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果然來了”
“城隍家的惡奴著實不少，今夜他們膽敢動武，我等只管保護公子周全?！?p> “先莫動，看他們?nèi)绾畏终f?！?p> 松林崗上，王家眾奴以瘦翁阿大為首，瞭望山下的迎親隊伍。
大概十多個鬼眾，前頭四鬼吹樂敲鑼，中間八鬼抬轎唱喝，后邊是五個皂吏差人，皆是城隍廟里鬼卒。
他們形貌各異，各姓趙、范、吳、鐘、黃，依次排行大哥、二哥、三弟……
為首者便是鬼都頭趙申。
看他頭插紅花，膀大腰圓身，臉上髯須炸開，橫眉立目面相善。
范吳鐘黃四鬼圍著都頭大哥阿諛奉承。
他頗為受用，粗聲道：“兄弟們跟著我，往后享受不盡。那琴玉娘子我受用幾日，也叫你等爽快爽快?！?p> “嘿嘿，我等今后就依仗大哥了。多謝大哥。”
吳三鬼嬉皮笑臉抱拳，其他吵吵表忠心。
趙都頭大笑，忽然提鼻子一嗅，從風中聞到一股香火飯味……
他眺望前方墳崗，瞧不清誰在擺宴待客。不敢貿(mào)然過去。
“前面有酒菜香氣。老二你帶兄弟們?nèi)ヌ揭惶?，看是不是有生人在祭墳，將其趕了出走。莫讓他們沖撞婚事?！?p> “得令，兄弟們走也。”
范二鬼受命，呼喊兄弟結(jié)伴。
眨眼四鬼行出十丈，來到酒席宴前，見一群本地游魂聚眾吃宴，當即喝問：“誰設(shè)的酒宴，人在何處？”
眾鬼懼怕官威，一老鬼哆嗦手指阿香墳頭說：“飯菜是那邊公子所贈，他們今日來祭阿香妹子。”
“阿香？一介娼婦怎有人祭她？莫非又干起以前的勾當了？”
范老二自說自話，領(lǐng)兄弟往那邊去了。
馬育才等人有感眾鬼驅(qū)陰風過來，心頭暗壓恐懼，勉強鎮(zhèn)定住。
阿香、琴玉相視一眼照計做戲，各自舉杯軟語依靠劉彥，把他夾在當中，作態(tài)風流敬酒。
“小奴敬公子一杯?！?p> “公子先喝我這杯。”
“好，美人敬酒不可不飲，你們的酒我都喝?！?p> 劉彥接杯挑撥美人玉面，神色跟青樓?？鸵粯?，調(diào)笑二女道：“今夜閻媽媽做媒，幸與二位娘子結(jié)緣，方知鬼魅之中也有佳人?！?p> “我看今夜良宵甚美，不如與我效仿‘莊王神女’，巫山行雨一場怎樣？”
“公子憐愛，小奴安敢不從，只怕自身鬼氣重，傷了公子陽氣……”
琴玉投懷送抱，埋頭暗笑，卻有幾分動容。
阿香看妹妹憋笑，矜持說：“雖是媽媽做媒，可我姐妹生前都是清倌人，況且人鬼有別……”
“嗯？”馬育才瞪眼撂杯，轉(zhuǎn)問閻氏：“老鬼婆，我等來時你是怎么說的？說到時百般依從？現(xiàn)在又故作清高？信不信明日遣來家將，把你等刨墳挫骨揚灰！”
“收了我們的紙錢，便要老老實實服侍。敢多說個不字，連你骨灰一并揚了！”
高正、李思幫腔助威。
平兒一腳踢翻米碗，指著閻氏鼻子訓斥：“我公子說什么聽什么，不然沒你們好果子吃。莫說是鬼，便是狐仙我公子都不懼。”
“想當年，我公子游玩廣平府，見狐仙開娼院，一擲千金玩了五天六夜，她們誰敢不從？”
“公子，公子息怒！小奴依從就是，萬望可憐我們，莫要拆家揚骨?！?p> 琴玉央求，淚眼相視。
