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蒼鷺大陸,天下三分!
云淵趙家、北漠溫家,星河司徒家。三派勢力錯綜復(fù)雜,互為牽制。
云淵十月,秋意正盛。本是最美金秋,人人喜色。
然!趙氏皇室的私牢里,卻有著絲絲涼意,冷風(fēng)吹起,燭火搖曳,詭異的風(fēng)穿過四處,溫遲暖下意識的拉緊了衣服。
這樣恐怖的地方……遇兒她是如何待下去的。
她的心不由得一顫,腳步卻一步不停的向牢獄里最深處的地方走去。
“小姐、你不應(yīng)該來這里的?!笨帐幍睦畏坷?,傳來丫鬟崔琉的聲音,柔柔弱弱的,帶著對這里的恐懼。一轉(zhuǎn)頭,就看見各種她沒見過的刑具上染著血跡。
她下意識閉上雙眼,想要逃離這里。
溫遲暖回頭怒視了她一眼,說道,“我救自己的妹妹,豈容你多嘴。你若是害怕,滾回去便是?!闭f話的女子纖瘦若風(fēng),聲音清淡,但此刻的語氣,卻極為不善。她早該意識到,她不該帶懦弱的崔琉來礙事。
溫遲暖走到地方,四下打量,才尋到牢房中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女子,只是,女子穿著一身血紅的白衣,模樣狼狽極了,她不想承認那便是她要找的遇兒……
可是……
她的身影那么熟悉,不是遇兒又能是誰?
她看著眼前的少女,眼底閃過一絲心疼,身體一瞬間顫了顫。
“遇兒……”
“姐、姐姐……”聽見熟悉的聲音喚自己的名字,溫知遇這才艱難的睜開雙眼。
“……遇兒!”看見昔日風(fēng)華絕代的溫知遇變成如今這幅樣子,溫遲暖突然一陣心痛,失神著扶著柱子,定定的看著里面的人。
她的手扶上冰冷的鐵牢柱,冰冷的寒意讓她一驚。
“遇兒……你怎么會、是誰?誰對你動了私刑?”
“姐姐……并非動用私刑,按大淵刑法,背叛君主、謀逆帝王者,理應(yīng)動用十二刑具進行審訊。這是律法……”
溫知遇的聲音淡漠,就算別人不知道大淵刑法如何,她在天子身邊這么多年,曾親眼看見過多少次這樣的場景,又豈會不知,不過那時,她還是高高在上的溫大人,不想此刻,便是她自己入了這生不如死的牢獄。
“私牢十二刑、”溫遲暖不可置信的看著溫知遇。問道,“你昨日才被帶走,今日我得到消息便來尋你……你就已經(jīng)傷成這個樣子……遇兒、你可知……十二刑不是任何人都能挨過的?!?p> “是嗎?”聽著溫遲暖的話,溫知遇突然一頓,許久,又帶著嗜血的笑容笑道,“那姐姐信我,我就是這走下來的第一人?”
“遇兒、你若出事,我必定讓趙權(quán)付出代價。?!?p> “不要?!睖刂銎D難的起身,動輒之間,她又動了傷口,極為沉悶的一聲嘆氣短促傳來。
溫遲暖的眼神一沉。
她抬手扶住溫知遇,卻在素凈的錦服上染上了一道鮮紅的血。她的手在半空中一停,平日里溫柔善良的眼神一瞬間變得冰冷。
“我去找趙權(quán)?!睖剡t暖當即起身,知道如今想要讓她出來,只有一個辦法可行。
“不要!”
溫知遇的聲音一顫,提起那個名字,不由得身子一頓。顧不及別的,她攔不住溫遲暖,便要想辦法攔住她。
她痛苦的起身坐了起來,看著懷里的玉哨,忍著痛,將玉哨的血跡顫抖的
最是無情……帝王家。這道理她早該明白。抱有無妄的幻想,是比死都可怕的事情。
昔日,她是溫府義女溫知遇,亦是皇上身邊的暗衛(wèi)溫大人的時候,她為之殺了多少佞臣,又護駕多少次。而今不過是漠北之地的細作一出小小的離間之書,她便從帝王之旁跌落,被眾人落井下石。
她從最高的位置跌落下來。
很疼!刻骨銘心。
趙權(quán)啊趙權(quán)……
溫知遇冷笑了笑,“你只覺得愛慕姐姐……也可曾記得……答應(yīng)過一個傻傻的小女孩要護她一世……”
玉哨聲起。
鬼魅的聲音傳入耳里。帶著入骨的恐懼,彷如閻羅,此刻就在你的身后。令人不寒而栗。
“主子……”一道鬼魅的身影應(yīng)聲而來,在抬手注視到她的目光時。
一瞬間變得陰冷。
“你的傷……”溫徹平靜的抬眸,完美的五官輪廓在黑暗下更添神秘,男子一身白衣,腰間別著長鞭,抬手行禮間,手便已經(jīng)拂上了鞭子。
“溫徹!”溫知遇忽的提高了聲音??粗麆恿搜g的鞭子,想要救她。她低喊道、
“我要你來,并不是來救我的。我現(xiàn)在命令你!去攔姐姐……她不可以進宮……不可以!”
“你才是最危險的?!睖貜貕旱土寺曇簦股?,低沉而又危險。似下一秒,便要爆發(fā)修羅一般的可怕氣息。
“你也知道我攔不住溫小姐……”
“攔不住、我便和姐姐一起死!”
