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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十八拍

第四章

不見十八拍 在逃翠花 4365 2022-02-13 10:17:10

  “衛(wèi)家要遭大難了!”

  似乎是很滿意眾人的表現(xiàn),一片抽氣聲后她繼續(xù)道:“這些大戶人家里的腌臜事可不少呢,誰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這不,好端端的,咱們主家可就遭了殃了,先是老爺被抓進去了,然后老夫人知道后身子也一下子不行了,聽說就吊著口氣兒呢……”

  后面的話衛(wèi)氏有些聽不進去了,腦子里只有自己娘家的遭遇,她覺得自己像是被水浸泡了一般,整個人都汗津津的。一陣風過,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強忍住語氣的澀意,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還算正常,道:“女郎可知為何?”

  “是呀,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成了這個樣子,那里面能是人呆的嗎,大老爺進去不得脫層皮才能出來?!庇腥烁胶椭駠u。

  就聽那婦人也順著答:“就是不知為何啊,我看吶,八成是擋了什么人的道了。只怕這回懸的很,大老爺有命能出來就算好的了,你們不知那來衛(wèi)府抓人的架勢,活像要抄家一般,嘖嘖嘖?!?p>  衛(wèi)氏感覺自己的喉嚨像被牢牢堵住了一般,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只見她猛地咳出一口血來,然后悠悠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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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子后面就是闕山,層層疊疊的讓人看不見山后是一幅什么樣的景象。

  自那《闕游記》盛行之后,許多人紛紛效仿,也有人從這邊上去,卻無一人能跨過這山到達闕國,反而越往上走身體變得很差,還有人見到一片黑霧,村人不知這是何物,便以此為不祥之物,認為其碰之必死。久而久之,這處也就無人往山上去了。

  莊子上照顧她們的嬤嬤這么說了之后,馮若南就開始沒事往闕山外圍跑。她記得自己曾略翻過一本《諸病源候論》,其中的《瘴氣候》篇中提到的現(xiàn)象與此很像——南地暖,故太陰之時,草木不黃落,伏蟄不閉藏,雜毒因暖而生。故嶺南從仲春訖仲夏,行青草瘴,季夏訖孟冬,行黃芒瘴。

  于是她開始時常食用薏米——薏苡仁,久服之后,可以輕身辟瘴。

  果然,她可以在山中行走不受影響,也因此,她在山上找到了一些果子,還有些藥草。她記得阿娘的藥里好像有一種就是這個樣子的,她拿給了給阿娘看病的老大夫看了,老大夫很是驚奇,連連點頭,說她找到的藥材品質(zhì)不錯,就是挖的時候手法不對,有些損壞。

  之后馮若南就開始帶各種亂七八糟的花花草草給老大夫看,老大夫也非常喜歡這個好學的孩子,不僅教她辨認草藥,還負責收購了她采來的藥。

  只是后來馬婆子回了衛(wèi)家后再沒回來,衛(wèi)氏的身子也不好,她只能自己學著照顧自己和母親。

  天還未亮的時候,馮若南就早早的起床了,將前一天晚上的草藥清洗干凈后再晾曬上,仔細的處理好,然后回去煮飯熬藥,漿洗衣服,再將衛(wèi)氏扶起,喂給她湯食。虧得湯食好做,她學的很快,只是馮若南也不過八歲,小小的人在大灶前忙來忙去的身影讓衛(wèi)氏心里很不是滋味,又苦又澀的,只覺得是自己拖累了她,明明該是被金枝玉葉嬌寵長大的自己女兒,卻因為自己遇人不淑要做這些活計。漸漸地,在馮若楠的照顧之下,她的身子也開始好轉(zhuǎn)起來。

  漿洗衣物、陪著衛(wèi)氏度過上午,再去做午食、煎藥,等衛(wèi)氏用完飯,再服侍她喝了藥睡下后,就上山去采些草藥。

  又半個月下來,馮若南的手上也起了薄薄的繭子,她不再想著跟小丫頭們玩什么游戲,或者穿什么漂亮的衣服,連書都沒得看,她也從沒有像衛(wèi)氏抱怨過,只是像突然懂事了一般,讓人心疼。事實上馮若南心里是五味陳雜的,或許書讀得多的緣故,自小便對人的心思看的通透。而她這個年紀被嬌養(yǎng)長大的女兒其實都懂事了,只是平日里從來不需要展現(xiàn)出來,畢竟哪對兒父母不喜歡自己的兒女對自己親近依賴呢。

  在她還小些的時候,那時她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大人眼里的不同尋常,只是依著自己的性子。那年她才六歲,馮老夫人見衛(wèi)氏自生了她后肚子一直沒動靜,早起了給自己兒子納妾的心思,只是都被馮道宏擋了回去,終于,老夫人按捺不住,誰也沒通知就讓自己的侄女去了祁州,美其名曰看望表侄女南姐兒,實際就是打著自奔為妾的心思。

  小小年紀的她就看的明白,這位表姑的行為只有一個目的——勾引他的爹爹。卻看她阿娘依舊是那個樣子,似乎一點兒都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她深怕阿娘心思單純受人屈辱,沖動之下竟對阿娘說:“那個女人分明是來勾引爹爹的,娘親再不著急爹爹就要被別的女人搶走了!”

