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不一樣的千總
將昨日的地契拿出來,楊鶴默默地算了一下自己兩次購買的土地面積。
楊鶴在洋河口一帶購買了六萬畝土地,在撫寧縣北其實只買了五萬畝土地,但是張鳳奇把象山和洋河上游的那個湖泊送給了楊鶴,總面積達十三萬畝,加上洋河口的土地一共是十八萬畝。
算完這個數(shù)字,楊鶴著實嚇了一跳。
一畝地是六百六十七平米,十八萬畝就是一億兩千多平米,等于一百二十平方公里,相當(dāng)于一個鄉(xiāng)鎮(zhèn)的面積。而楊鶴購買這么多土地竟然只花了一萬三千兩銀子。
楊鶴把地契鄭重揣入懷中,以后他就要在這塊土地上大展拳腳了。
讓李茂春宴請張鳳奇等人,楊鶴自己回到驛館。
回到撫寧縣以后,楊鶴便得知張明先已經(jīng)來了,隨行共帶了五百名士兵,此時正在城東十里處駐扎。
聽說張明先帶了五百士兵,楊鶴不由搖了搖頭。
楊鶴不知張明此行帶這么多人是他自己的意思還是黑云鶴的意思,但不管是誰的意思,都不是楊鶴的意思。
楊鶴讓李衛(wèi)派人傳令的時候說的很清楚,讓張明先只帶二百人,可張明先并卻帶了五百人。
張明先必是認為自己已經(jīng)把地買好,讓他帶人來是為了搬遷百姓,他認為人多好辦事,多帶些人來,搬遷起來會更快,因此就多帶了三百人。
如果楊鶴的命令里沒有說明人數(shù),那么張明先這么做無可厚非,但是楊鶴明明告訴了張明先只帶二百人,張明先還多帶人手,顯然是沒把楊鶴的話當(dāng)回事兒。
這幸虧張明先不知道自己準備跟永平衛(wèi)所的官兵打架,要是知道自己要打架,估計能把所有的部隊都調(diào)來。
讓李衛(wèi)派人到城外請張明先進城,楊鶴坐在椅子上默默思索起來。
黑云鶴和張明先還有李茂春,這三個人對自己是沒得說的,但是很多時候他們并不能理會自己的意思,很多事必須要跟他們講清楚,他們才會明白。
可是很多事是不能講清楚的,只能靠意會。
楊鶴嘆了口氣,黑云鶴等人其實并不會做下屬,他們根本不會揣摩上意。
而只有知道如何做人下屬,才能知道如何做人上司。
會揣摩上意就會了解下意,一個為下,一個為上,道理其實是一樣的。
坐了一會兒,楊鶴讓李衛(wèi)去找驛丞安排幾個菜,再燙一壺酒。
兄弟交心,喝點酒更有利于活躍氣氛。
過了一會兒,驛丞端著酒菜上來,見楊鶴一人孤坐,驛丞笑道:“楊千總,要不要給你找個姑娘?”
楊鶴聞言一怔:“找什么姑娘?”
隨即知道驛丞說的是青樓的**。
搖搖頭,楊鶴笑道:“驛丞大人,我要是帶頭找姑娘,這兵還能帶么?”
驛丞笑道:“這有什么?很多軍官來這里都找過姑娘?!?p> “哦?很多軍官都找過姑娘?是哪里的軍官?”楊鶴奇道。
說著,楊鶴擺擺手:“驛丞大人請坐,咱倆聊聊。”
那驛丞忙道:“不敢當(dāng),卑職不過一名驛丞,哪里當(dāng)?shù)闷鸫笕硕帧1奥氄局闱Э偞笕苏f話就行?!?p> 楊鶴笑道:“坐吧,站著說話多不方便,何況我這個千總也算不得什么大人,咱們彼此彼此?!?p> “若是別的千總自然當(dāng)不起大人,可你這個千總那可是真正的大人,大人所做的事,卑職可不止聽一個人兩個人說過了?!斌A丞笑道。
“你聽誰說過我的事?”楊鶴奇道。
“信差啊!”驛丞道。
頓了頓,驛丞笑道:“從關(guān)外往京里送信的信差,和從京里往關(guān)外送信的信差經(jīng)過卑職這里,或是在這里住一晚,或是在這里吃頓飯,或是在這里換馬,總得停一停?!?p> “都是哪里的信差,怎么說我的?”楊鶴笑道。
那驛丞笑道:“一位是西平堡副總兵羅一貫派出的信差,說是到朝廷搬救兵的,那人在卑職這里吃了頓飯,卑職跟他聊了一會兒,然后他說起西平堡和廣寧的戰(zhàn)事,說你在西平堡夜入建虜大營,縱火焚燒建虜糧草,令建虜大營大亂,西平堡的部隊因此得以撤離。又說你起在廣寧做的一些事,卑職聽了真是佩服地五體投地?!?p> 聽驛丞說信差進京是搬救兵,楊鶴知道羅一貫見熊廷弼不帶兵增援,便直接給朝廷送信,希望朝廷增派援軍,可惜直到最后,朝廷也沒派出一兵一卒。
輕輕嘆了口氣,楊鶴拿起酒壺把酒杯倒?jié)M,然后慢慢灑在地上。
抬眼見驛丞面露疑惑地表情,楊鶴嘆了口氣道:“這是敬羅總兵的,羅總兵殉國了?!?p> 驛丞點點頭:“卑職聽說了?!?p> 見驛丞還站著,楊鶴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坐吧,陪我喝杯酒?!?p> 那驛丞道了聲謝,拿起酒壺給楊鶴的酒杯倒?jié)M,又給自己面前的酒杯滿上,然后端著酒杯道:“千總大人,卑職敬你一杯?!?p> 楊鶴笑著端起酒杯,沖驛丞舉了舉,然后一飲而盡。
那驛丞飲盡酒,又把二人的酒杯倒?jié)M,方才坐下。
楊鶴點點頭,笑道:“還有別的信差提起過我么?”