劉彥暗贊演技，挑去娘子眼角淚珠，轉(zhuǎn)看阿香：“琴玉娘子已經(jīng)應(yīng)從，你可從我？”
阿香低頭垂淚，只做一言不發(fā)。
慌得閻氏鬼婆在她腦后抽打，跪在面前賠不是，求公子恕罪。
后說：“公子等著，奴家去弄個草窩，地上有襯的，行樂也舒坦。”
說話她麻利起身，一回頭看到兩丈外呆站的范、吳、鐘、黃四鬼卒。
剛才四鬼已近丈內(nèi)，只聽四個書生怒斥鬼婆，揚言要掘墳灑灰，惶恐自己被遷怒。
又聽到書童講‘公子不懼鬼神，曾嫖狐家娼院’，更不敢過去得罪。
他們卻不知，這一切都是眾人商量好的計策。
由劉馬高李假意扮成四個浪蕩子，閻婆子來當媒人，二女回歸風塵，把這場會面裝飾成‘墳頭吃花酒，狂生夜嫖鬼?！?p> 以此應(yīng)對他們盤問，以免鬼頭發(fā)覺不對，當場發(fā)難抓鬼打人。
閻婆子暗下察言觀色，看他們鬼貌露怯，心說：“果然中計。劉公子真是好計謀，應(yīng)了他說的那句‘你兇我更兇，神鬼怕惡人’。”
“哎呦，奴家眼拙，只顧這邊待客，沒看見四位官人?！?p> 四鬼相視，范二把閻氏喚到一旁，問：“你等這是作甚，他們是什么人？”
閻氏瞟一眼身后，滿面堆笑說：“這四位是李公子、劉公子、馬公子、高公子，諸位公子相中我家兩位妹子，今夜備下千金，來吃酒耍鬧……”
“耍鬧？”吳老三嗤道：“你婆子好手段，敢在這荒山野地開起暗娼，連我大哥十六房小妾也籠絡(luò)到手，為你所用?！?p> 閻氏腦筋急轉(zhuǎn)，賠笑說：“琴玉不是還沒過門嗎？妹子她也想掙些嫁資過去，等進了趙都頭府邸，不是有些地位嘛?！?p> 四鬼略微相覷，黃老五驚訝：“你是說琴玉娘子想通了？”
“想通了，老奴說了許久才說通琴玉妹子?！?p> 閻氏對范二附耳：“官人看見沒，這小娘皮胎帶的風流。阿香死活不愿從人，她倒去貼臉投懷……”
“四位官人此來，可是接親？”
范二笑瞇瞇盯著書生懷中琴玉，手指那方花轎道：“今夜大哥來了，本想把娘子撈走，沒想你在此設(shè)花宴。得了不少香火錢吧？”
“不瞞官人，確實不少！”
閻氏從袖子里掏個金元寶孝敬上：“這便是四位公子賞賜的。老奴只得小頭，大頭都叫她們姐倆掙了去?！?p> “奴家以為，今個不妨如了琴玉心愿。叫她與書生好上幾宿！如此她得快活，又掙香火銀子，那些錢不都成了陪嫁？落到你家都頭大哥手里？”
“再個，四位公子不好惹，稍有怠慢便要掘墳哩！”
“老奴做鬼這些年，從未遇到他們這等狂生！奴家現(xiàn)在提心吊膽，生怕伺候不周?！?p> “說的有些道理，只是這事不歸我們做主，要問問大哥才行?！?p> 范二被她言語勸動。
吳老三、鐘老四道：“四人真?zhèn)€不怕死，嫖院嫖到鬼頭上！一看就是有錢有勢的公子，平日作威作福慣了，對我等陰魂都不放在眼里?！?p> 閻氏呵呵笑道：“可不是？那四位都是風流鬼轉(zhuǎn)世，好色不要命。尤其懷抱琴玉的劉公子最厲害，他自稱嫖院無數(shù)，就連狐仙娼門都敢進?！?p> “鬼婆你去吧，伺候好他們。我們?nèi)ソo大哥回話?！?p> 范二放走閻氏陪客，帶弟兄們向大哥回事。
……