說什么,我根本沒有半點思路和準(zhǔn)備,我單純的覺得開心,想要飛起來,想要看見他。
“別又被他氣到哭著回來,我可不負(fù)責(zé)哄?!?p> “我盡量再堅強一點!”
呲牙一笑關(guān)上房門,到剛才停在院門口的車子里深吸一口氣,啟動車子朝陰山出發(fā)。
肖讀盛的速度不慢,可是他是被人說中心事的人,我賭他在路上。
初冬不再寒冷,黑夜不再迷茫,當(dāng)他的身影出現(xiàn)在我開的吉普遠(yuǎn)光燈范圍中時,我的心砰砰的亂跳起來。
真是沒出息,就這還要說出心事?簡直可笑。
我放慢車速,跟在肖讀盛身后,察覺到燈光常伴他,停下腳步慢慢轉(zhuǎn)過身來。車子熄火,我呆坐在車上,而他主動向我走來。
“下來!”透過車窗玻璃,天已微白,他的眉角輕揚,眼神純澈,這種眼神只在身陷小時候的幻想時見過...
下了車站在他面前仰起頭,青茬微凸,昏迷兩三日今夜怕是剛醒.
我抬起手不自覺的摸上那些胡茬,硬硬的,像他對我的鐵石心腸,又溫溫的,像是他從沒有說起過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