  阿娘先是十分驚訝,她看著自己,帶著幾分打量的開口喝到:“是誰教你說的這些話?”

  “沒有別人教,阿娘。”

  看著自己娘親這犀利的眼神,她的聲音愈發(fā)的小,而衛(wèi)氏也只當她是被人教唆,才說出這樣的話來。衛(wèi)氏自小也是世家教導(dǎo)出來的女子,書讀了不少,自然知曉思想狹隘,則越容易聽信于他人,頓了頓,便溫言勸道:“南兒,這世界上有許許多多的聰明人,他們會知道許多別人不知道的事情,能做到許多常人一生也不可能做到的事,甚至會因此沾沾自喜,但娘親希望你能不要這樣,因為這樣會很辛苦?!?p>  “娘親并不是瞎子,怎會看不見你表姑的所作所為,只是娘親選擇相信你爹爹。你還小,不知道人一輩子會做許多的選擇,娘親既然已經(jīng)選擇了你爹爹,就會全心全意的相信他,他說什么母親就會相信他,若是有朝一日他負了我,我也不會為此感到遺憾。”

  想了想她又說:“當然,如果遇到了生命危險,一切以你自己為重,知道嗎,若是為了活著,娘親說的話你不必管。”

  “南兒知道了。”

  自那之后馮若南才知道原來自己這般做是不討人喜歡的,甚至是奇怪的。于是她開始觀察同齡人,然后變得與他們一樣,也不再多想,只做一個無憂無慮的馮大姑娘。

  直到那天,她明白是她的爹爹要殺了她的阿娘,而她外祖家能給予她們母女的幫助也不過如此了,可就算如此,她的爹爹卻還是不能放過她們,連外祖家也一并牽連了。馮若南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讓他的爹爹突然翻臉,她也不想知道,她只需要看他做了什么就好。

  現(xiàn)在,她只要娘親好起來。

  -

  這日從闕山上回來的時候她遇到了莊子上的一些孩子們,她們并不關(guān)心自己的主家遭遇了些什么,也不知道這個看起來灰撲撲的孩子為什么總是帶著個大大的兜帽讓人看不見她的臉,還每天早出晚歸的,與她們格格不入。

  她們正在玩游戲。

  其中看起來年紀最大的孩子穿了兩件外衫,一件正紅一件草綠,穿在身上的樣子有些不倫不類,可孩子們卻覺得這氣派極了。

  “你們這些丑東西,凈拿些破爛玩意兒糊弄我,我要上好的牛奶凈面,你們看看找來的這是什么,還不快去重新取?”只見她拿腔拿調(diào)的學著官宦家女郎的模樣,對其他的孩子呼來喝去的,有些頤指氣使的樣子。

  一會兒又道:“罷了,就拿我昨日戴的簪子上那拳頭大的珍珠來磨粉吧,也勉強能用?!?p>  隨后她又指著一塊石頭道:“這夜明珠就是亮,比油燈亮多了,聽聞大人們都用白蠟?zāi)?,也比油燈亮得多,改日我也讓父親給我弄一盞來玩。”

  轉(zhuǎn)身的時候,她看到了馮若南,那個怪孩子,于是她讓那群還在圍著那塊“夜明珠”團團轉(zhuǎn)的孩子們將馮若南帶過來。

  馮若南想跑,卻還沒習慣這里的土路,被絆了個趔趄,然后被擁過來的孩子們圍個正著。

  “我可是這個莊頭的女兒,叫你過來你居然敢跑?整日蒙著個臉,怕不是什么妖怪吧,我倒要好好教訓(xùn)你這個丑東西,讓你知道什么是尊卑?!?p>  說著一把就掀開了她罩衣,露出了她嫩生生的小臉,白的嫩的與這片干涸的土地格格不入,眉頭微蹙,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直直的看向她。

  就見那莊頭的女兒先是皺眉,又瞇眼打量了她一會兒,像是恍然大悟般吃驚的后退兩步,馮若南心叫不好,想在此將自己的臉遮起來,卻被別的孩子桎梏住動彈不得,隨即便聽她慌張的開口:“怎么會是你,你怎么在這里?!?p>  看來是認出她了,外人不知她家中事,還以為她好好的呆在祁州馮府呢。

  不等馮若南作出反應(yīng),那女郎又似察覺到了什么般嘀嘀咕咕起來:“來這邊自不是來游玩的,這邊有什么好玩的,不對,你已來了一月了,定是出了事,那馬婆子自來是伺候那衛(wèi)家老虔婆的,眼下也不見人影,莫不是,莫不是我娘口中那新搬來的就是夫人?”