“你明明知道她看重你甚過自己的生命……”
“——住嘴”溫知遇低喝道“正是因為她是我的親人,我才不愿她受傷,溫徹、我要你做的事,你若再違抗,便不要再留在溫府?!?p> “主子……”溫徹的聲音顫抖著,他猶豫著,卻終究狠下心說道“我這就去辦?!?p> 溫徹的眼眸沉落下去,他的顫抖,并非因為對溫知遇的恐懼,而是……隱忍。
“在她面前的隱忍”
……
溫徹再次離開,他的速度似鬼魅,一瞬間,便以恐怖的速度追到了溫遲暖。
溫遲暖戒備的抬起手中的匕首,卻在看見是溫徹那張熟悉的臉時,又收了回去。
“別攔我?!睖剡t暖緩緩?fù)鲁鋈齻€字,但她從心底里知道,溫徹攔她,她便走不得。
“溫小姐……主子說了,你不可以去?!?p> “若是今日的選擇對遇兒無益,你也甘愿聽她的話?”
溫徹的腳步一停,隨即便說道。
“溫小姐,即便她要我死,我也甘之如飴?!?p> “你這番話……”溫遲暖冷冷的笑道,“對她倒是忠心……”
“那溫小姐、便不要入宮?!睖貜氐椭^,模樣倒是畢恭畢敬,只是話語里的威脅,十分露骨。
“溫徹……我要救她,你為什么要攔我?”
溫遲暖的眼眸一瞬間淚光閃爍,她的聲音帶著止不住的哭腔,顫抖著,問他。
一夜。溫知遇昨日午時被帶走,才一夜,她得知了消息去看她,她便已經(jīng)成了那副慘不忍睹的樣子。萬一再遲一天……
不、絕對不可以再拖下去了。
“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遇兒去死?溫徹……你從七歲便一直跟在遇兒身邊,明明與她年紀相仿卻還一力保護她,若不是遇兒十四歲那年非要趕你出府,你便也不是無可奈何而做了她的臣子,溫徹……哪怕你怨她……可是……你難道真的不喜歡她?”
“你要眼睜睜看著她死?!”
溫遲暖被譽為仙子,一向行事端莊大方,從未失態(tài),而此刻,卻猙獰的似坊間婦女,唯一不同的是,坊間婦女大多經(jīng)過歲月磨礪與瑣事摧殘,在生氣的面容下,更是丑陋、粗鄙,而溫遲暖。
她太美了……
以至于她此刻猙獰的面容,都剎那間令人憐愛。
溫徹卻并非因為溫遲暖的美而動搖。
而是那一句、
難道你真的不喜歡她?
眼睜睜看著她去死?
若是溫知遇死了……
一個恐怖的想法突然溢在他的心頭下不去,哽咽著,猶如堵塞了他的血液,讓他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難受。
“溫徹!”溫遲暖自知溫徹已經(jīng)動搖,她拉著他的手,生怕他將自己帶回一步,她頓了頓,說道“溫徹……趙權(quán)他是愛我的,他抓遇兒的那一刻,留下遇兒一命,便是看在我的份上,他在等……等我去找他。亦或是……”
溫遲暖咬了咬牙,嘲諷道,“等我去求他?!?p> 說這話的一瞬間,溫遲暖突然感覺可笑,可笑她在趙權(quán)面前驕傲一世,甚至一直直呼其名,從不低頭的她,卻還是要屈辱的去求他。
“溫小姐……你可知道、你若是去了,主子回來,一定不會放過任何人,甚至是趙權(quán)”
“我知道!”溫遲暖恍惚的笑了笑,她緩緩放開抓著溫徹的手,語氣淡漠的說道,“但是遇兒若是回不來……我也一樣不會放過傷害她,和對于她見死不救的人?!?p> 說時,溫遲暖死死的盯著溫徹。
她知道溫徹并不怕她的威脅,可是,她還是要賭。她亦不知溫徹因何留在遇兒身邊,甘愿保護她。就算是利用,如今遇兒生死迷茫,他也沒道理眼睜睜看著她去死。
見死不救,說的,不就是他溫徹,對啊,倘若他真的聽了溫知遇的話。溫知遇的下場,便是熬不過酷刑而死于私牢,若是熬過去,便是另一種刑法在等待她。
想到剛剛私牢里溫知遇的模樣。
慘白的臉色以及無力起身的模樣,溫徹的心頭一陣苦澀。
澀在喉嚨里發(fā)不出聲響。
“小徹……就當姐姐求你……”
溫遲暖的聲音哽咽起來,她身子一顫,死死的拽著他的衣服。
姐姐……
溫徹一愣。
姐姐一詞……他多久沒有聽到過了,便是十四歲那年,溫知遇要趕他出府之前,溫遲暖還將他當做弟弟,可自從十四歲后,溫徹便再也沒有聽過溫家姐妹喚他一聲小徹,自稱為他姐姐了。
多少人,在那一夜間的變換里,換上了另一副面孔,過往尊敬他的所有人,都在背后里站在了制高點上,評頭論足,說他溫徹,當了七年的主子,卻又成了溫家一條呼來喚去的狗。
回憶,像是千刀萬剮后的傷疤,一層又一層,一層比一層痛意更深。
溫遲暖驕傲一世,從不低頭任何人,如今為了溫知遇,竟也軟了骨頭,不論面對他是如此,就連曾經(jīng)仇恨的趙權(quán),她也依然想要去求。
“溫……”溫徹本想喚一聲溫姐姐。
可開口,竟也發(fā)現(xiàn),自己不過是溫家的一條狗,遑論稱眼前這位天之驕子為姐姐。
即使溫家落魄,也容不得任何人高攀。
“溫小姐……”溫徹轉(zhuǎn)過頭去,他的心一冷,緩緩開口道,“我送你入宮吧?!?p> “真的嗎?”溫遲暖有了希望,她激動的起身,右手毫不在意的擦去眼淚,全然像是忘記了剛剛的模樣,悲意一哄而散,溫遲暖伸出手,溫徹未有多猶豫,帶著她,便直去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