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鶴聞言奇道：“要立功一定要首級么？”
張順苦笑道：“沒有首級，上面如何知道你斬殺了建虜？所以，要報功，必須要有首級才行，而上面會派人檢驗是否是真的建虜?shù)氖准??！?p> “只要有建虜?shù)氖准壘涂梢詧蠊Γ俊睏铤Q追問道。
張順點點頭：“只要能斬獲建虜?shù)氖准墸呐率谴蛄藬≌?，上面也會給你報功?！?p> 楊鶴聞言，沉思了一會兒道：“張大哥，你覺得你需要幾顆建虜?shù)娜祟^才能得到提拔？”
“需要幾顆人頭？現(xiàn)在大明軍隊士氣低落，急需提振士氣，我只要有一顆建虜?shù)娜祟^就能升為總旗，甚至提為哨官都不是不可能?！睆堩樀?。
“等等，你說的總旗和哨官是怎么回事兒？我有些不大明白。”楊鶴忙道。
張順笑道：“我原本是大同的衛(wèi)所軍，后來調(diào)來遼東，遼東這邊施行的是營哨制，我以前是小旗，跟什長平級，都是管十個人，不過這邊的低級軍官不夠用，就把我提為隊長，管二十個人，算是升了一小格?，F(xiàn)在我要是升遷，根據(jù)衛(wèi)所制，我提一級應該是總旗，管五十個人，要是按照營哨制，我提一級則是哨長，管一百個人?！?p> 楊鶴聞言不由皺了皺眉，心中奇怪大明的軍隊怎么有兩套編制，這么亂的編制怎么指揮打仗？不過這么愚蠢的問題楊鶴是不會問的，大明的軍官也不是傻瓜，他們自然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用不著他楊鶴浪費腦筋，他現(xiàn)在要想的是怎么打動張順收留他。
想了想，楊鶴認為再轉彎抹角的套話已經(jīng)沒什么用處，不如直接跟張順攤牌。
用匕首割了塊狼肉遞給張順，楊鶴道：“張大哥，這樣吧，你收我在你隊里當個小兵，我給你弄兩顆建虜?shù)娜祟^怎么樣？”
張順聞言手不由一抖，剛接到手里的狼肉差點掉落。
驚疑地看著楊鶴，張順忙道：“大哥，千萬別開這樣的玩笑，遼東的戰(zhàn)局如此糜爛，殺良冒功是行不通的。”
楊鶴聽了不由笑道：“張大哥說什么呢，我怎么會干殺良冒功的事情？我送你的肯定是真的建虜?shù)娜祟^?！?p> 張順驚問道：“你上哪殺建虜？”
楊鶴笑道：“哪里有建虜，就去哪里殺，你剛才不是說建虜去攻打西平堡了么？我們就去西平堡殺建虜?！?p> 張順大驚：“你開什么玩笑？西平堡那里可是有建虜?shù)奈迦f大軍，咱們幾個人去西平堡那不是送死么？”
楊鶴笑道：“五萬大軍怎么了？咱們又不是去跟五萬大軍作戰(zhàn)，咱們只找落單的下手，我就不信建虜沒有落單的。”
張順搖搖頭：“這事兒我不能做主，要等兄弟們回來商議一下，兄弟們好容易逃出來，我不能帶他們再入虎口?！?p> 楊鶴笑了笑道：“不用等了，他們已經(jīng)回來了?！?p> 張順聞言一怔，四下看了看卻沒看到半個人影，正疑惑間，只聽遠處隱隱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張順心中駭異，轉眼看了看楊鶴，心道：“這人的耳目居然如此聰明，難怪剛才我們那么小心都被他發(fā)現(xiàn)?！?p> 猛然間，張順心思一動：“這人隱忍功夫也是十分了得，這么冷的天，居然能伏在地上一動不動，且身手十分矯健，若是埋伏起來偷襲落單的建虜，沒準兒還真能得手。只是我若用他斬獲的首級獲功，日后怕是再也無法在他面前抬起頭了?！?p> 張順躊躇了一會兒，忽然啞然失笑：“自己在軍中能在幾個人面前抬得起頭？只怕是個官兒就能呵斥自己幾句，也不差這一個人了。何況自己當兵圖的是什么，不就是為了拿餉養(yǎng)家么？只要這個人能給自己送功勞，還管那些干嘛？”
張順思量間，一群人匆匆而回，見這些人每人身上背了一大捆木材，張順皺了皺眉道：“你們干什么？打算常住在這里么？居然砍這么多木柴回來?！?p> 那個叫劉老四的嘿嘿笑道：“張大哥，剛才砍柴時我們哥幾個商議了一下，覺得這里已經(jīng)沒有建虜，那就不必再往前走了，不如就在這里躲幾日，因此就多砍了些木柴回來?！?p> 說話間，眾人將木柴卸下，見堆得小山一樣的木柴，張順輕輕搖了搖頭。
想了想，張順指了指地上的狼腿道：“大家先吃東西吧，吃完東西跟你們說件事?！?p> 眾人聞言，不由有些驚訝，齊齊看向楊鶴，不知這人剛才跟張大哥跟說了些什么，張大哥居然不把自己當外人了。