  她一邊低聲念叨,一邊用像是打量什么稀罕物件兒的眼神上下打量自己,別的孩子雖然聽不清也聽不懂她在念叨什么,可馮若南卻清清楚楚的聽到了,不由心中恐慌起來,若是讓她張揚出去可如何是好,眼下她也認出這約莫比她大三四歲的女郎是誰了。

  她幼時衛(wèi)老夫人給她配了兩個乳母,一個憨厚老實,一個精明能干,精明能干那個便有一個比她大三歲的女兒,名喚鸞兒,五六歲時便跟在她的身邊,很是風光,時間長了便有些拎不清了,不光對別的小丫頭頤指氣使的,還常拿了她的東西吃食,衛(wèi)氏念著她母親的功并為多加責罰,只訓(xùn)斥了幾句,卻不知她竟因此記恨上了母女兩個,趁著人不在的時候偷偷掐她,小小的馮若南被她掐的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但因不是夏季,且不在外露部位,竟一時也無人發(fā)現(xiàn)。但這種事怎會無人發(fā)現(xiàn),直到東窗事發(fā),衛(wèi)氏大發(fā)雷霆,鸞兒除了害怕并無悔過之意,衛(wèi)氏便打發(fā)她們回去了,并未曾牽連家人,還給了厚厚的銀兩補償乳母,誰知她官人竟是這莊子上的莊頭,而如今又好巧不巧的碰上了。

  這鸞兒雖跋扈,一向有貴女心沒貴女命,卻并非是蠢的,知道這事非同小可,她們母女倆又因從前事為她所記恨,只怕是不能善了了。

  鸞兒把厲害關(guān)系想了想,雖不知她們?yōu)楹沃链说夭?,但定然是不愿讓人知道的。她不由翹起了嘴角,又看向那張美人面,憑她曾經(jīng)多高高在上,如今不還是任她處置,鸞兒只覺得痛快。

  親自將這位自己原先的主子扶了起來,又輕輕的將她臉上不存在的灰塵拂去,笑著湊近馮若南的耳朵,道:“想來你是不愿別人知道你便是馮家大姑娘、衛(wèi)家的外孫女的,我也不愿多生事端,如今就當我們是一樣的,可好?”

  馮若南不語,依舊是就那般直直的看著她。

  她也不惱,接著道:“我不過是覺得妹妹如今整日一個人,也沒人陪你玩耍了,未免太過孤單,你喊聲好姐姐,我便帶你玩如何?”

  “我要回去了?!?p>  鸞兒的長指甲劃過她的臉頰,就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般,蛇信子在自己臉上劃過,惹得馮若南心中一陣惡寒,她知道她怕是惹上麻煩了。

  “那你便走吧,我想一定有許多人想知道你們?yōu)槭裁丛谶@兒,我也是好奇的很呢?!丙[兒放下手,與她隔開一段距離。

  馮若南閉了閉眼,一股無力感席卷全身,半晌沒動,問道:“你要怎樣才能放過我?”

  見她妥協(xié),鸞兒更加肆無忌憚,嘴角的弧度也更大了,“明日,依舊是這個時辰,我還在這兒等你哦?!?p>  -

  日子就這般一日一日的過著,不過月余,衛(wèi)氏的病已經(jīng)有了很大起色。

  馮若南也每日去鸞兒那里報到。

  她像是得了極滿意的玩具一般,也不怎么叫那群小伙伴玩了,只每日變著法兒的磋磨她。

  一開始的時候是讓這曾經(jīng)的主子給她當丫鬟,讓她畫滿滿臉的丑妝站在路上一站就是半上午,后來讓人踢她的膝蓋,踢得她站不住從而向她跪下,或是痛打一頓然后讓她穿奇怪的衣服給她跳舞,跳不滿意不準她離開……

  鸞兒每次打她的時候也很是注意的沒打她能露在外面的地方,極有經(jīng)驗般,有時喜歡踹她的肚子,有時喜歡掐她大腿,有時拿根馬鞭抽她的背。

  馮若南一開始的時候還會掙扎反抗,她便打的更狠,她就作勢要告發(fā)她跟母親的所在,后來她也不再反抗了,一聲不吭的默默忍受著,只希望白日的時間能過得快些,再快些。

  衛(wèi)氏也問過她怎么這個月都回來的這般晚,她都找理由搪塞過去了,衛(wèi)家的事已這般多了,她不希望母親再為她擔心了,畢竟,她知道留著這里,母親也是身不由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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