驛丞道:“后來羅總兵還派了一名信差,說是給你報功請封的。然后沒過幾天,西平堡參將黑云鶴也派了一名信差進京,是向朝廷報告羅總兵殉國的。在卑職這里,他們都沒少說起你的功績。”
楊鶴默默點了點頭。
看了看楊鶴,那驛丞忽道:“楊千總,卑職聽說遼東經(jīng)略府的官員要整治你們,他們派人進京送信,說你們西平堡軍占了廣寧城以后,把城里的軍餉給私吞了,又把城里的軍糧分給了百姓?!?p> 楊鶴面色一凝:“什么時候的事情?”
驛丞忙道:“前天晚上,遼東經(jīng)略府的信使在卑職這里暫歇了一會兒?!?p> 楊鶴點點頭,凝眉沉思起來。
前天,楊鶴等人正是前天入關(guān)。
遼東經(jīng)略府那些官員必是看到廣寧城的士兵趕著那么多馬車撤回以后,便懷疑廣寧城的軍餉可能沒有落到建虜手中,而是被帶回來了。
可是他們既然懷疑軍餉被帶回來了,為何不直接查問,而是往京里送信呢?
琢磨了一會兒,楊鶴終于猜出遼東經(jīng)略府那幫官員的目的,這些人其實并不在乎軍餉落在誰的手中,他們只是想找個借口脫責(zé)。
廣寧城丟失,雖然主責(zé)在熊廷弼和王化貞,但是他們作為下屬不可能一點責(zé)任沒有。現(xiàn)在熊廷弼和王化貞免職,下一個可能就輪到他們,因此他們一定要想辦法脫責(zé)。
而要想脫責(zé),首先要弱化廣寧城守軍的功勞。
從這些人的角度來看,廣寧城如果被羅一貫等人守住,只能凸顯他們的無能。因為羅一貫?zāi)屈c人手都能守住廣寧城,他們這么多人卻棄廣寧城于不顧,不是無能是什么?
所以他們并不希望羅一貫的部隊守住廣寧城,相反,他們最希望的是守軍全軍覆沒,這樣就死無對證,然后他們就可以找各種借口來掩飾廣寧城失守之責(zé)。
在他們想來,憑羅一貫?zāi)屈c人馬和廣寧城剩余的殘兵,無論如何是守不住廣寧城的。
可惜結(jié)果與他們所期待的大相徑庭,雖然廣寧城最終沒有守住,但守軍卻在廣寧城堅守了十余日,然后還有近兩千士兵安然撤退,并且還撤離了大量的百姓,這種情況之下,這些官員不管找什么借口,都無法解釋他們?yōu)槭裁床慌杀鲈畯V寧了。
所以他們看到西平堡的部隊返回山海關(guān)以后,就想著給廣寧城守軍羅織罪名,而能給守軍編派的罪名只有一個,那就是私吞軍餉。
只要把這個罪名坐實,他們便可以說守軍是為了這筆錢才拼死守城,然后守軍便是有天大的功勞也會一筆抹殺,甚至還會獲罪。
其實,如果要拿到守軍私發(fā)軍糧的證據(jù)要更容易一些,入關(guān)的老百姓很多都背著糧食,這些糧食哪里來的?只要稍加盤問,便能拿到證據(jù)。
不過在當(dāng)時那種情況下,私發(fā)軍糧根本算不得什么事,畢竟那些百姓都是士兵的家眷,編個理由就可以搪塞過去。
只有把私吞軍餉的罪名坐實,才可以把這個罪名添加上,這樣才能罪上加罪。
只是這個案子不能由他們來查,要由朝廷派人來查,這樣定罪才會冠冕堂皇,所以他們才會人給京里送信。
想明其中的關(guān)節(jié)之后,楊鶴輕輕嘆了口氣,如果大明的官員都是這樣的話,便是神仙來了,也救不了大明了。
見楊鶴嘆氣,那驛丞關(guān)切地問道:“楊千總,你擔(dān)心朝廷派人來查?”
楊鶴輕輕搖了搖頭。
如果他事先不知道這件事,朝廷突然派人來查,打他一個措手不及,他還真不知道如何應(yīng)對,可現(xiàn)在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這件事,知道是誰在搞小動作,楊鶴自然有辦法應(yīng)對。
見楊鶴不置可否,那驛丞忽然憤憤道:“依卑職看來,楊千總根本不用搭理這幫人。他們把廣寧城丟了,你們平定叛亂,收復(fù)廣寧城,那些銀子等于是從叛軍手中奪來的,你們用這些銀子給士兵發(fā)賞買地,愛怎么用就怎么用,誰管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