見眾人把目光看向自己，楊鶴笑了笑，把手中的狼腿遞向自己先前打倒那人：“吃吧，不用客氣?！?p> 那人忙不迭接過狼腿，嘴里說道：“多謝大哥。”
張順見了，心里不由嘆了口氣：這人極會籠絡人心，看來要不了多久，自己手下這幫兄弟就全聽他的了。
見眾人圍著火堆坐下，張順想了想，慢慢說道：“諸位兄弟，這位兄弟叫楊鶴，山東登州人，前年隨人來遼東購買山貨，不想被建虜劫擄，數(shù)月前，楊兄弟尋了機會殺了看守的建虜逃了出來。剛才楊兄弟跟我說，他現(xiàn)在身無分文，也無處可去，想要跟咱們一起當兵。”
“??！”眾人聞言一時面面相覷。
張順頓了頓接道：“我現(xiàn)在要跟大家說的是，楊兄弟說要回西平堡殺建虜立功，我不知道兄弟們是什么意思，如果你們不愿回去，我也不勉強你們?！?p> 劉老四忙道：“張大哥這是什么話，我們這幫兄弟都聽你的，你要是回去，我們自然跟著你一起走?！?p> “等一下，現(xiàn)在建虜五萬大軍正圍攻西平堡，我們這十來個人回去能頂什么事兒？說句難聽話，給建虜塞牙縫都不夠，這時回去不是送死么？”一人忽道。
隨著這人提出疑問，馬上有人開始附和，一時間眾人七嘴八舌，紛紛提出疑問。雖然大家都沒有明說不回去，但是楊鶴聽得出來，大家都不想回去。
輕輕笑了笑，楊鶴說道：“諸位兄弟，我說兩句吧。”
眾人聞言急忙住口不言，齊齊看向楊鶴。
楊鶴笑道：“我們這次回西平堡，并不是要跟建虜正面作戰(zhàn)，就像剛才這位兄弟說的，我們這點兒人去了也頂不了什么事兒，還不夠建虜塞牙縫的。
那我們回去干什么呢？我告訴大家，回去偷襲，偷襲落單的建虜。實際上偷襲這件事也不要你們做，我自己去做?！?p> “那我們回去干什么？”一人奇道。
楊鶴笑了笑：“因為我不認識去西平堡的路，需要你們帶路。當然，我不會讓兄弟們白跑一趟，我剛才跟張大哥說了，若是殺了建虜，功勞都算張大哥和諸位兄弟的?！?p> 劉老四看了張順一眼說道：“這個怕是不大妥當吧？”
楊鶴笑了笑道：“你覺得哪里不妥？”
劉老四嚅嚅地道：“都不妥當，雖然大哥武藝高強，可是這事兒風險實在太大，一個不小心，便會……便會有性命之憂。若是大哥僥幸得手，那也是大哥拿命換的功勞，我們怎好占大哥的功勞？”
楊鶴看著劉老四笑道：“一個不小心，便會引來建虜，大家便會有性命之憂是吧？”
劉老四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
楊鶴擺擺手道：“我剛才說了偷襲的事情由我自己做，你們到了西平堡以后只管找地方藏好，根本不用擔心安全的問題，如果你們連這點膽量都沒有的話，那我就無話可說了?！?p> 一人聞言忙道：“既然楊大哥這么說，那就按楊大哥說的做?！?p> 張順橫了那人一眼，然后看向眾人道：“楊兄弟把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咱們要是還不敢回去的話，那不如趁早回家種田！”
眾人忙道：“張大哥說的是?！?p> 張順點點頭，看向楊鶴道：“不知楊兄弟準備什么時候動身？”
楊鶴沉吟了一會兒道：“張大哥，不知西平堡離這里有多遠？”
張順道：“大概一百多里吧?！?p> 楊鶴盤算了一下道：“那就是一天的路程了，根據(jù)張大哥所說，現(xiàn)在建虜想必已經(jīng)對西平堡發(fā)起攻擊，以西平堡的兵力怕是堅持不了多久。我打算今晚就動身，這樣明天就可以趕回西平堡，若是戰(zhàn)事沒有結束，那就有機會行事了?！?p> “這么急？”張順驚道。
楊鶴笑了笑：“那你準備等到什么時候？我看了你們身上好像并沒什么吃的，難道你們想在這里喝風？”
張順咬咬牙：“那行，兄弟們，抓緊時間吃東西，吃完我們就趕路。”
張順做了決定，眾人便是滿心不情愿也不敢多說什么，紛紛拿起刀將狼腿分了，然后大嚼起來。
看了眾人的表情，楊鶴心里暗暗嘆了口氣。
楊鶴知道這些人為什么是這樣的態(tài)度，這些人這幾年凈打敗仗了，建虜在他們眼中恐怕已是如狼似虎一般的存在，自己現(xiàn)在告訴他們要去斬建虜?shù)氖准?，說得就像手到擒來一樣，換誰也不肯相信。如果楊鶴不是說自己要獨自行動，讓大家遠離建虜，這些人根本就不會同意返回西平堡。
說到底就是大家剛認識，互相之間完全不了解，大家對他還不信任。而要想取得這些人的信任，那他這第一炮一定要打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